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觉前,桑思妍喝了很多水,但第二天醒来后情况并没有好转。
她不仅体温升高,声线也变得嘶哑起来,说话时的声音宛如推开一扇破败生锈的铁门,极度难听。
迫不得已,她只好打车去酒店附近的医院。
“删掉照片,你要多少钱,呵呵,什么资本家作派!”
“搞笑吧,谁要他的臭钱啊!这辈子都不可能要的!”
“诶,你说他智商是不是有问题?烧坏的是脑子,又不是眼睛,怎么可能分不清白天晚上,讲话没半点逻辑!”
桑思妍戴着口罩,坐在医院里骂骂咧咧,越想越生气。
赵佳佳不敢说别的,讨好附和:“就是就是!虽然帅得惊为天人,但是真的有剧毒,不配做我姐夫!”
桑思妍面无表情侧目:“赵佳佳,你能少给我惹事吗?真想把你一屋子长枪大炮、专辑小卡拍给小姨,生活费那么多,捐点希望小学行吗?”
“别呀!昨天那不是帮朋友嘛,而且我已经在退圈了呀!”赵佳佳撇了撇嘴,又抱怨道,“再说了,我昨天本来要删掉照片的,是那个胖子说话难听,他态度超级差,根本不会好好说话,还骂我私生粉哦!那我怎么能忍,我可是正儿八经的站!姐!骂我私生粉,那就是在侮辱我诶!”
“表姐,你是不知道那个胖子的业务能力有多差!他以前带过我爱豆的,天啦,本来我家爱豆人气超高,结果短短半年,就被胖子带到坑里!我们粉丝都超级讨厌这个经纪人,还一起联名给公司,叫他辞职呢!那我昨天看到他,当然新仇旧恨一起骂啊!”
赵佳佳像机关枪似的,在桑思妍耳边噼里啪啦一顿强输出。
桑思妍不得不抬起手,打断她旺盛的表达欲:“放过我好不好,耳朵真的很痛,我不想听你们粉圈那些爱恨情仇,我也听不懂。”
赵佳佳:“哦......”
安静片刻,桑思妍还是放不下心,于是在微信上找到同事黄怡琳,给她发信息。
桑思妍:linda,我们和季嘉女明星杨蕊蕊的代言项目正常推进中?目前到什么进度了?没出什么幺蛾子吧?
黄怡琳:一切正常,昨天刚把电子版合同发给对方商务。那边确认好就可以走纸质合同了,只不过她家对接人贼龟毛,有点烦!
桑思妍舒了口气,继续打字。
桑思妍:别烦,给你带礼物了。
黄怡琳:么么哒,怎么啦?
桑思妍:没事,我在这边碰到季嘉高层了。
黄怡琳:哈?商务总监赵总吗?她在国内呀,昨天还来我们公司呢。
桑思妍:不是,是季正东。
黄怡琳:ashley......这不是高层,这是小老板好不好!
桑思妍回了一个表情包,退出聊天。
倒不是她过于谨慎,而是因为杨蕊蕊商务价值不错,性价比又高,代言方面在目前市场上确实抢手。
当初为了谈下杨蕊蕊,桑思妍所在部门上下人员花了不少精力,不过现在事情已经发生,她也不好再说什么,指着赵佳佳这个缺心眼骂也没什么用。
她只能在心中祈祷,祈祷季正东这个级别的大老板能把她们两人,以及昨天那场乌龙像个屁一样遗忘掉。
桑思妍在医院里等了很久,才叫到号。
医生一番检查后,表示并无大碍,只说是发烧、酒精,加上低温天气过量户外活动,导致身体抵抗力下降,最后给她开了点退烧感冒药。
从医院出来,赵佳佳挽上桑思妍手臂,态度狗腿:“我亲爱的表姐,今天还去商场看柜台吗?”
桑思妍瞪着她,没好气:“去什么去,回去睡觉!”
-
然而,这场重感冒直到桑思妍回国那天还没好。
烧是退了,但嗓子还是干痒,时不时咳嗽,她带着口罩,在机场像个老太太似的,咳个不停。
碍于身体实在不舒服,桑思妍心中滴血,给自己升到头等舱,打算在飞机上直接躺尸回国。
不巧的是,她在飞机上居然碰见闵森和季正东,而且两人就坐在她隔壁......
