祸辞顺着他的力道被迫扭过了头,眼珠几乎不能和脑袋同步,他艰难的把视线从宋今安脸上撕下来,看到开心和袁鑫磊一起跑进对面的屋檐下,王天薇飘飘荡荡跟在后面,看样子比他还要心碎。
祸辞条件反射的拉了宋今安一把,两人猫腰躲在一大株的栀子花后,从花枝缝隙里往外看。
袁鑫磊弹掉自己身上的水珠,从口袋里拿出一块帕子擦了擦脸,看了一眼旁边瑟瑟发抖的开心,犹豫半天,最终垂下手臂。
宋今安裹紧身上的衣服,觉得这与自己印象中的袁鑫磊不一样,记忆中他总是绅士儒雅,现在却眼睁睁看着纤弱的女士在自己面前挨冷受冻而无动于衷,尤其她的衬衫已经被打湿的情况下,正常情况下出于礼貌也也应该帮忙遮一下。
袁鑫磊别过头,似乎在考虑要不要冒雨回去。
“你能听到他们在说什么吗?”宋今安问,祸辞几不可察的往旁边退缩了一点,栀子花香挡不住宋今安淡淡的苦香,他心里乱得很。
宋今安以为他没听见,又凑过去一些,嘴巴几乎要贴到他耳朵上:“要不要把王天薇叫过来问一下?”
祸辞麻了,从头发丝儿麻到脚后跟儿。
开心哭了起来,肩膀一耸一耸的,袁鑫磊微微往后退了一些,几乎要退到雨里去了,他看起来有点无奈,但还是耐着性子说着什么。
宋今安又往前凑了凑,厚重的猪蹄手扒开层层叠叠的花枝侧过耳朵去听,可除了哗啦啦的雨声什么也听不到。
“奇怪,王天薇不听我的召唤。”
他皱着眉聚精会神的听着,嘴巴没有意识的微微张开,又饱满又水润,眼睛上的睫毛灰扑扑的,真是温柔。
祸辞摇摇头,甩了甩一团乱麻的脑袋。
宋今安稍稍往后退了一点,对着他比比划划:“这样,王天薇做了好几次,你能看懂吗?”
看不懂,但是你好可爱,好生动。
祸辞的昏昏沉沉的想,他好像越来越有活力了,而自己变成了一块傻石头,满脑子都是那一抹红润的唇。
但是,有个办法可以看到王天薇。
祸辞做事从来不喜欢拖泥带水,他敢想敢干,一把拽过宋今安就要往上凑,然而撅起的嘴还没碰到想象中的柔软脑门上先传来一阵剧痛。
他第二次领略了宋今安坚硬的脑袋瓜,真石头撞起人来毫不含糊,祸辞感觉自己看到了漫天星辰,痛呼还没出口又被大力推了一下,摔了个结结实实的屁股蹲,尾巴骨也要断了。
“袁……袁总,好巧啊!”
祸辞回头,袁鑫磊站在小亭外面一脸错愕的看着他们,宋今安惭愧的别过头,原来王天薇是这个意思:快躲起来,袁鑫磊要过去了。
宋今安这辈子一共就偷窥过两回,全被当场抓获了,他有点无地自容。
袁鑫磊看看地上的祸辞,又看了看耳朵尖都红起来宋今安,福至心灵的“奥”了一声,宋今安的难堪在袁他眼里也变成了另外一种意味。
“二位……好雅兴。”
祸辞从地上爬起来,拍了拍裤子上的灰,笑道:“袁总见笑了,不进来避避雨吗?”
袁鑫磊回头看了一眼,开心已经走了,自己冒雨离开反而更加奇怪,于是他踏上台阶,走进这个小小的四角亭。
宋今安往旁边挪了挪以便腾出更多的位置给袁鑫磊,三个大男人站在里面显得特别拥挤,也许这亭子本来就不是为供人休息的,也许只是一个小装饰,也许是个大花盆?
袁鑫磊看到宋今安明显不大合体的外套,更觉得不大自在,有一种自己不小心闯进人家卧室的突兀感,好在祸辞心大,还能毫不窘迫地招呼袁鑫磊往自家炕头上坐:“这雨一时半会儿可能停不下来,我们在这里等一等,晚点九先生或许会让人来接我们。”
袁鑫磊有点尴尬,宋今安也有点尴尬,祸辞不尴尬,他疼……
但他不说!
袁鑫磊浑身上下都湿透了,往常梳得一丝不苟的头发也在滴滴答答地淌水,像那天捞出来的王天薇。
“我出差路过这里,听说昨天晚上我家园子被拆了,顺便回来看看,”袁鑫磊的笑容有一丝尴尬:“拆得……很彻底,温泉都掏干净了。”
宋今安已经快把自己缩到亭子外边了,祸辞一把将他拉了进来:“淋湿了,进来点。”
作为拆迁主力,祸辞并没有太多的愧疚感,他皮笑肉不笑的哈哈了两声:“您今天约了九先生?”
