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照一言难尽:“……”还不如被打呢,这么一嚷嚷,他感觉更丢脸了。
褚老爷努力想拔出腿,拔不出来。跟着武僧练过的明直和其镜的力气,完全不是他这个读书人加富家翁可以媲美的。
褚老爷一个劲翻白眼:“快滚!快滚!”
他实在丢不起这人!
褚照也说:“快起来吧。我爹他不会打我了。再说了,岑元子现在也看着呢。他就是嘴上说说,肯定不会打的。”
虽然是那么个道理……但你说出来干嘛!
褚老爷捂着心脏,感觉自己迟早要被这个不孝子给气死。
闹哄哄一大阵,才把人都迎回县衙后衙。褚照拍了拍胸脯,幸好他去年重新把县衙翻修过,不然许多房间都没法住人。
虞小青又忍不住趴在墙头看:“好多人啊。”
只要不把自己惹毛,性格就还是那个温婉可人的大家闺秀的陈婉春,最近也被虞小青带坏了。她也学着虞小青趴在墙头上:“是啊,好多人。刚刚过去的那个,应该就是大人的母亲了。”
“年纪这么大了居然还那么漂亮,褚老爷可真有福气!”虞小青一阵艳羡,还擦了擦不存在的口水。
陈婉春:“……”她总觉得朋友这话说的怪怪的,但是又不知道怪在哪里。
“诶!你看那个!”虞小青忽然说话。
“看哪个?”陈婉春下意识搜寻。
“就是那个啊!穿着身浅黄色的翠烟衫的那个!梳着双平髻!她可真好看啊!”虞小青又是一阵赞叹,“我算是明白了,褚家出美人。不过大人是里面尤其的好看。”
陈婉春也看过去,看到了那个虞小青口中说的穿浅黄色翠烟衫的姑娘,确实好看。不过十七八岁的年纪,出落的水灵漂亮不说,举手投足也是落落大方的,有着少女的娇羞和欢笑。忽然想到什么,陈婉春忍不住噗嗤笑出来。
虞小青正沉醉,听到好友笑了,十分惊讶:“你笑什么?”
应该不是笑她见到美女就一副花痴脸吧?
陈婉春笑道:“我在笑大人的桃花运来了呢。我们要不要凑近点瞧瞧。”
知道不是笑自己,虞小青先是松了一口气。脑子这才会运转,大人的桃花运……
她一个激动,差点从墙头摔下去!
陈婉春连忙拉住她:“你怎么回事?怎么还差点掉下去了?”
虞小青往衣服上抹了抹手,嘿嘿笑:“这个不重要。重要的是大人的桃花运来了。不过我们能凑近点看吗?会不会还没等靠近,岑元子就发现我们……”
陈婉春笃定道:“不会的!在这样的场合,岑元子会在才奇怪。”
虞小青眼睛骨碌一转:“那我们去看看?”
说看就看。
褚照见到表妹白落雨也来了,心里就警惕了一分。当然面上他还是那个笑眯眯好表哥的模样,温和地说:“表妹也来了。一路舟车劳顿,辛苦了。”
白落雨抿唇一笑:“表哥才辛苦呢。一个人,要做那么多事。我只是照顾一下姑母,有什么辛不辛苦呢?”
褚夫人满脸慈爱:“落雨这丫头啊,真是又善良又体贴。”
褚照听出了老娘的意思,一时有些头痛,有谁知道他真的真的不想成婚啊!不说没出五服,就说他才二十一岁!不觉得太早了吗?放前世,作为一个潇洒的男人都是三十岁才成婚的!
褚夫人拉着白落雨说了一会话,就让她跟她的丫鬟一起先下去休息了。
她微微坐直身子:“落雨这丫头,你瞧着怎么样?”
