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装杏脯的竹篮子上了屋顶,沈知汝堪比抱窝的母鸡,一天至少看十遍。
沈知澜劝她,“再怎么看,晒干也需要时间嘛,耐心一点姐。”
“我担心被鸟雀偷吃嘛,或者被猫狗打翻了。”
“我们在篮子上罩了一层纱,没问题的。”沈知澜知道这些东西讲究干净卫生,所以额外留心这些方面,很多问题都提前想到了。
“唉!算了,我还是别看了,再等几天就行。”沈知汝放弃了继续盯着杏脯的想法,使劲摇着扇子,“这天真热,到底什么时候能凉快起来?”
“还没到七月,至少还要热上两个月。”沈知澜也热的要命,这种时刻总是让人忍不住怀念空调,冰棍还有各种制冷设备。
不说别的,有个风扇也行啊,还能解放双手。
而现在还要穿戴整齐,不能换成背心和大裤衩,简直是人间惨剧。
沈知澜苦中作乐幻想着空调,突然听到有人喊他的名字,他连忙走到前院,却发现是堂兄沈潭。
沈潭看见他连忙招呼,“去校场吗?世孙一个人玩的不起劲,想要找几个玩伴,我就回来找你了。”
“去啊,我叫上我姐。”沈知澜眼睛一亮,就要把姐姐喊上一起去。
有冰块蹭了,还不赶紧?
但是沈知汝拒绝了,说要守着杏脯,无奈下,沈知澜只好跟堂兄单独去了。
两人步行了大概十分钟,就到了王府所属的校场,也是平日茂王一系练习骑射之处。四周都种了大树,还挖了一个荷塘,夏日里别有一番风味。
而沈潭说的世孙,也就是茂王的嫡长孙,今年刚好七岁。
按照藩王的继承体系,世子世孙都需要年满十岁才能册封。可如果从辈分上论,世孙还要比他们两矮了一辈,所以,沈潭他们只能含含糊糊的喊一声世孙。
就是想要叫人家大侄子,也要看人应不应,对吧?
一踏进校场,他们先听到一阵破空声,有什么东西嗖一下穿过校场,径直弹射到草垛靶子上。
“好!中了!”有人欢呼鼓掌。
有位族兄放下弹弓,得意一笑。
他准头不错,已经射中了靶子的红心,其余的人都在替他鼓掌欢呼。
而正中间的位置,摆了一个巨大的冰盆,丝丝缕缕的凉气从中间冒出来,还另外摆了一盆冰镇的瓜果。
一个金雕玉刻,锦绣簇拥的男孩懒洋洋的托着下巴,看着面前发生的一切。听到旁人的欢呼声后发出嗤笑,立刻拿了自己的弹弓来。
“看我的!”
他身侧挂了一个绣花荷包,伸手从里头一探,一抹莹光闪过,弹丸就被弹弓的皮兜包裹住,皮筋被扯到极限,世孙一松手,弹丸激射而出,端端嵌到草把子的中间。
看位置,比族兄的更准更精确。
“好!”
剩下的人集体喝彩欢呼,为了庆祝世孙的好成绩。
世孙动了这么一下,又恢复懒洋洋的模样,余光看到沈潭跟沈知澜,说了一句:“小叔来了,坐下休息。”
沈潭不好意思,屁股只沾了半边凳子,沈知澜大大咧咧的挑了一个离冰盆近的位置,挑了半块西瓜,一边啃一边含糊说:“今天就玩弹弓吗?”
“天气太热,骑马浑身是汗,还不如玩弹弓,至少清静点。”
沈知澜点点头,天气的确热,如果不是能够吃大户,他是绝对不肯动弹的。
这个天气啊,其实最适合游泳了,就是不游泳,泡在水里,岸边戏水也很凉快。
但他可没想往这个话头上引,万一世孙真的起了兴趣,他还不够挨骂的。
所以沈知澜说:“单玩弹弓多没意思,不如换个别的玩法?”
“又有什么玩法是我不知道的?”
沈知澜想,你不知道的东西可就多了去了,随便拿出一个都够琢磨很久的。
他眼睛一转,“旁边不是有个池塘吗?还是活水,在木板摆上蜡烛,就比一比谁在一炷香时间里,熄灭的蜡烛多?”
增加难度,增加趣味!还要限制时间,这样才能体现出水平?
