仙桃传 第27章 铁扇

“射下金乌的箭是你母亲所制。”姜央见龙吉惊讶的模样，知道她对此事一无所知。

“华胥一族不在十神之内，却也是赫赫有名的部落，纵然是不周山倒，天塌地陷，华胥一族所在的三危地也未受丝毫影响。

九州变为三界后，华胥一族并未接受天庭的管理，三危地虽在凡间，但依旧富足兴盛，太平安乐。

直到羲和一族的神脉陨落，金乌在凡间上空逗留，使得凡间生灵涂炭。

那时你母亲还很年幼，她是华胥氏最后的神明，华胥子民受酷暑煎熬，民不聊生。你母亲不忍，往东海东岸，天地交接之处，寻扶桑树。”

“是金乌视作巢穴的那棵上古神树？”龙吉问。

“扶桑树是两棵相互缠绕，帮扶而生的大桑树，是羲和和帝俊陨落后所化。他们生时相爱，死后亦不舍分离。十乌视他们为父母，扶桑树的枝干如羲和帝俊的骨血，制为武器，金乌不敢反抗。”

“既如此，为何别人不去？”

“一方面因为，那是上古神明的尸骨，纵然神明已陨落，也无人敢冒犯，更何况是要伤他们视作子女的金乌。无人知道后果会如何，你母亲为取到扶桑树枝耗费许多神力。

另一方面，纵然冒险取得扶桑树枝，制成武器，也并非人人都能驾驭，若说驯服以神明骨血制作的神器，恐怕只有十神内被称为战神的刑天血脉才行，只是刑天一族的神明皆陨落，众神明觉得，即便取得扶桑枝也是无用。只有你母亲，她不肯放过一丝希望，取到了扶桑树枝，制成了十支箭，不断寻找各族神明，大家想各种方法，尝试启动扶桑箭。

幸好，上古战神刑天在凡间尚有血脉传承，他虽然已无法力，但到底与凡人不同，他往三危地寻你母亲，射下了九只金乌，金乌尸体落在三危山上，那片区域曾是三危地最繁华的地方，金乌落下后，直到今日，那里仍旧是一片沙漠。

你母亲联合众神，将最后一只金乌引到扶桑树处，金乌见到父母尸骨，落在扶桑树上痛哭鸣叫，趁此时机，众神施法，对金乌设下咒术，使它不得不依赖树下汤谷，而那汤谷，只有它绕凡间一周才会出现。千年万年，那金乌仍不舍离开父母，它受咒术所困，不得不每日往凡间一趟，再用汤谷沐浴，便能在扶桑树枝头度过一夜。”

“可我从未听母后提起过。”龙吉说道。

“金乌事件后，三危山不宜居住，你母亲便搬去了昆仑山上，三危地的重心也从三危山移至昆仑山。只可惜，你母亲神力消耗太多，并非轻易可以恢复，想来她嫁入天宫，也是为了保族人安危。”

“我知晓母亲被称为昆仑山西王母，那里有母亲的庙宇，却从未听过，母亲为族人，为凡间做了这么许多。”

“她曾在年幼之时，以一己之力，护佑三危地，即便因金乌的缘由，消耗了许多神力，却能冷静做出判断，带领族人迁至昆仑山，不过数载便恢复了繁荣昌盛。只可惜，以她一己之力，如何对抗滔天之力？她若不向天宫低头，只会落得有巢氏那般，合族被围剿。她不愿提，你祖母和父亲更不愿提。”

“那你提什么？你个魔头，我怎知晓你说的是真是假？莫要在这里挑拨离间。”龙吉气的脸鼓鼓的，她并未质疑自己母亲的能力，只是她听闻过有巢氏因不服天宫管理，被天宫强行吞并，不服气的有巢族人四下躲藏，至今仍与三十三重天不和。她自然觉得三界领地都该归天宫所管，她也觉得天下各族各国应当听命天宫管理。如今，得知母亲为族人才嫁入天宫，心内不是滋味，因而觉得烦躁。

姜央见龙吉发火，说道：“我只是讲昆仑王母值得敬佩，又未说你父母感情是假。莫不是你知晓什么？”

“我只知晓，我父母恩爱，情投意合，心有灵犀。是你这个老魔头羡慕不来的。”

“你若说起这个，我倒是想起了正事。”姜央并未生气，反而笑盈盈的讲：“我在凡间寻了一处宝地。”

龙吉说道：“这算什么正事？与我何干？”

“你不记得上次我对你说的了吗？”姜央问：“我在凡间过了几载，可对天上，不过几日，你莫不是忘了吧。”

龙吉回忆起当时，二人隔着一扇门，门外姜央深情款款，说愿与她宜言饮酒，与子偕老。现下想起，还是会觉得心口突突乱跳，便低下头，将目光移向别处，不敢同姜央对视。

见龙吉不言语，姜央说道：“我想邀你往凡间去，你可随我在凡间逗留半载，对天上也不过是半日。到时，你若是喜欢，我们便长长久久待在一处，你若是不喜欢，我定不会强求。”

“你凭什么认为，我想和你待在一起？”

“那你想待在这里？你觉得是和我一起在凡间有趣？还是想在这里听父母的教导，压抑自己的想法，将三界扛在肩上？”