这该死的孽缘,吓得桑思妍瞳孔大地震,当场表演起连环剧烈咳嗽。
她不仅咳得满脸涨红,狂流眼泪,还被一位同舱女乘客投诉,说她极有可能是流感病毒携带者......
桑思妍无奈翻白眼,自己也很烦躁,能怎么办?喉咙止不住发痒,她再怎么压抑,也一直忍不住咳嗽。
中途,闵森循声看过来。
两人目光对上那一瞬间,桑思妍强装镇定,从包里摸摸摸,摸出一个口罩,无比淡定戴上,心里想,反正戴着口罩,谁也认不出谁,没什么好担心的。
直到带上口罩后,她才猛然意识到自己脑干缺失,如同智障,明明脸上已经戴着口罩了......
给桑思妍送温水的空姐,看到她一个口罩外又套了一个口罩的神奇操作,立刻皱眉,警惕问她是否需要医生帮助。
桑思妍淡定摘下傻缺口罩,扯着公鸭嗓,闷声闷气解释喝水顺气就好。
闵森旁观片刻,漫不经心收回视线,唇角勾起一丝极淡的弧度,晒笑了声。
笑声很轻,但桑思妍听见了。
她忍不住扭头,怒视回敬。
怎么了!笑什么笑!有什么好笑的!
形成鲜明对比,年轻漂亮的空姐每次服务闵森的时候,明显态度好上十倍,面对英俊的资本家先生,空姐面色含羞带怯,语气温柔如水,眼神含情脉脉。
“闵先生,您需要咖啡吗?”
“闵先生,咖啡需要续杯吗?”
“闵先生,需不需要给您换条毛毯?”
“闵先生,阅读灯光线是否合适?”
“闵先生......”
只不过很可惜的是,如沐春风的服务并没有让资本家先生领情,他眼神冷,说话冷,整个人比冰山还冰山。
桑思妍忍不住替空姐惋惜,顺便在心里对男人连声冷哼。
下午五点,飞机穿过磅礴云海,准时到达雾京市。
下飞机后,桑思妍左手推着行李箱,右手在手机上约车,她和范萌约好晚上吃火锅。
快要走到停车场时,行李箱突然被人拽住,桑思妍纳闷转头,发现是施启凡,脸色顿时冷下来:“你怎么在这里?”
施启凡讨好地笑:“我来接你。”
她说:“没让你来接我。”
施启凡好声说:“我想来接你,我们晚上一起去吃怀石料理好吗?上次你不是说想吃。”
她拒绝:“不吃,我约了萌萌吃火锅。”
施启凡愣了愣,很快反应过来,干笑道:“那我送你过去也行。”
说完,他一把抢过沉甸甸的行李箱,大步往停车场方向走去。
桑思妍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抢走行李箱,施启凡腿长走路快,没几步就拉出一大段距离。
“有病啊!”她无语追上去,试图拿回箱子,“你干什么,我约了车,不用你送!”
施启凡拽着箱子不放,态度坚持:“我可以送你过去。”
“都说我约车了,送什么送!”
两人抢着行李箱,一路拉拉扯扯,最终停在一辆黑色汽车前。
桑思妍气喘吁吁,费劲按住行李箱一角,满脸不耐烦质问:“施启凡,你这样有什么意思?我们已经分手了!”
施启凡:“微信上说分手就能算分手吗?我又没同意!”
她只想快刀斩乱麻,立马反问:“那你要怎么样?你想要什么分手仪式?说出来听听,要是方案可行,我陪你完成也行。”
“我......不想分手。”施启凡眼眶泛红。
桑思妍叹了口气,好声好气的,试图和他讲起道理:“施启凡,我觉得呢,我和你在一起特别特别特别心累,我认为,这不是我想要的恋爱状态。而且你妈妈也不喜欢我,我们分手了,是对你好,你呢,也不用在你妈妈和我之间左右为难,你说是吧? ”
果然,一提到母亲,施启凡的底气瞬间矮了下去,他低声说:“我妈妈这边你别担心,我会努力说服的。”
桑思妍:“你说服不了,如果我和你继续谈恋爱下去,有一天我真的会忍不住问你那个问题。”
施启凡:“什么问题?”
