献太阳 第4章 第四章 晦气

在烟云一中的第一个星期很快就过去了，官莫走出校门，把手机开机，扫了一眼信息栏——空空如也，深吸一口气，她拨通了秦笙的电话。

官莫：“我放学了。”

秦笙：“有事，没时间。”

官莫：“再见。”

毕竟也不是第一次有事，第一次没时间了。

挂断电话后，世界又回归喧闹，旁边有家长和自家的孩子说说笑笑，远处小摊的香气飘得很远，大人牵着小孩的手，等待着刚出锅小吃。

官莫静静地站在原地看着，又低下了头，打开导航。

一中选址在烟云的市中心，位于最繁华的地带，四周有尚未拆除的老城旧址，也有高楼林立的商场和公寓楼，出门就是人间烟火，非常治愈人心。

官莫的住址离学校不远，步行五分钟后，她站在一栋古色古香的小别墅前，按响了门铃。出来开门的不是秦笙，而是一位中年妇女，脸上的皱纹很深，体型偏胖。

官莫微微颔首：“赵婶。”

赵霞在看到面前的女孩那一刻，原本轻松的面容变得凝重，她整个人挡在门前，堵住了官莫的路。

官莫：“请让一下。”

赵霞往官莫身后扫视，确认没人之后，极不情愿地让出路，小声嘀咕：“真晦气。”

官莫眉眼轻扯，凶狠地瞪向赵霞。

赵霞被吓了一个激灵，大声斥责：“你想造反啊，信不信我去告诉老爷！”

两个字，对于官莫来说，异常刺耳，她收回视线，努力挤出一个笑容：“不敢。”随即撂下絮絮叨叨的赵霞上了二楼。

房间门锁上的一瞬，官莫浑身瘫软，刚刚和赵霞顶撞的气势也没了，她把头抵在门上，自嘲般地低笑：“还是一样，连佣人都不待见我。”

秦笙回来的时候已是晚上六点左右，官莫闻声下了楼，视线一顿，注意到秦笙右手挽着的男人，她习惯性地忽视，走向餐桌。

秦笙：“你这孩子，怎么这么没有礼貌，快和张叔叔问好。”

才说完，一旁的男人打断她：“不必了。”

官莫看着面前的两人，秦笙穿着旗袍，粉黛兼施，身上一股浓烈的香水味，旁边的男人身材瘦削，带着金边眼镜，相比于秦笙含笑的白脸，他始终面无表情，也没有施舍一点他的目光给官莫。

张天明喊来正在厨房切菜的赵霞，语气不是很好：“赵婶，别做饭了，家里空气不太好，我今晚和小秦出去吃。”

字字不拖泥带水，却字字砸在官莫身上，

也是，在张家，她顶多算一个一直没付钱的租客。

赵霞回应了一声，向官莫投来嘲讽的目光。

秦笙让张天明先去开启动车子，又支走了赵霞，厅堂上只剩下她和官莫两人。

终于，秦笙先前的笑脸消失殆尽，取代而至的是一计响亮的耳光，“啪”的一声，在官莫左脸留下一片红色的巴掌印。

秦笙：“你知道我花了多大的功夫才让张天明同意你住下吗，不然你哪能住这么好的地方！”

官莫捂着左脸，好看的大眼睛一动不动地盯着她，一言不发，似在无声地反抗。

秦笙：“你有意见?不服气？”

官莫还是看着她，没说话。

秦笙：“那好啊，下周你就去和那个酒鬼住吧。”

像是扯到了官莫最敏感的一根神经，她突然低下头，眼前闪过惨白的灯光，耳边充斥着醉酒的官显德无尽的骂声，

她最终向她的母亲，缴械投降：“对不起，妈妈，我错了。”

秦笙冷哼一声：“这还差不多。”随后丢给她一串钥匙，扭着腰肢走出了别墅大门。

秦笙走后，官莫还感到眼前的一切不太真实，直到脸上传来火烧一般的痛感，她才回到现实。

官莫脸色低沉，眼眶微红，但就是没落一滴泪，

秦笙懂得用官显德威胁她，她必须妥协。

美食街上人很多，都是来吃饭的，官莫点了一份铁板烧，在街边孤魂一样地游荡，仿佛没有她的归属。直到一个小孩奶声奶气地询问她：“姐姐，你的脸好红。”她才意识到秦笙这次下手重了，点开手机里的相机，她被自己的脸吓了一跳。

小姑娘本来皮肤就白，脸上一个鲜红的手掌印更加明显，左半边脸还有一些红肿，微微显露出淤血，在官莫精致的脸上格格不入。

官莫立马找了一家药店，买了一些搽脸的消肿药。结账的时候，收银的小姐姐却一直盯着她的脸看，有些犹豫。

官莫猜到了，可能人家觉得她的脸有些可怕，自己没穿校服，神色还挺凝重，以为是什么不良少女刚打完架，不太敢卖给她。

官莫有点无语，但也无法解释，还是不要为难人家了，刚想把拿的药放回去，突然眼前出现一个身影。

男孩一身黑，上身穿着黑色的短袖体恤衫，下身一条黑色短裤，名牌篮球鞋已经在他脚上积蹭了点灰，全身散发着冷冽和霸气，令人望而生畏，却又不自觉得想要靠近。

官莫：“同桌？”