褚照一副反应迟钝的模样:“啊?啊?你说表妹?她挺好啊。”
褚夫人就忍不住一阵恨铁不成钢:“你装什么傻?我和你爹一直在操心你的婚事。你自己能不能也上点心。你看看广陵以前跟你同龄跟你一起玩的,现在哪个不是抱上儿子女儿了?你再看看你。”
“您和爹不是让二叔来问我最后期限吗?我都说了最晚二十七岁,你们怎么出尔反尔?”褚照还气呢。
“最晚怎么了?最晚就不能提前张罗你婚事了?”褚夫人苦口婆心,“听话,儿子。趁你还年轻,先把好的给定下来。你还真打算到了二十七岁才成婚啊?那能找到好媳妇吗?好媳妇早就给人挑光了!”
他为什么一定要挑个好媳妇?
褚夫人拿帕子擦眼泪:“你是个有主意的。为娘的就想着,你要晚点成婚,那就随你,晚点就晚点吧。可是二十七岁才想着成婚的事,哪有好姑娘肯嫁给你?要是到时娶了个寡妇进门……为娘……”
褚照忍不住黑脸无语:“娘,哪有那么糟糕?就凭你儿子这张脸,你还怕你儿子没人要?”
“有人要没人要,你倒是用你的脸招个媳妇回来啊。”褚夫人气道。
褚照:“……”
他的脸是那么用的吗?那么好看的一张脸,就为了招个媳妇?
褚夫人借着帕子偷瞧自己儿子,发现儿子看过来,又连忙用帕子擦眼泪。褚照看在眼里,明白在心里,反正就是很无语。
褚夫人大概也知道这招梨花带雨对着儿子不好使,她蘸了蘸眼角,就不再用帕子了。
“不成婚可以,你先收几个通房丫鬟行不?不然你一个人在外面,娘这心里实在担心得很。”
褚照又拒绝:“用不着。我自己有手有脚,哪里用得着其他人伺候?”
褚夫人只能再退一步:“那我送几个丫头过来?收不收通房看你自己,只要让她们在平常起居打点上多做些事,为娘也能稍微放下一些心。明直和其镜都是男子,他们怎么照顾的好你?”
褚照仍然十分坚定地拒绝。
褚夫人再次拿儿子没了办法。她心里叹气,整个人忧愁得不行。不过想到她都将白落雨带过来了,要培养感情也有时间,又暗暗振作精神。
没事,也许儿子还只是不懂事。等他开窍了就好了。
褚夫人自我开解道。
白落雨这次陪褚夫人一起来青州,用的是替她母亲看望她二堂婶子的借口。在庆泽县说待,其实也只是待上几天。之后褚夫人便要带着白落雨启程去那什么二堂婶子家。
褚照打听清楚这点,顿时放下心。
熬过这段时间就好了!
看完好戏,虞小青和陈婉春都有些心满意足。虞小青还在那里感叹:“大人是真洁身自好啊。不成婚也就算了,连伺候的丫鬟也不肯要。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哪个守清规戒律的和尚。”
陈婉春也想到去年老岳坡的事情,捂嘴:“他在这方面确实古板得很。”
柳老黑着脸出现:“你们两个,在这里偷偷笑笑什么?知不知道又有一个村子,有狐狸在搞事?你们不想着帮忙,还在这里偷懒?”
虞小青“哎呀”了一声,拉着陈婉春转身就要跑。可惜没跑成功,被柳老抓去履行巡逻队职责了。
比起无忧无虑的虞小青和陈婉春,褚照的生活苦不堪言。想熬过这段时间,他就必须面对带白落雨出去放风筝,喝白落雨熬的汤,跟白落雨一起讨论棋技,完了还要陪白落雨当然还有她娘出去逛gai等情景。
最后连在东厢房打坐的岑元子都知道了这件事。
她很好奇地把褚照叫过来:“我听崔师爷说,你最近一直在相亲?”
褚照不知怎的,看到她那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模样,心里就一阵堵。他哼了一声:“是又怎么样?”
纪岑对他仍旧是那副好脾气。她叫他在石桌边坐下来,站着说话没一会就站酸了。
褚照想,这可是她求他坐的,才不是他死皮赖脸要坐下来。看在岑元子平日里对他那么好的份上,他决定给她一个面子,别别扭扭坐了。
一坐下,就听到岑元子兴致勃勃问:“她好不好看?”
