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桃传 第112章 仙桃

历经艰难险阻，师徒几人终于来到灵山脚下，他们见到了释伽牟尼亲手种植的菩提树，也是在这棵树下，释伽牟尼开悟成佛。

只需过了凌云仙渡，便会脱胎换骨，修得正果。

哮天载着仙桃奋力奔跑，她看到凌云仙渡的河水翻涌，看到孙悟空跨上那座过河的独木桥。

“孙悟空。”仙桃叫道。

众人回头，八戒道：“瞧啊！灵山脚下，竟遇到了旧友。”

沙僧唤了声二师兄，示意八戒莫再言语。

悟空三五步向仙桃奔去，却又不感靠近，在远远的地方站定，仙桃亦是，她不感走近，便叫停了哮天，在一处站定。

“桃子，你怎么来了？你不怕风劫么？”悟空开口。

“我来送你。”仙桃答。

悟空指着凌云仙渡，道：“只要过了那河，便是灵山。我方才已过去了，只是师父和师弟们不敢，又折了回来。”

“哥，你若去了灵山，成了佛，那还会跟从前一样吗？”仙桃问。

“自然一样，待我成了佛，便去天宫接你，我们回花果山，过上曾经的逍遥日子。再不怕什么天劫。”悟空道。

“哥，我若是寻到了仙身，忆起了过往，我还会是从前的我吗？”仙桃问。

悟空道：“你……你这骷髅架子，终究被风劫毁过，你若能找到仙身，自是好事，你自是从前的你。”

“哥，我们会回花果山的，对吗？我们会回到过去，那般自在，那般逍遥的生活对么？”仙桃道。

“会的。我取经，不就是为此吗？我……我会用佛光护住花果山，无论是你，还是猴儿们，都无需去往轮回，更无需害怕天劫。我们也不用想着，为了躲避天劫，去什么三十三重天。我们就好好待在花果山，永永远远，不分离。”悟空道。

二人远远相望，带着笑意，他们心内都知道，已与以往不同，再不能回到曾经，但他们却不愿说破。

仙桃取出悟空所赠的短剑，她笑道：“要得正果，化身佛陀，怎能少得了这跟肋骨？”

短剑被仙桃抛出，悟空稳稳接住。

“哥，我等你为佛后，再送我一次。”仙桃一跃，跳至哮天背上，哮天踏云奔跑，仙桃没有回头，她怕一回头，便忍不住拦下悟空，更怕一回头，让悟空看到她的泪痕。

一阵阵风袭来，搅动云朵，越发凶狠。

哮天小心的避开风眼，加紧脚步，朝天宫方向奔跑。

大大小小的风眼，汇聚成一个巨大的漩涡，时左时右的追赶上来，仙桃自言：“是风劫。”

该来的终究来了，她躲在天宫那么久，见到身边人的种种，如今，方才明白，有些事，避无可避。

“哮天，放我下来。”仙桃道。

哮天怎会看她送死？它发疯般的奔跑，想要将背上的人，平安带回天宫。

眼看南天门浮现，仙桃问：“哮天，你想见杨婵吗？”

奔跑的哮天四肢一顿，仙桃趁机扑向风中，她摘下助她锁住魂魄的琉璃手串，朝哮天抛去，道：“哮天，接杨婵回家。”

那具经历过一次风劫的白骨，在这次的风中，化做粉末，琉璃手串吞噬着被风吹散的魂魄，将它们凝聚在一起。

在风要散去时，在那串承载着魂魄的手串要掉落时，哮天一跃而起，将它含在口中，奋力朝南天门跑去。

取得真经的卷帘，来到了三十三重天的尽头，历经多年，他终于有能力解开瑶姬的封印，拔出那枚神簪。

瑶姬以自身之力，阻止神簪划破天际，不知不觉间耗费心神修为，待卷帘将她唤醒，已是白发婆娑。

卷帘上前搀扶瑶姬，瑶姬顾不得许多，开口问道：“婵儿呢？婵儿如何了？”

“神女放心，三圣母的魂魄已聚齐。现下，二郎真君定已将她唤醒。我扶你去看她。”卷帘道。

听到杨婵醒来的消息，瑶姬揪着的心松开来，此时，她才察觉到，自己已不是年轻模样，已是垂垂老矣，连起身都需旁人搀扶。

“不急，过了这么些年，他们兄妹二人，定有许多话说，我们就先不去打扰，待婵儿心情好了，他们自会来看我。”瑶姬边说，边握着手中的簪子，这把簪子，曾将她困在此处，可也是这把簪子，将崩溃痛哭，沉溺在伤心难过中的她拖出来。

瑶姬的泪滴落在神簪上，神簪通人性般，幻化为一支拐杖。

“母后！母后！”瑶姬抱着神簪所化的拐杖哭泣，她知道，她的母后已经陨落，可这只神簪上有母亲残余的神力，纵然过了多年，那缕神力仍旧记挂着女儿，想要再次将女儿扶起。

“太元圣母，陨落了。”卷帘道：“神女，您要保重身体，如若太元圣母还在，她一定不愿意看到您难过落泪。”

瑶姬擦拭掉泪痕：“是啊。母后一定希望，我能好好的，婵儿也好好的。”

瑶姬看向卷帘，才察觉出，卷帘已不是当年模样，她问：“你的头发呢？”

卷帘摸了摸自己的头，有些不好意思的答：“我已剃度出家。”