龙吉在心内思索，同姜央待在一起确实有趣，且他法力强盛，同他往凡间去，自是在妖魔间可以横着走的。若是留在天宫，父母管教越来越严，祖母也不像以往那样能护着自己，自己纵然偷偷溜下凡，也会被杨戬抓回来。

“那我要想想了。”龙吉缓缓说。

“难不成，你不敢？”姜央此话一出，龙吉立刻要否定，谁知还不等龙吉开口，姜央继续说道：“若是同我下凡，自是不用担心被天宫寻麻烦。看来，你是担心我欺负你？毕竟你打不过我，法力也比不上我。”

“胡说八道。”龙吉气到要拍桌子。

“你无需怕我，我不是那种口誓山海而心怀陷阱的小人。”

龙吉以手遮面，漏出的两只眼睛同姜央对视，眨巴了一下眼睛，一手移开，另一只手上现出一把小扇子，手腕一晃，拇指大的扇子变成了脸那么大，龙吉将扇子抬起，指着扇面上的纹路，对姜央说：“你瞧我这芭蕉扇，漂不漂亮？你可知道，它最善对付九黎术法，尤其是对三味真火，这一扇子下去，什么火，什么烟，只怕是点火放烟的人，都得被扇飞。”

姜央见到芭蕉扇，竟笑出声来。

龙吉心内打鼓，默默的想：莫不是祖母骗了自己，这扇子到底有没有那么厉害？

“甚好。也算是物归原主了。”姜央说道。

龙吉捏着扇面，问：“怎么，你不怕吗？”

“怕是怕，但是我信你，在你手内，我是放心的。”姜央见龙吉在偷偷得意，问：“你信我吗？”

“那就要看，你今后准备如何做了。”

姜央知晓了龙吉心意，说道：“我寻了有巢氏的友人，帮我画图盖宅，现下，凡间过去些日子了，我想着那图纸该画好了，我得赶紧去看看，那有巢氏的，脾气都古怪，若是画了图纸寻不到我，恐怕就要有怨言了。”

“有巢氏，你请到有巢氏做图？”龙吉惊讶。

“只要跟天宫关系不好的，都同我有些交情。”

龙吉不屑的切了一句，说道：“我看，你们是蛇鼠一窝。”

“随你怎么看，等我建好了府宅，再来接你下凡，到时，你来为宝地新宅起名题字。”

姜央欢喜离去，龙吉瞧着手中的扇子心内也很欢喜，她瞧着远处喜庆的幔布灯笼，说道：“到时，婵儿新婚，祖母和母后定察觉不出我的离开，我在凡间耍上三天五日，等厌烦了，再回来。”

也就是两三日后，天宫内已张灯结彩，热闹非凡，喜庆的氛围，如随处可见的祥云一般，遍布四处。

杨戬已带着琉璃盏去往凡间，杨婵身穿嫁衣，头上戴着祖母送她的凤冠等在斗牛宫内。龙吉雀跃着奔来跑去，就在听到喧闹声，说杨戬从凡间回来时，一人伸手将她拉去角落。

“我们走吧。”姜央说道。

“现在么？正热闹呢。”龙吉说道。

“就是因为热闹，现下无人注意你，若等仪式结束，你的父母，姑姑，放心了杨婵，不就都盯着你了。”

龙吉心想：现下去，神不知鬼不觉，没准自己烦得快，不等婵儿婚礼结束，就返回天宫了呢。

“走走走，从那边走，现下都跑去看新郎官，那边肯定好走。”龙吉扯住姜央袖子，正要离去，就听到咩咩叫声，感觉腿边有东西在扒拉。

低头就看到碧水金睛兽正抱着她的裙摆，往远处望去，见到祖母正远远看着自己。

龙吉推了姜央一把，说道：“你快跑。”

谁知太元圣母并未有阻拦他们的意思，而是朝龙吉摆手，示意她将碧水金睛兽一同带走。

龙吉抱起避水金睛兽，小声说道：“祖母，我只去凡间玩几日，很快就回来。”

太元圣母看着姜央和龙吉离去的背影，许久许久，谁也没想到，这是他们最后一次相见。

姜央见龙吉站在那里出神，走上前去，将她揽在怀内，问：“想什么呢？”

从回忆里抽身的龙吉，眼里滚着泪花，她用衣袖擦去，姜央见她如此，问：“杨戬还同你说了什么？”

“没有。烟太大，熏到了。”龙吉答。

“烟大了吗？”姜央回头看向那熊熊燃烧的火苗。

“火焰山的火，不好灭，但是控制下火势，让百姓多少好受点，倒也不难。”龙吉说。

“三味真火可不是好对付的，纵然有芭蕉扇，也不是什么易事。”夸起三味真火，姜央满满自信。

“要扇灭火焰山，不仅芭蕉扇会毁，持扇人也会损不少神力。”

“要不，你将扇子给了杨戬，让他去……”姜央倒没多想。

“那怎么行？父王母后一直想让你归顺，若是扇子给了我哥，他拿来对付你呢。”龙吉打断姜央。

“也对，要不我去……”

话还未说完，就被龙吉再此打断：“你去？你是说让我把扇子给你？”

“你信不过杨戬，还信不过我？”

“信不过。”龙吉答完，姜央叹了口气，没再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