世孙瞄了一眼池塘,勉为其难的答应了。
王府的仆人训练有序,很快就找来一些小型木块,放好高高矮矮的蜡烛,从池塘的源头把木头顺水放下。
世孙看着木板堆积到池塘里,终于起了一点兴趣,打算试试。
沈知澜估算了一下距离,在池塘旁边用鞋底划了一条长线。
“在这条线后面射击,射程才够远。”
世孙站在长线时候,一抹莹光再次划了抛物线,击中木板。可惜,歪了一点,没有击中蜡烛火苗。
世孙嘴里发出轻声,不甘心的又摸出一枚弹丸,这次准头够,成功击中目标。
站在他旁边的沈知澜听到绣花荷包里传来的撞击声,偏头一看,终于看见世孙用的是什么弹丸。
这打弹丸不论是民间还是富户家的小孩都爱玩,只在弹弓的材质上有所区别。没钱的自己折来树枝,配上皮筋,富户就在弹弓上图饰颜色,用上好的皮子跟牛筋,弹丸都是统一的泥丸。
可世孙荷包里装的弹丸,是一颗颗晶莹圆润的珍珠,有小指头大,被他随意把玩。
沈知澜看清之后,又看了看旁边的族兄弟,见无人异议,也垂下视线。
几次试射后,世孙找到几分手感,就宣布比赛开始。
沈知澜自告奋勇担任裁判一职,又让沈潭守在池塘边计数,避免误差。
“开始!”
沈知澜一击掌,宣布比赛开始,紧接着,一颗又一颗的弹丸急速弹出,朝着池塘的木板进发。
这种比赛不仅考验射击技术,更考验眼力和判断力,木板会随着水流晃动,不亚于活物,射中难度大大增加,况且还有时间限制?
果然,第一局,世孙堪堪只拿到第三的名次。
世孙有些不爽,即刻命人再把蜡烛点上,重开一局,第二次他果然拿到了第一。
然后是第三局,这次人人都拼尽全力,奋勇争先,最终世孙以微弱的优势领先,多射中一丸。
一场比赛下来,人人都累的汗流浃背,直喘粗气。
世孙用下人递过来的湿帕子擦掉脸上的汗水,终于带了一点笑意:“小叔真有法子,竟然想出这样的比赛办法来。”
“那可不是?我还有更多的法子可以玩,只是最近天气热,等凉快些,世孙多叫些人,到时候再玩吧!”沈知澜笑了起来,露出右脸的酒窝。
世孙嗯了一声,真觉得这位小叔挺有意思。
等他们呼吸平缓下来,仆人就端上一碗又一碗的冰山。把库存的冰块凿的粉碎,再淋上牛奶和水果,又冰凉又解暑,还非常好吃。
沈知澜动用勺子啊呜一大口,心想不枉费自己晒了半天太阳,还混到一份古代冰淇淋,不错!
吃过冰山后,世孙的活动时间到了,他挥挥手,就先回了王府内宅。他们这些族兄弟收拾齐整,就要各回各家。
沈知澜跟沈潭一起走着,沈潭的家稍微远点,在路口就跟他分开,沈知澜刚要绕小路回家,就听到有人喊他的名字,“澜哥儿,等等!”
沈知澜停下脚步,看见朝他奔来的,正好是刚才一起玩的族兄弟。
好像叫沈河?
等沈河奔到沈知澜面前,已经换了一副笑脸,他哥两好的拦住沈知澜的肩膀,“澜哥儿走的真快,我差点没追上!今天是第一次来陪世孙玩吧?”
“以前也去过两三次,去年还是前年?”沈知澜做出思索的样子?
“哈,这样,世孙就是这样的脾性,玩得好的,就喜欢跟人一直玩。”沈河揽着沈知澜往前走,又聊起宗学,听说沈知澜还没来得及进学,又告诉他宗学有什么好玩的。
沈知澜一直听着,一路走到家门口,也没弄懂这位来找他是干嘛。
他进了自家门,姐姐正在帮忙洗菜,看他回来,连忙让他过去帮忙。
沈知澜应了,打算先进屋把衣裳换下来,换一身轻便的,一解腰带,从衣襟里叮叮当当掉出一些东西来。
沈知澜低头,什么东西?
一颗圆滚滚的珍珠,正好滚到他的脚边。
沈知澜满屋子的找,从角落和腰带里翻到五颗珍珠。
他捻着珍珠,表情莫名。
*
“小事一件,他们既然给你,你就拿着吧。”沈潭面对他的疑问,语气平静的说。
沈知澜看着堂兄涨红的耳朵,“他们每次陪世孙玩,都会有点意外收获?”
“对。”大概是豁出去了,沈潭点头,“有时候是世孙不要的玩具,有时候是衣裳书籍,世孙手面大,没把这些看在眼里,顺手就赏了。他们找你,就是分你一杯羹吧。”
沈知澜长叹一口气,“知道了,那我就收下了。这可是好东西,改天给珍珠打了孔,给我姐姐当耳坠,分堂兄你一对。”
沈潭摆摆手,“算了,我家的姐妹好几个,一对我拿给谁?到时候再来找我麻烦,我也消受不起。”
“行叭,下次再分别的给你。”沈知澜把珍珠收进腰带里,挥手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