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注册那该死的游戏之前,陆初记得自己正在查看微信工作群里让人讨厌的赵主管发的通知。
消息说近日里警局收到多起报案,有一个手段残忍的连环杀人犯正在陆初所在的公司附近活动,警局提醒附近居民尽量晚上不要出门。
陆初听说过这事,因为公司里有个同事前天早上上班来的路上瞧见警方去河边捞尸体了,据他描述,受害者的尸体惨不忍睹,头被切下来,四肢翻折,肚子大开,里面的肠子都给拽出来了。
但当天晚上,陆初实习所在的那家体育器材公司照旧是十点下班。
“万恶的资本家!”
大冬天,被冻得脸颊通红,一直搓手哈气取暖的陆初站在公交站台上忍不住骂道。
旁边,站着他明海市体育学院武术与民族传统体育专业的胖墩舍友张恪,张恪低头看了眼手机上下一班公交到达时间,还得十分钟。
张恪冷得跺脚,把手机塞到羽绒服兜里,看着眼前空无一人的偏僻公路和路对面好像是潜伏在暗夜里的恶鬼似的黑黢黢的烂尾楼工地,他心里有点发毛,站的离陆初更近了点。
陆初斜他一眼,鼻尖发红,抱着胳膊警惕道:“你站离我这么近干啥?我可不喜欢男的。”
张恪大方框眼镜后面的眼睛里满是无语,嫌弃地撇撇嘴,“你想哪去了,就算你长得帅,老子也只喜欢清纯妹妹。”
虽然他俩实习的公司在偏僻郊区,但公交车站在的这条路上平常上下班时候时不时就会有私家车或者是出租车经过,可今天怪得很,他俩在这站了五分钟,愣是一辆车都没瞧见。
张恪心中恐惧的感觉越来越强烈,他小声道:“老陆,你说,咱俩今天不会遇见那个杀人犯吧。”
虽然两个人都是体育学院血气方刚的大小伙子,可到底只是二十出头的年纪,而且公交站台旁边就是大片坟场,大晚上的,陆初不免也有些犯怵,他瞪了张恪一眼,“闭上你的乌鸦嘴,别自己吓自己。”
张恪倒吸一口凉气,心想也是,他们哪里就会那么倒霉了。
为了转移注意力,他随口道:“老陆,在公司那会儿,你让我注册的游戏到底什么鬼啊,我咋没听说过这个游戏,是新出的吗?”
陆初明显愣了下。
不知道为什么,他突然觉得背后凉飕飕的,因为他根本没有让张恪注册过什么游戏,他艰难地吞了下口水,侧脸看向张恪,傻眼问:“我啥时候让你注册过游戏啊,不是你让我注册的吗?”
张恪和他对视:“……”
张恪脸色十分难看地摇头道:“没有啊,我没给你发过。”
说着,张恪就拿出手机要给陆初看自己的微信,结果翻来找去,那两条陆初发给他要他注册游戏的消息居然诡异的消失了。
陆初看了眼自己手机,也是一样的情况。
真他妈见鬼了!
不过陆初来不及和张恪讨论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就拽着张恪上去了停在站台前的44路公交车。
两个人刷过公交卡后,坐在公交车后面座位上。
刚刚有辆破旧的白色面包车从桥底下驶出来,缓缓靠近这边公交站台,陆初眼角余光注意到开车的司机后,第六感瞬间警铃大作,只瞧着面包车司机那双阴森森的眼睛,就能知道那人明显不是个好东西。
公交车与那辆停下的白色面包车擦身而过的时候,面包车司机还在恶狠狠地盯着车里面的陆初和张恪。
张恪显然也察觉到了不对劲,“老陆,刚刚那个面包车司机是不是一直在看我们?”
