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不是人 第51章 第 51 章

刑侦队一如既往的生龙活虎，几个毛孩子挤在窗口往外看，周局出门的车又被堵住了，小吕边看边指点江山：“直接从行政大厅迂回过去多好，你看又堵一次！”

方小满第一个看见祸辞，他从座位上弹了起来：“老大你回来啦？！”

几双眼睛齐刷刷看过来，小吕那只指点江山的手颤颤巍巍指向他手里的文件夹：“老大……你拿的什么？”

祸辞被她的样子逗笑了，把文件扔给方小满自己去里面的小办公室拿水杯：“就是你想得那个，又要加班了警花！”

小吕一阵哀嚎，抓着方小满的胳膊往下滑，突然感觉自己头晕恶心想吃点酸的！她就知道小伍抢着去福利院一定有猫腻，那小子一定知道大魔王今天回归！

桌上那个贴满了男团照片的手机响起，小吕有气无力地扶着桌子挪了过去，是小伍打来的。

“叛徒，打来赎罪吗？”

电话那头不知道说了什么，小吕慢慢扶着桌子站好了，腿也不晃了头也不晕了，一双大眼睛直愣愣的看向正接水的那个人，祸辞像是后脑勺长了眼睛一样回过头：“怎么了？”

小吕楞了一下讷讷的开口：“空空丢了……”

宋今安被一片明晃晃的光晕照醒，那不是正常的阳光，非常刺眼，像他给人检查的那个小手电筒，直射眼球，宋今安抬手挡的时候打了一下，“啪”地一声轻响，手电筒掉地上了，他眼神迷离了一会才看清楚眼前的景象——

一个穿着美羊羊粉色背心的孩子站在他面前，一双眼睛大大的，瞳孔黑得几乎遮住了整个眼白，脸上是被汗水冲出来的一道道黑色的水印，鼻子下面还拖着一条长长的绿色鼻涕虫。

“空空？”

空空吸了一下鼻涕，凌乱的脑袋上顶着一个东倒西歪的小揪揪，是偏的，跑丢了一个。

宋今安看了看门外，确定只有她一个，第一个反应就是把孩子拉到自己身前，他一触碰到这孩子的手指就感觉到不对劲，皱眉道：“怎么这么烫？你发烧了？”

空空脸蛋烧的红红的，但精神一点也不萎靡，作为一个几乎没有出过家门的小屁孩，顶着烈日跨越了大半个城市从福利院跑到安平胡同，脑力和体力都已经超越了宋今安的正常认知。

他抽了张纸巾给空空擤了擤鼻涕，眼底噙着一抹化不开的心疼：“你怎么找到家的？”

空空细短的手指了指门外：“追着那个回来的。”

是胡同外那座顶天立地的地标性建筑，她在家里的时候是天天盯着这个等妈妈的。

宋今安轻轻叹了口气，起身接了杯水给她，空空也是跑累了，又发着烧一连喝了两杯才停下，宋今安甩了支体温计夹在她胳膊底下，温柔地低下头：“饿不饿？”

空空点了半个头，想起了什么又急忙摇头：“不饿。”

宋今安无声的叹了口气，她大概是回过家了，身上和后脑勺上还带着铁门上的黄铁锈，这么小小的一个孩子，蜷缩在那两扇冰冷的铁门前时在想什么，她该有多无助才会想到来找自己。

小伍赶到的时候，空空已经在治疗室的单人床上睡着了，他在门口看了一眼，小姑娘胳膊上打着点滴，嘴角还沾着没舔干净的番茄酱。

小伍比空空好不了多少，衣服都被汗水浸湿了，他一屁股坐到塑料排椅上，眼镜顺着汗津津的鼻头往下滑，就签个字儿的功夫人就没了，她这么小，怎么主意这么大？

“要不就让他在我这住两天，等病好了再走，我慢慢跟她说，她会懂的。”公安局不适合养孩子，但半死不活的诊所可以。

小伍把眼镜拿下来在衣服上随便蹭了蹭仍然心有余悸，但目前也只能这样了，这孩子实在是犟，除了小伍谁都不认，这下好了，自己又给自己挑了个满意的。

“正好刑侦队又有新案子，在你这住两天也行，刚好让宋医生给她做做思想工作。”

“新案子？你们刑侦科一直这么忙吗？”宋今安把纸巾递给小伍，感觉全市的案子都集中到这几天了。

小伍也很纳闷，往常也有忙的时候，但没有这样没日没夜一件连着一件情况，简直像赶着做任务似的，几乎没有喘息的机会。

宋今安接水的动作微微停顿了一下，不可避免的想到这件事会不会也跟玉剑有关？

小伍不知道玉剑的事，但他确实带着任务来的。

“宋医生，我们老大让我带个东西回去，”小伍的表情看起来有点疑惑，但他觉得队长这样做一定有这样做的道理，于是他把祸辞的原话传达出来：

“从宋医生那带瓶圣水回来，效果强一点的，他知道，我有用。”

