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你触手掉了 第2章 第二章

先生动了动喉结，幽黑的瞳孔终于收敛了几分邪气。

他得弯下脖子，才能与持刀的小动物平视，对上两颗褐色的瞳孔，像人类幼崽爱吃的奶糖。

两人又互瞪了半天，诡异地沉默。

“先生，”白莯不悦地挑眉，“我马上要杀您了。”

好歹给点反应啊。

“哦？”先生的语调里带着笑意，脸上却毫无表情，他好似在研究什么物件，视线顺着小动物的鼻梁往下走，沿着肩膀爬过，一直到那把尖刀上。

“这是猎人用的刀。”他平静地陈述。

“是吗，我也不知道，”白莯无谓道，“这刀是我前同事送我的。实话告诉您，我以前可是异常管理局的，就是侦查员。你知道吧。”

“侦查员？”

白莯比出“嘘”的手势：“门口就有个呢。”

有智力的怪物，尤其是匿影者，肯定知道侦查员和异常管理局。

所以白莯决定给自己一个新身份——“从权威势力中退休的侦查员”，而不是“独自在怪物巢穴烧杀抢掠的猎人”。

这样亦真亦假，怪物们就不会怀疑他了。

“嗯，嗯。您把触手给我，或者我叫人进来抓你，选一个吧。”

一字一顿，像在威胁小孩。

怪物先生缓慢地转开视线，食指抵开怼到喉结上的刀刃：“要多少。”

“都要。”

“......仅此一次。”

交易达成，白莯收起尖刀，掏出早已准备好的袋子，蹲身去包地上的触手团，把毫无防范的后脑勺露给怪物先生。

这是危险的行为，但白莯无所畏惧，因为他发现......

这个看似大佬的先生，实际是个能力只有D级的笨蛋。

怂得快，还说什么都信。

简直是个傻高个。

余光中，“傻高个”还老实地贴墙站着。

白莯脑子里莫名浮现出对方缩在角落瑟瑟发抖的模样。

就像这地上的触手，它们越抱越紧，在白莯靠近时，惊恐地发出细微的哀鸣。

“它们不会伤人，”怪物先生说，“我是和平主义者。”

“这样么。”

但这触腕如可怜的小鼠一般，面对他这样的猎人，简直毫无还手之力。

不和平都不行啊。

白莯不怕它们伤人，倒是觉得自己有点欺负怪了。

他蹲身探究，如好奇的猫科动物，伸出左爪，用指尖触探那团球。

软黏湿润，手感挺好。

“它们是你的什么部分？”

“它们，就是我。掉落后会死，然后长出新的。”

“还能再生？”白莯两眼发光，“那可不可以也——”

“我得走了，”先生打断了他，“躯体掉落，我得找个地方休息。”

掉落的小触手也带走了他的血气，此时他的肤色格外惨白，像饿了一整年的吸血鬼。

“您的脸色好差，”白莯关切道，“要不就留在这儿吧，我可以提供住宿。”

他的地下室有好多新奇的玩意儿，正需一个怪物来做测试对象。

白莯边说边埋头装袋，而先生正观察着他的头顶——精致的骨头，发丝蓬软，残留着洗发水的香气，早上刚沐浴过，是一只薄荷味的，爱干净的哺乳动物。

怪物先生深深吸气，脸上掠过一抹病态的笑。

而白莯毫无察觉，他提着球起身：“怎么样？”

“不了，”先生看了眼手腕的名表，“我也不爱吃甜点。”

说完，他抬腿就走，白莯立刻拉住他的衣袖：“等下。”

“怎么？”

“您的衣服。”

白莯拢起对方敞开的西服，里面衬衣的领口又往下掉了颗扣子，胸肌之间隐现着沟壑，好好的绅士西装硬是给他穿得不正经起来。

“外面天气冷。出门的时候小心点，我等着您再来。”

顾雨扬还在门口守着，他不想先生露馅，被别人抓走研究。

这么好的货，只能是他白莯的。

他为先生扣好衬衣的扣子，还帮他把领子捋平。

对于一个刚见面的陌生人，这行为有些越界了。但白莯打赌，对方会喜欢。

毕竟这是位想要融入人类社会的，没有攻击力的怪物。

“.....你平时，都这样对待我们？”

怪物先生盯着他光洁的额头，舌尖不经意地划过唇角。

“你们？”白莯想了想，大概率指的那群匿影者同类，便说道，“我有一位怪物朋友，它是一只猫，不伤人。所以——”

白莯抬起莹亮的双眸：“您要是愿意，也可以做我的朋友。”

然后把你的触手全送我。

“朋友？”先生冷漠道，“不必了。”

白莯失望垂头，一只手还搭在对方的肩上。

“好吧。”

他嘟囔了一声，忽觉指尖一凉，先生握住他的那只手，正轻轻放下。

“有缘见。”