哪怕褚照自己十分会艺术加工,也没办法欺骗自己她那句话里有一点不高兴的意思,反而全是看好戏。
他越发不高兴了。
纪岑奇怪:“怎么?她不好看吗?还是说,长得不合你心意?”
县太爷的心越发堵。
他没有回答,反而移开眼神,去看天边的月亮。
纪岑觉得自己猜中了。
她便道:“若是不合眼缘也没有办法。你直接跟令堂提出来便是。毕竟人的五官容貌,那是天生的东西,改也不改不了。”
褚照仍旧没有说话。
第二次需要自己找话题的纪岑,一下就不知道应该怎么讲了。只好也安静下来。末了,她给自己倒了杯茶。
慢悠悠品茗,也自得其乐。
褚照却乐不起来。他觉得今天的石凳怎么坐也不舒服。他很想站起来一走了之,或者指着那个没心没肺的人,不管不顾大骂一通。
可是到最后他也什么都没有做。
眼见着那眉若远山的女子,在这样冷淡的沉默中,也仅仅是捧着茶慢慢回味,没有丝毫不适。他心里忽然翻涌起一阵的烦躁。
“你今天有没有带酒?”
“嗯?”
褚照垂眸,知道她疑惑:“没什么。我就是觉得今天晚上的月亮挺好看的。感觉你会想到去屋顶上喝。”
纪岑觉得不对:“只是这样?”
不然还能怎样?他又不能告诉她他现在跟中了邪一样非常郁闷。褚照赌气似的想。
额间在这时覆盖上一只素白的手。
“也没发烧啊。”
他听她皱眉不解。
那声音落在耳朵里,似近似远,好像隔着千山万水,恍恍惚惚,远远渺渺,令人听不真切;可分明说话的人近在眼前,嗓音亦泠泠若秋水。
褚照没有说话。他只觉得一颗心仿佛受到牵引一般,根本不受控制地砰砰跳动起来。
这感觉……
不对。
褚照还算理智冷静地想。
他以前跟那群狐朋狗友一起逛花楼的时候,与异性比这更过分的肢体动作也做过,可是从来没有这样的感觉。
一直到那只手离开他的额头,他的目光也仍忍不住追随过去,似乎在贪恋那点微凉的温度。
“小孩不许喝酒。”纪岑宣布了这个决定。
褚照:“!!!!”
他刷一下站起来,跟被踩到禁区似的:“凭什么!我又不是小孩!”
小孩,又是小孩。
他烦闷气恼地想。
难道她一直不肯多看他一眼,就是因为在她眼里他是小孩吗?她也从来没说他好看过。
大爷的,她怎么就不能多看他一眼?他好看的!而且他不是小孩!
纪岑面对褚照的气怒,一如既往地镇定:“你还拿我喜欢去屋顶上喝酒当借口。分明是你自己想喝。”
褚照的气……
因为这么一句话,一下全跑了光。
“你诈我。”他瞪她。
纪岑笑了笑,没有否认:“你不会喝,还是别喝的好。喝茶也一样。还能平心静气。现在说说吧,到底怎么了?”
又来了,那种被无限包容的感觉。
永远那样好脾气。
褚照就算再有脾气,也不想在她面前继续发,那只会显得他十分无理取闹。他坐下来,一字一顿先表明自己的观点:“我不是小孩。”
纪岑敛眉:“这个词让你生气么?好,我不说了。”
看。
就是这样。
无限的包容,就好像他是一个需要纵容怜爱的坏脾气小孩。
褚照决定更正她的观念,又道:“这无关乎喜不喜欢那个词。男子十六成丁,二十及冠。我年纪是比你小,但是也成年了,也及冠了。你不能拿对小孩子的态度对我。谢必安都拿我当同辈人结交。”
纪岑这次思考了更久,最后认为他说的有道理,于是颔首:“好。”
褚照便什么气也没了,他哼哼地说:“就这样。”
“……你今天就生了这个气?”纪岑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