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不是人 第2章 第 2 章

祸辞把那人拽起来，两人居然差不多个头，他上下打量了一圈眼前的男人，这个人似乎有点……过于的白了，衬的他的五官反而像特意画上去的，温润舒展的恰到好处，简直就像电影里专门勾引大户小姐的鬼书生。

那人还是不停挣动，看起来打算徒手拧开拷在手上的手铐，祸辞嗤笑一声，猛地一把拽过他手上的银色链条，男人被拽了一个趔趄，手腕上立刻出现一圈扎眼的红，但祸辞根本没有半点恻隐之心，他厉声问道：“为什么袭警？”

男人争辩：“我是在救你。”

祸辞歪头看了一眼蹭掉一层皮的胳膊，一时不知道是该惊讶还是该生气：“救我？你觉得那个小孩儿会伤害到我？”

“是的。”男人斩钉截铁。

祸辞简直被气笑了，他舔舔后槽牙，舌头在口腔里转了一圈才忍住想骂人的冲动：“那你为什么偷窥？”

“我没有偷窥，”男人仍然理直气壮，要不是当时祸辞亲眼看见真的就被他的自信唬住了，“大家都在看，凭什么说我是偷窥。”

祸辞挠挠头，因为就你心虚啊，因为大家都没跑啊！

“叫什么名字？”

“宋今安。”

“家里还有别人吗？”

“就我自己。”

“那走吧，”祸辞扯了扯宋今安的手铐：“麻烦宋先生配合一下警方办案。”

说着他率先提步走了出去，但宋今安依然定定的站在原地，感受到他的不配合，祸辞回头看他，宋今安抬了抬手，明晃晃的手铐在阳光下闪着细碎的光：“我不是嫌疑犯，这样不合适吧警官？”

祸辞又退了回来，他确实有点想公报私仇，但这人似乎并没有他外表看上去的那么好拿捏，短短几句话下来绵中带刺，礼貌又疏离，虽然他处处透着蹊跷，但现在确实没有理由拷着人家。

祸辞似笑非笑的瞥了他一眼，掏出钥匙把手铐打开了，宋今安垂着眸轻轻揉捏着腕上的红痕，没有再说其他话。

祸辞做个请的手势，带着流里流气的浪荡样，看起来不像一个警察，反而像个花花公子，宋今安没看他，迈开步子走了出去，但没走几步他又停下了，祸辞耐着性子回头，他正慢条斯理的把大门关上，然后“咔哒”一声落了锁。

祸辞问道：“这里治安很差吗？”

宋今安拍拍手上的铁锈：“治安很好，个人习惯罢了。”

他说话的时候依然没有抬眸，祸辞总算知道到他的怪异之处了，因为这个人的眼神从来只会看向一个地方，这让他看起来做事情很专注，但因为说话时总是不与人视线相交，所以总显得很淡漠。

“你认识……顾文红吗？”祸辞特意与他并肩前行，他本来想问他认不认识韩旺的，话到嘴边临时改成报案人顾文红。

“不认识。”宋今安两个手指轻轻揉搓着，那里沾染了一些铁锈，在莹白的指尖上格外明显。

祸辞诧异地指着与宋今安的家只隔了一家的大门说：“这里就是她家，你们住的这么近，互相不认识吗？”

宋今安思索了一下，重新解释了一遍他刚才说过的话：“见过，不认识。”

祸辞在心里哼了一声，没发表什么意见。

两人拐上主路，抬眼就能看到街头忙忙碌碌的警察，祸辞背着手溜溜达达，完全没有刚才追人时的凌厉，他东张西望片刻，突然开口道：“诶，宋医生，那是你家的吗？”

宋今安惊诧的回头，正对上祸辞气定神闲地目光，他挑挑下巴指了一个方向，破小区的底商中有一间半新不旧的铺子，招牌上印着一个斑驳的四心十字标，“宋氏中医门诊”的门头挤在花红柳绿的招牌中间，显得十分规矩。

宋今安满脸写着疑惑：“你怎么知道？”

祸辞笑了一下，他背着手转过去半个身子，瞅瞅诊所，又瞅瞅便利店：“距离事发地很近啊，这算是……也算是斜对门吧？宋医生有听到或者看到什么不同寻常的动静吗？”

宋今安又把视线垂下去了，良久他才摇摇头：“没有，我什么都没有看到。”那语气里带着一丝不自觉查的无奈，因为他说出来也没有人会相信，此刻本应该已经死了的韩旺，就站在他的身侧。