祸辞今天一整天都被一股不同寻常的味道笼罩着，那味道忽浓忽淡，一开始他还以为是从解剖室的被害人身上穿出来的，可后来发现这股味道居然还会移动，有时候在走廊，有时候在厕所，有时候在行政大厅，他没从这里面找出什么规律，所以打算把容情叫出来问问。

容情天天缩在玉里浑浑噩噩，没日没夜的聚魂，冷不丁听到祸辞的召唤实在是很不耐烦，他翻着白眼冒出个头，还没钻出来立刻就缩了回去。

“姓祸的你心肠真是几千年如一日的歹毒！你把我带到什么地方了？干脆直接把我送到阎罗殿炼化了得了！”

祸辞急忙把玉捂在心口，虽然知道不会有人听到容情的声音，还是忍不住把厕所隔间的插销又检查了一下。

“小声点祖宗！我就是想请你帮个忙，没想煞死你！”

容情的声音闷闷的，好像真的从他的指缝传出来一样：“黑心肝的祸辞！别想哄我出去，你自己摸着良心说这是一个鬼能待的地方吗？帮不了！另请高明吧！”

祸辞眨眨眼，他说的对，一个千年老鬼都会怕的地方，是什么怨气这么重，能让他一个普通人都闻得到呢？

他抽抽鼻子，又重了，带着一点刺鼻的消毒水味，还有点血腥气和腐烂的臭气，这绝对不是阳光下该有的味道。

隔间门板被不轻不重的拍了三下，祸辞吓了一跳，就听一个熟悉的声音阴恻恻道：“祸队长，你是不是最近累出幻觉了，一个人躲在厕所里窃窃私语还使劲抽鼻子闻气，要不要我去帮你请个假呀？”

祸辞呼出一口气骂道：“死老熊！你是鬼吗上厕所没有声音的？！”

老熊嘿嘿的笑了两声，又恢复了平时的嬉皮笑脸，祸辞把玉塞进衣服里起身推开了隔间门，老熊也提着裤子从旁边走了出来。

“你们检验楼没厕所吗，至于千里迢迢跑人家别人的地盘解决？”

老熊挽起袖子洗手，从镜子里看向祸辞，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总感觉今天的熊主任有点不大一样，怎么说呢，就是胖还是一如既往的胖，但虚了很多，连黑眼圈都要耷拉出来了。

“你他妈不会中了那位尸兄的毒了吧，怎么感觉印堂发黑呢？”

祸辞伸手去撩老熊的头发，被老熊一肘子挡了回来：“你没洗手，莫挨老子。”

祸辞嗤笑，这胖子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讲究了，尸检完直接往嘴里塞饼干的人难道不是他吗？

老熊可不管他怎么想，自顾自把手洗了好几遍，小眼睛从镜子里滴溜溜盯着祸辞，嘴角扯出一个神经兮兮的笑：“抽时间一起去庙里拜拜吧，我看你印堂比我还黑。”

小伍接过宋今安给他的矿泉水瓶子仔仔细细研究了一翻，没发现有什么特别的地方，这瓶水甚至还是他亲自出去买的，宋医生拿进去不知道鼓捣了什么东西，还给他的时候几乎还是满的。

“你别打开……打开就失效了。”

宋今安眼神有点飘忽，再多说一句就要露馅了，小伍好笑地呵了一声，感觉自己的脑子被什么玩意儿接走了。

行吧，就当自己是他们play的一环吧，他又看了看睡得正香的空空，把矿泉水揣进兜里走了。

宋今安松了一口气，拿出手机给祸辞发了条信息：“东西带走了，不保证有效，我只喝了一口。”

没一会儿祸辞的信息就回来了：“够用，空空怎么样？”

宋今安把手探上空空额头，烧已经退了，毕竟是年龄小，又顶着烈日走了那么久，热伤风，已经没有什么大碍了。

祸辞回了个蠢兮兮的表情包：“晚上不用给我留饭，把门锁好，我到了给你打电话再开门。”

宋今安轻笑了一下，感觉自己的心脏莫名的撞了一下，一种酸软的感觉蔓延开来，直通四肢百骸。

晚上，宋今安牵着空空的手回家，在这个放了屁都能响遍整个胡同的地方，他们这样奇怪的组合一出现就吸引了人们的目光，宋今安想到他小时候第一次出现在安平大街的时候，他们也是这样看他的。

空空低着头，走路只看自己的脚尖，她的羊角辫被宋今安重新绑好了，但依然歪歪扭扭的，加起来没有一根手指头粗。

路过顾文红家门口的时候，空空忍不住停下了脚步，她其实很少从这个角度看自己的家，她总是自己缩在腐朽的衣柜里，今天她躲在门洞底下哭了好久，她连那个衣柜也回不去了。

宋今安就站在旁边静静的等着她，也不顾路人探究疑惑的目光，小小的孩子只是轻轻的抽噎，连声音都不敢发出来。

宋今安蹲下身，轻轻抚摸她乱七八糟的头发：“想回去看看吗？”

漆黑的眼珠又圆又大，被眼泪洗涤过以后更加明亮，连眼白几乎都要遮住了。

她摇摇头，重新抓住宋今安的手：“我们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