她表情麻木:“我和你妈妈同时掉进水里,你救谁?这样特别没劲,你能明白吗?”
能在一起那就好好谈,情侣之间怎么甜怎么来,不能在一起,那就利索爽快分手,你好我好大家好,她没有吊死在一棵树上的心态。
在桑思妍这里,感情就是这样,没那么多弯弯绕绕。
而施启凡显然没理解她真正想表达的意思,就着问题,答得飞快:“我肯定救你,因为我妈会游泳。”
桑思妍:“......”
她缓缓抬起下巴,四十五度角仰望停车场天花板,无语至极。
此时此刻,脑子里缓缓飘过一个十分符合心情的问题——
那个,网上说小行星什么时候撞地球大毁灭来着?
要不然就今天吧,阳光灿烂,天气挺好,好到她现在有点想死呢......
气氛一片沉默时,一名西装革履的精英男拎着两个公文包,从远处一路小跑到两人挡着的这辆黑色汽车边上,男人走向驾驶座位置,眼神怪异看向桑思妍,顺道敲了敲车窗。
车窗降下,男人先朝车后座方向鞠躬哈腰,说闵总好,然后把公文包递给驾驶座上的蒋皓,笑道:“蒋助,资料全在里面。”
蒋皓点头:“好,辛苦。”
“应该的,应该的。”
蒋皓放好公文包,转头和闵森确认:“闵总,现在走吗?”
目光从手中平板里的财报抬起,闵森淡漠瞥了一眼正站在车头前,愣怔往车里看的桑思妍,平静反问:“你很闲?不走难道在这里看她表演分手戏?”
蒋皓:“......”
蒋皓明白老板口中的“她”是在说谁,他默默从车窗往外探出半张脸,挥手示意道:“不好意思桑小姐,麻烦让一下,我这边要开出去。”
桑思妍看到是蒋皓,下意识瞄了眼车标,是迈巴赫,她呼吸微滞,脑中顿时浮现起不妙的联想。
该不会……车里还坐着那位“你要多少钱”的万恶资本家吧?
而且,该不会他还全程观赏了,她剪不断理还乱的分手大戏吧?
这一刻,桑思妍猛然想起来一件事。
亲妈说她今年犯太岁,所以特意让她过年一起去道观里拜拜,但她是无宗教信仰者,又因为要出国旅游,今年就没有陪亲妈去。
所以这刚开年的,老天爷就开始惩罚她,给她安排起天雷滚滚的剧本吗???
烦死了!
凭什么让他看戏啊!!!
他又没买票!!!
吐槽归吐槽,桑思妍很快调整好表情,努力扯出一丝笑,让开位置:“不好意思,打扰了。”
蒋皓友好笑笑:“没事。”
另一边,施启凡也注意到迈巴赫的车标,他仔细辨认一番,发现不仅车标眼熟,车牌更眼熟。
他在投行工作,几个月前,公司大领导为了攻克一位姓闵的难啃业务对象,带着他出席过一场重磅级金融商务晚宴。
晚宴结束之后,他跟随陪着笑脸的领导,一路把年轻贵宾送到停车场,由于当时领导对贵宾吹捧了很多马屁话,所以他对贵宾本人,以及贵宾坐的车印象很深刻。
他不会认错的,绝对就是眼前这辆!
桑思妍是做快消工作的,行业没有交集,正常来说,不应该和车里人有所交集,但刚才迈巴赫司机明显一副认识她的态度。
施启凡越想越不对劲,敏感看向桑思妍,试探问:“车里是你认识的人?”
桑思妍冷脸说:“不认识,行李箱还我。”
施启凡更敏感了,嗓音不自觉大起来:“那他怎么知道你姓桑?”
桑思妍瞪着他:“我怎么知道?!”
桑思妍否认的态度让施启凡很不满,他纠缠着质问:“你是不是认识车里的人,和他什么关系?”
都分手了,她也懒得费口舌解释,不耐烦看着他:“行,我认识,他是我祖宗,他是我大爷,满意了?!”
桑思妍阴沉着脸,坐进副驾驶,大力甩上车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