袁鑫磊抹了额角滴下来的水尴尬道:“没约上,九先生说他受惊了,灵感像温泉一样枯竭,让我近期不要再来了。”
好,都枯竭了,就自己还澎湃着。
澎湃的祸辞看了一眼宋今安,他又把脑袋伸出去了,祸辞简直气笑了,躲那么远干什么?我还能当着别人的面强吻你不成?!
宋今安感觉到身旁的熊熊燃烧的怒火有点不明所以,但他还是凑过去小声解释了一句:“王天薇在跟我说话,她不想进来。”
祸辞学着他的样子把嘴巴凑了过去咬耳朵道:“她说什么?”
“说他是个大坏蛋!”
两人一起看向袁鑫磊,袁鑫磊不自在的咳了一声,这么大个花园,怎么就偏偏选择了这条路,亭子这么多,怎么偏偏选了个最小的。
就在这时,二楼的窗户打开了,祸九歌站在窗边冲他们喊道:“都不要乱动!我马上下去接你们!别动啊!!”
祸九歌家的花园实在太大了,平时的时候溪水为伴草木相依,遇到急事连个捷径也没有,祸九歌气喘吁吁赶过来的时候已经过了好几分钟了。
他撑着一把小巧精致的油纸伞站在雨中向他们招手:“出来呀!”
祸辞看了看他手里那把中式小油伞,看了看亭子里的三个人,一脸莫名其妙:“你就拿这个来接我们的?”
祸九歌看起来像个诱导未成年离家出走的人贩子,带着诡异的笑容道:“来,先出来再说~”
一阵阴风吹过,带着丝丝缕缕的雨雾,亭里的三个人都不自觉打了个冷战,谁也没动。
祸九歌有点着急,指着宋今安:“玉先生,你先出来!”他就是一块强力粘鼠板,祸辞是那只瞎眼老鼠,一粘一个准。
宋今安直觉祸九歌这么做一定有什么道理,于是试探的迈出一步,祸九歌慌忙拉住他的手,但另一只手很快被后面的祸辞扯住了。
“这么大雨,手不要啦?”
祸九歌不松手,祸辞也不松手,袁鑫磊坐在中间不敢动,他站起来就会碰到宋今安下巴。
“你要是不会接人就别瞎接,遮阳帽都比你这破伞顶事儿,松手!”
“你要是不会避雨就别瞎避,这他妈是聚阴盆,全院的阴气都在里边了还不快滚出来!”
“聚什么玩意儿盆?”祸辞扣扣耳朵,他只听说过聚宝盆,聚阴盆是个什么玩意儿?
袁鑫磊微微睁大了眼睛,其实很多公司或者大一些的宅院都会有这么个东西,地方大了都图个吉利,一砖一瓦都有它该在的位置,祸九歌的园子,布的就是个“抽河入海”的富贵局,抽走的“阴煞之气”自然不能放任到别的地方,那样德行有亏,所以布这个局的大多会弄个小池塘养上几条鱼来化解一下,袁鑫磊往外看了看,这小亭子果然建在一条小溪流三尺三寸的位置,是个聚阴地。
袁鑫磊想离开,可是宋今安挡在他面前,宋今安想离开,可是祸辞不放手。
王天薇悠悠荡荡从雨幕中飘了过来,被眼前这奇怪的一幕吸引了目光,一道闷雷自天边响起,轰隆隆滚至近前,王天薇作为这个院子里最大的“阴煞之气”,还没弄清楚发生了什么就被一股巨大的能量推进聚阴盆里,慌乱之下她一把搂住宋今安的腰。
好了,一只鬼魂一只精怪,珠联璧合天造地设。
一道闪电擦着亭角劈下,宋今安被晃花了双眼,他想到了那棵拦腰折断的大树,这次轮到他,石头都得劈成渣了。
强光闪过,耳边是死一般的沉静,宋今安悄悄睁开眼睛,没劈着?
他没断,依然成大字型站着,左手是目瞪口呆的祸九歌,右手是一脸茫然的祸辞,王天薇依然死死搂着他的腰,一切看起来都是那么正常。
他甩开一左一右两大护法,把王天薇从身上摘下来无奈道:“有话好好说,扯来扯去像什么话,让袁总笑话。”
袁总笑不出来,袁总想哭。
“你是……天玉?”袁鑫磊颤颤巍巍伸出手指,他当然知道不是,他比谁都知道眼前的人是王天薇!
王天薇一下子藏在宋今安身后,只露出一截没收回去的马尾辫,袁鑫磊“噌”地站了起来,眼睛红得要滴血:“天薇!我知道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