韩旺还是生前的样子，挫粗短胖，只是眼睛里再没有精光，从早上开始就浑浑噩噩的跟在宋今安身边，他胸口破了个大洞，黑黢黢的，心脏的位置是空的，被什么东西挖走了。

“宋医生？”祸辞的声音拉回了他的神智，慌乱之间宋今安居然挤出一个微笑，像画上去一样的眉眼也柔和了起来，疏离感一下子散去很多。

“抱歉，我没听到，警官你说什么？”

祸辞把他的反应看的一清二楚，多年的刑侦经验让他敏锐的觉察到这个人一定有什么问题，他直直地盯进宋今安的眼睛里，这人冷冰冰硬邦邦，简直像石头雕成的，像画在纸上的，唯独……不太像个人，尤其走神的时候，有灵气，但是没有活气。

祸辞正要重复一次刚才的话，忽然口袋里的手机震了起来，他掏出手机看也不看刮划开屏幕，人转过去了，但余光仍然紧紧的盯着宋今安。

“说。”

“祸队，心脏找到了，在楼梯下煮饭的锅里，已经……熟了。”

祸辞嗯了一声道：“创面还没查明白吗？”

听筒里说了什么，祸辞的目光移动到宋今安的手指，那手指莹白细长，一看就是握惯了手术刀的，感受到他的目光，宋今安不自觉把手指握成拳藏进了手心里。

祸辞收回目光，语气里带上刻意压制过的不耐烦：“门口的监控坏了就去查路口的！这么大个棺材总不是凭空出现……那就去看看是不是死者生前自己购买的……怎么不可能，一切皆有可能！你老师没教过你吗？！”他掀起眼皮瞄了一眼宋今安，补充道：

“还有，排查七十二小时内社区门诊宋今安七十二小时内的所有行动轨迹，还有社会关系，工作履历……让你查你就查，我这就过去！”

宋今安又低下了头，他想起来了，祸辞刚才问他昨天晚上在哪里，有没有什么人能证明，现在看来不用回答了，他已经用自己的方法开始查证了。

说话间两人就到了警戒区，祸辞边把电话揣进兜里边撩起警戒线走了进去，没两步又停了下来，因为他发现宋今安没有跟上来。

他回头去看，就见宋今安站在警戒区边上，一只手死死揪住胸口痛苦的弯下腰，连颈间青筋也暴了起来，本就惨白的脸上沁出豆大的汗水，已经打湿了他额前的头发，他似乎是想抬腿走过去的，可是一动就支撑不住了，身体直直向前栽去！

祸辞一个箭步冲了过去，在宋今安以脸触地之前接住了他，但宋今安重得像一尊石像，祸辞随着他的力道“咚”的一声跪在地上，膝盖都要磕碎了。

“搞什么？！”祸辞额角直跳，他有点生气，因为这人看起来一点也不像演的！

此刻的宋今安觉得自己的胸口像是被什么利器活活剖开了一样，心脏剧烈的扭曲拉扯，简直要活生生将心撕扯下来，痛他根本没办法呼吸！

就在刚才，浑浑噩噩的韩旺忽然发狂，他身上不断涌出大团大团的黑雾将宋今安笼罩其中，一卷狂风平地而起裹挟着越来越浓稠的黑雾，以肉眼看不见的速度飞速旋转，宋今安被围困其中，只要他企图往前走一步，狂风就会发出凄厉的哀嚎，像正在被生剖活剐一样，那声音刺穿他的耳膜直击大脑最深处，他感觉脑袋都要被劈开了！

祸辞看不见这些，他只觉得宋今安简直就像一座人形冰雕又重又冷，隔着衣服都凉得吓人，他的唇色也愈发惨白，最主要的是这人好像忘了自己会呼吸，张着嘴巴不住地倒气，祸辞见过人临死前的样子，就是这样的！

“怎么回事儿？！宋今安……老熊呢？叫老熊！”祸辞气极，他一把抓过宋今安的手，那只手正死死掐进自己心脏的位置，祸辞以为那脆弱的手指简直要断了！

有人反应过来慌忙跑去叫人了，但宋今安的样子太过邪性，一时竟没有其他人敢靠近。

“宋今安！醒一醒！！”祸辞终于掰开了他的手，那只手冰凉僵硬，像是痛极了怕极了，祸辞条件反射边搓边哈气：“没事的，我在这里，我是警察，你不要怕。”

也许是祸辞不断的安抚起了作用，宋今安的手终于渐渐柔软下来，冰凉的身体也慢慢回暖，他睁开眼睛，入眼便是一张年轻的鲜活的脸，那人浓眉紧蹙看起来很不好惹的样子，但宋今安第一次实实在在感受到，什么叫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