京烨转头，立马注意到了官莫，以及她左脸上的红印，微微皱眉。

官莫微笑：“好巧。”

京烨：“……是巧。”

官莫：“来买药？”

京烨：“口腔溃疡。”

官莫：“那能不能帮我解释一下？”

京烨：“什么？”

官莫指向收银台那位还在不时朝她的方向张望的女人

官莫：“就说我是三好学生？”

京烨“……”

面前的女孩穿着彩色的涂鸦短袖衫，下身一条牛仔短裤，露出两条白净的小腿，刘海微卷，清澈的大眼睛一眨一眨，脸上触目惊心的巴掌印更显出她的可怜。

京烨没说话，直接夺过她手里的药，走向收银台，连同他的一起付了款。

两人一同走出了药店，官莫去拿他手里的药，突然，少年举起手臂，把药拿到了高处。

官莫：“诶呀，放心，不差你钱。”

京烨没有正面回答：“打架了？”

官莫垫脚够药的动作停了下来，一些人的样貌又出现在她的眼前，刚才的轻松感顿时消散，她别过脸，不去看京烨的眼睛，声音很平淡，又像是在隐忍。

官莫：“没有。”

京烨看到她心情不好，也没继续问下去，转手把药丢给她，掏出手机，指尖快速划过手机屏幕，递到她面前。

京烨：“加个好友。”

官莫：“行，我回去红包发你。”

京烨轻点一下头，说自己还有事，先走一步，正当官莫看着他的背影出神时，少年突然回头，对上她无处安放的眼神，嘴角上挑。

京烨：“别忘了搽药。”

磁性的声音有一种令人安心的力量，官莫察觉到心跳的声音，一次又一次撞击着她的血管。

回到家后，官莫看到大厅一片漆黑，在房间的浴室里冲了个澡，脑袋很沉，给脸上完药后倒头就昏睡在了床上。

梦里，女孩的身形瘦瘦小小的，四周是无尽的黑暗，她走着，跑着，到最后累倒在了地上，也任然没有找到出口，就在她想要尝试最后一次时，黑色的空间像镜子一样碎裂，她堕入至暗。

官莫从梦中惊醒，往身上一摸，后背湿了一大片，她烦躁地掏出手机，这才发现已经接近晚上十二点了，这才想起红包一事。

官莫：“完了，这么久没发，不会被误会我赖账吧。”

心有余悸地打开聊天框，到是没有催钱的消息。

官莫：［在吗］

过了大概半分钟，那边没有回，官莫以为他睡着了，刚熄掉手机屏就传来“叮咚”声。

京烨：［嗯］

官莫：［钱给你］

官莫发了红包那边显示成功收到，

官莫：［还是谢谢你，现在欠你两个人情，以后一起补］

京烨：［不急］

官莫退出聊天，顺带浏览了京烨的主页，少年的头像是那个签了“烨”字的篮球，放在夕阳的余光下，静谧且美好，名字也很简单，只单字一个“烨”，个性签名也就一句话：“没事别加我。”

摆明了拒人于千里之外，当代陶渊明？……

——京烨等了一会儿，女孩没有再发消息过来，他也就把手机熄屏了，然而官莫脸上若隐若现的巴掌印还在他脑海里挥之不去，

不放心的他又拿起了手机。

官莫早上醒来的时候已经九点，她打开手机看时间时才发现昨晚十二点半的三条未读消息。

［烨］：“［图片］［图片］［图片］”

官莫点开图片，发现是让脸快速消肿恢复的方法，呼吸一滞，京烨的那句话又在脑海里响起：

“记得搽药”

脸颊晕染出胭脂粉，官莫把头蒙在被子里，转了两圈，

官莫：“和你有什么关系……”

在床上磨蹭了好一会儿，官莫才出房门，下楼就碰见赵霞手里端着一盘包子，狠狠地往桌上一放，语气依旧不好，

赵霞：“懒死了。”

官莫没吱声，拿起桌上的包子就啃，味道还不错。

赵霞：“天天白吃白喝……”

官莫：“吃你的还是喝你的了？”

絮絮叨叨的，真烦。

赵霞被一噎，官莫确实没拿她的钱吃饭，没有什么文化的她竟找不出话来反驳，自个儿生闷气回了房。

走出张家的大门，炙热的阳光倾泻在官莫身上，她呼吸着新鲜的空气，刚才的愤懑也逐渐消散，她看着刚刚苏醒的世间万物，组成活力四射的夏天，拿出手机，将画面定格在了这一刻，她的IP名“梦会醒”同一时间发表了动态

［梦会醒］：“向往光明的彼岸，喜欢夏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