湿凉的气息刮过耳畔，冰得他脑子宕机了一秒，回过神时，走廊里空空如也。

地面也干净敞亮，只有袋子里蠕动的触腕提醒着他刚才发生的事。

“真冷淡啊。”

白莯摇摇头，提着袋子去了地下室。

半个小时后，咖啡店又来了几位客人，白莯从吧台后跑出来，忙活着给几人做咖啡，然后在窗边的位置陪聊了一会儿，才躺回他的躺椅上。

马路对面，那辆SUV已经不见了。这次顾雨扬走得有点早，白莯反而担心起来。

该不会是发现了蹊跷，去跟踪怪物先生了吧。

“黑豆。”

黑豆从吧台下的猫窝里钻出，跳上他的膝盖。

“我想邀请他过来，就说我知道猎人的消息，”白莯抚摸着猫脑袋，“帮帮忙。”

黑豆弹了弹尾巴尖。

“记得，别让那些人抓到他。”

刚才帮先生整理衣领的时候，白莯放了一根踪丝上去。

踪丝，即黑豆身上的毛，可以追踪活物，或死物。

他要弄清怪物先生的秘密，最好成为店里的常客。

“躯体脱落”这个词，在白莯耳里和“福袋掉落”没什么区别。

而且伪装成人的怪物，和其他怪物不同。他们大都有自己的社交圈，说不定能顺藤摸瓜，探出几个聚集点。

如此一来，白莯就能抓到更多的怪，赚钱也指日可待。

他越想越开心，又不敢笑得太张扬，怕把顾客吓到，于是闭眼假寐。

这天剩下的时间，店里都没什么生意，夜晚降临时，白莯进了二楼的卧室，不一会儿，黑豆背上绑着个小信封，从窗台跳了出去。

它去找怪物先生了，顺便要带去这封邀请函：

[先生，关于您提到的“猎人”，我去打听了一下。]

[明天您若是休息好了，能否再来小店光顾一下？]

[想见您。]

[By：可以帮您的咖啡店老板]

第二天，白莯早早起床，打理好机器后，穿着一身白羊毛衣，打开咖啡厅的门锁，挂上了“暂时歇业”的门牌。

他坐在吧台后，如往常一样翻看平板，手上端着杯手冲美式，黑豆就窝在脚边的猫窝里。

不知怪物会不会来。

他悠闲地等着，手里玩着把匕首，抽屉里还放着把大刀，都是刀口涂抹了特殊麻药的，猎杀怪物的利器。

叮铃，门口的铃铛响了，可来的不是怪物，而是个穿着职业装的男人。

白莯坐直身子一看，竟是异常调查局的人，他的另一位线人，仲宇，也是白莯的老熟人。

他立刻又靠了回去，手指在平板上划来划去。

“白莯，”仲宇堵在吧台前，把光线都挡完了，“你这儿昨天有异常？”

“没有，”白莯懒洋洋道，“今天店里不营业，就不招待你了哦。”

“我不是来喝咖啡的，”仲宇说，“我局里接到报案，说这片区昨晚有异常磁场。”

白莯心头捏了把汗。

还好，应该只是异常，没有锁定到具体目标。

那么他可以混淆视听。

“顾雨扬给你们说的？”白莯抬起眼皮。

“不是顾雨扬。”

白莯哼了一声：“我就知道是他。”

“真不是他。”

“你们老大没说吗，”白莯扬了扬头，“别跟白莯抢货。”

“不是抢，”仲宇也是个嘴倔的，“我们只是来调查案件。”

“哦。没有案件，你们可以走了。”白莯把平板放到桌上，“不送。”

“没有？你刚才还说别跟你抢货。”

“我什么时候说的？”白莯耸肩，“我只是说你们别抢我东西，我开店呢，少一批货就付不起租金了。”

见白莯开始装傻，仲宇愠怒道：“你就不能配合一下？至少，我们得知道他是什么级别，有没有攻击性，具体伪装的身份——”

白莯叹气：“都说了没有——”

叮铃——门上的铃铛响起，仲宇转过头去，登时呆滞了一瞬。

只见一位英俊的混血男人正立在门口，长及膝盖的深灰色大衣，白色条纹衫，头发略微凌乱地搭在额前，简约的搭配，遮不住那骨子里透出的邪气。

像一位注定演男主的明星，但是演的反派。

“这位是？”仲宇又转向白莯。

“......我的朋友。”

“你的朋友？”仲宇一脸不信，“我怎么不知道，介绍给我认识一下？”

“啧，”白莯摸着下巴，“是......”

他话卡在半截，忽然想起，他还没和先生交换名字。

这傻高个，偏偏要在这个时候闯进来。

外面挂了歇业，进来的不能是陌生客人。

不知道名字，很容易露破绽啊！

白莯镇定地斟酌用词：“嗯......咖啡大赛认识的。”

而怪物先生已经走上前来，斜瞟过仰头的矮个子，落在吧台后的咖啡店老板身上。

他以熟稔的语气沉声道：

“白先生，又想见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