陆初把背包放在胸前,心有余悸地点了点头。
他平常闲着无聊会喜欢看一些刑事案件节目,杀人犯想动手之前眼里有时候会流露出一种类似于狩猎的眼神,和普通人很不一样。
刚刚那个面包车司机的眼神明显有点不对劲。
但陆初和张恪还来不及从劫后余生的紧张中脱离出来,坐在外侧的张恪突然被人故意踩了一脚,张恪疼得抬头一看,是个抓着扶手站在过道里背着公文包的油腻中年男人。
张恪冷着脸,“大叔,你刚才踩我脚了。”
中年男人装傻,丝毫不觉得抱歉,“是吗?现在的年轻人就是又娇气又没礼貌,连尊老爱幼都不明白,被人踩一脚就不得了了。”
张恪火气蹭一下子上来了,一个四十多的中年劳动力算什么老人,大家都是上班累了一天了,他才不惯着他,“你踩我脚了,给我道歉。”
中年男人装没听见。
张恪又拔高声音强调了一遍,“给我道歉!”
中年男人挑衅道:“我不道歉又怎样!”
张恪突然站起来打算和这人好好理论理论,陆初怕张恪吃亏,也站了起来,中年男人一看这俩比他高出一个头的大小伙子,气势瞬间弱了下去,忙灰溜溜地换了个扶手站到前面的过道去了。
陆初看张恪要追过去,拉住他的胳膊,劝他道:“今天处处都怪里怪气的,咱还是低调点,别把事闹大了。”
两个人坐下后,手机突然同时响起短信提示音,陆初注意到,刚刚公交车内其他人的手机似乎也响了提示音。
昏暗车厢里,陆初打开了手机信息界面。
[陆初,您好!欢迎您来到游戏副本——嘉水市公交车站!
请牢记以下规则:
1.嘉水市只有黄色公交车站台,如果看见其他颜色的站台,不要离开公交车,如果遇到紧急情况,可以拨打1888069向警局求助。
2.嘉水市市民的眼睛是白色的眼白,黑色的眼球,如果有发现有全白眼睛的人上车,请无视,不要被他发现您可以看到他。
3请记住,嘉水市公交车上禁止吃东西,如果有公交公司售货员打扮的人向您推销食物,立刻在最近的一站下车。
4.如果在车上遇到孕妇要求您让座,请立刻给她让座,但切忌不要同她交谈。
5.到达目的地站台下车后,在未进入小区门内之前,无论听到什么声音,千万不要回头。]
短信界面附有一个被钉死在十字架上的圣光天使纹样,这与陆初傍晚在公司注册GZGT游戏界面时看见的一模一样。
很快看完信息的陆初偏头看了眼坐他旁边的张恪屏幕亮起的手机,张恪收到的信息和他一样。
张恪脸色惨白,凑近陆初小声问:“老陆,这是咋回事啊?”
“咱俩这怕是被人算计了,”陆初心中一紧,他刚想喊司机停车,却抬头看见前面驾驶座上刚刚还很正常的司机这会儿好像是有两个头,他生生把要停车的话给咽了下去。
为了防止是因为他上一天班太累眼花的可能性,陆初揉了揉眼睛,又抬眸看了一眼,司机那根纤细的脖子上,的确支撑着两颗头。
两颗头。
这他妈比遇见鬼还要可怕!
陆初深呼吸缓了缓,做足心理准备,才戳了下旁边张恪的胳膊,低声对他说:“胖子,你看一眼司机。”
张恪本来还一头雾水,他转过头,在公交车经过路灯下面时,看见黄色灯光在司机那两颗头上划过后,他张大了嘴巴。
陆初早有防备,在张恪惊叫喊出声之前,一把捂住了他的嘴巴,压低声音说道:“你是不是也看见司机有两个头了?”