“为何？”瑶姬问。

“那日，您以自身设下封印，补了天痕，阻了神簪。我便自不量力，用尽办法，想要拔出神簪，唤醒您。奈何，凭借我的修为法力，解不开您的封印，更奈何不得太元圣母的神簪。因而，我便带着琉璃碎片，去往下界流沙河，一来想依赖磨难多多提升修为，二来，那里是修补琉璃盏的好地方。我的想法是蠢了些，幸得观音大士指点，她让我拜取经人为师，皈依佛门，求取真经，修得正果。现下，我为南无八宝金身罗汉菩萨，借助佛光护佑，耗去自身修为，我终能解开您的封印，取下太元圣母的神簪。”沙僧说明缘由。

瑶姬叹道：“这些年，你一定吃了很多苦，糟了很多罪吧？”

“只要能唤醒您，我吃再多苦，都是值得的。”卷帘答。

“我依稀记得，在我封印这些日子里，婵儿曾来看过我。”瑶姬并不确切，这些模糊的记忆，是真的还是假的。

“是了。三圣母的魂魄游荡在天地间，附身到一具白骨之上，她失了记忆，修成精怪，还跟着凡间结识的猴王，一同闹上天宫，嚷嚷着要占了三十三重天呢。”卷帘道。

“想不到，婵儿还有如此大胆的一面。”瑶姬笑道。

“就是因这份大胆，才叫二郎真君寻到了她，将她扣在了斗牛宫内，应该就是那会儿，她来看过您。之后又因机缘巧合，才发现，那猴王是我的师兄，如此我才有机会将修复好的琉璃手串送给她。如今想来，不得不感慨，一切自有天命啊！”卷帘道。

“经此一遭，婵儿定长大了不少。龙吉呢？她如何了？”瑶姬问。

“公主已出嫁了。她同魔王姜央闭关崇阳，他们的孩儿姜燚，被观音大士收为弟子。”卷帘答。

“魔王姜央？她怎么敢？玉帝王母便没有阻拦么？”瑶姬惊道。

“公主的脾气，您是知道的，她若要如此，何人阻拦的住？只能任由她去了。”卷帘道。

瑶姬在恍惚间，忆起旧时。

那时妹妹云华将自己留在桃山之下，永远陪伴丈夫和孩儿。

杨戬带着杨婵回到天宫，太元圣母伤心不已。

那日她们将杨戬送去玉泉山金霞洞后，去了桃山。

太元圣母抱着婵儿，来到山顶桃树下，瑶姬想起妹妹，忍不住落泪。

还在襁褓中的婵儿亦开始啼哭，太元圣母轻声哄着婵儿，待一切归于平静后，她说：“瑶姬，你可明白了？”

瑶姬茫然。

太元圣母道：“在我心中，男女情爱从不是一件重要的事，甚至，在我心中，爱情是可有可无的。因为，我有更值得爱的，我爱那些敬拜我的苍生，我爱那些追随我，心甘听令于我的仙神，后来，有了你们，我的爱又多出一处，我爱我的儿女，爱我的戬儿，婵儿，龙吉。若说为了爱一个人，便要我放弃三界，便要那些追随我的仙神失望，便要我的儿女受伤心碎。我不理解。我并非没有爱过一个人，我也有想拥有，想厮守的。可那又怎样？当对他的爱，影响到三界，我会毫不犹豫的放手。”

“是啊！母亲便是这样教育我们的，我们是神明，当有大爱，而不该困在小爱之中。”瑶姬道。

“我错了。我不该要求我的孩儿们同我一样。看似正确的选择，便一定是正确的吗？我们是不一样的，我生来便认为爱情无关紧要，便以为我的儿女也是这般认为的。可你不是这样认为的，云华不是这样认为的。”太元圣母道。

从未服输的太元圣母，在女儿面前低下了头，瑶姬吓坏了，她轻声问：“母后，你太伤心了，竟说起了胡话。”

太元圣母的眼里含着泪，努力勾出一丝笑容：“云华给那两只灵兽起名为逆天，哮天。她在静悄悄的反抗，她随她的丈夫孩子去了。那是她的选择，作为神女，她的选择是错的。但作为她自己，她听从了自己的心。瑶姬，你可有想过，当年我以职责为由唤你回天宫，若那时你拒绝了会如何？”

“那样，天之尽头的裂痕会一直在。”瑶姬答。

“现如今，天之尽头的裂痕，依旧在。”太元圣母答。

瑶姬不懂母亲何意：“母后，您还在怪我？”

“瑶姬，我没有怪你，我在怪我自己。作为一个母亲，我一味的教导孩儿，如何成为一个好神明，却忘记教导我的孩儿，如何忠于自己。”太元圣母道：“瑶姬，要记住，无论何时，你先是自己。与其做个虚伪的好神明，不如顺应内心，忠于自己。三十三重天的仙神不计其数，即便少了你一个，还有千千万万个站出来。”

见瑶姬神情恍惚，卷帘问：“神女，你怎样？不舒服吗？”

瑶姬回过神来，她答：“我只是想起了母后。”

卷帘小心的问：“神女，天痕已修补完毕，我陪您回巫山吧！”

若是以往的瑶姬，她定会以神明的身份答：“不需要，你已皈依佛门，且为我耗费毕生修为，便快些回灵山吧。”

可眼下的瑶姬，想到了母亲所说，她不再凭借惯性，说出神女应该说的话，做出神女应该做的决定，她认真的问了问自己的心，想不想要眼前人的陪伴。

瑶姬答：“好，我们回巫山神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