张恪惊恐地点了点头,整个人都在忍不住地发抖。
陆初这会儿稍微镇定了些,他捂着张恪的嘴巴,在他耳边说:“胖子,你先冷静下,这会儿被那个司机察觉到不对劲,对我们一点好处都没有,你就把他的脑袋当成两颗大白菜,慢慢地缓一缓,等你冷静下来之后给我眨眨眼,我把你的嘴给松开。”
张恪喉结滚动,点了点头,这会儿已经沁出了满脑袋热汗。
等他缓过来,才冲陆初眨了下眼睛,陆初松开了捂着他嘴的手。
张恪根本不敢再看司机第二眼,他满脸惊恐地对旁边的陆初低声说:“老陆,咱俩得快点下去公交车,我们不能呆在车上啊。”
陆初当然知道他们不能继续呆在车上。
他看了眼手机,大概两分钟后公交车就会开到下一站,明湖东路。
“咱俩下一站就悄默声地下车。”
张恪紧张地点了点头。
公交车继续晃晃悠悠地往前行驶,不知道为什么,陆初突然想到之前在公司申请GZGT游戏账号时,弹出的游戏守则界面。
[请各位游戏用户重复阅读并牢记以下守则:
游戏守则第一条:游戏世界死亡即为真实世界死亡,请严格遵循每个游戏副本系统颁布的所有规则,否则用户需自己承担死亡风险,本公司概不负责。
游戏守则第二条:用户账号注册后,不允许中途退出游戏系统,否则,公司不对单方面毁约的游戏用户生命安全负责。
游戏守则第三条:其他用户协议可查阅公司内网获悉,公司内网入口及登入方式可以通过://gzgt/查询。]
当时看的时候,陆初只以为那是个例行公事的公告,可既然现在连两个头的司机都出现了,陆初不得不更加谨慎一些。
他打开社交app,搜索关于GZGT游戏公司的信息,只有很少的几条帖子,大部分是关于GZGT游戏公司的介绍,突然有条帖子的标题吸引了陆初的注意。
[GZGT游戏公司发的消息都是真的,千万不要违反规则!违反规则是真的会死!]
陆初点进去,帖子已经被删干净,等他退回去又重新点进来,刚刚那个帖子已经消失地无影无踪,仿佛刚刚是在做梦一样。
此时公交车开始广播:“车辆行驶中,请抓好扶手,前方到站明湖东路,请下车的乘客带好物品准备下车!”
晚上的公交车里视线很昏暗,陆初只能隐约看见张恪胖胖的脸部轮廓,他小声对张恪说,“咱俩换下位置,你胆子小,坐里面。”
张恪不解,“这马上就到站了,咱俩不是下站就下车了吗?”
陆初心中隐隐有些不安,“等下下车之前看下公交站台灯光是啥颜色的,要是红色咱俩就等有人下车之后再下。”
根本不记得手机微信消息内容的张恪不明白:“红色灯光咋了?”
陆初提醒他:“你看一眼手机微信上GZGT公司发的消息。”
张恪看完之后皱了皱眉,小声道:“你是说这个游戏提醒是真的?”
陆初:“以防万一。”
张恪五岁就光着屁股和陆初一起在小区游泳池里玩水了,他从小就听陆初的话,因而立刻乖乖地换了位置。
这会儿公交车外面大雾弥漫,路边的景物都变得模糊不清。
两分钟后。
公交车逐渐减速,广播播报:“成河酒业提醒您,明湖东路到了,请带好您的随身物品,开门请当心。”
陆初抱着胸前的书包,并未着急起身。
不远处右侧的公交站台这会儿模糊看着是黄色的光亮,但之前司机开着公交车从拐角经过的时候,陆初察觉到原本黄色的路灯光亮似乎变成了冷光。
陆初小时候学美术时,美术老师曾经教过,黄色加绿色会变成冷光的黄绿色调,而红色加绿色会变成黄光。
也就是说,陆初怀疑这看起来是白色的大雾里面可能有其他的光亮将原本是红色的公交站牌颜色调和成了人眼所能看到的黄色光亮。
为了排除这种可能性,陆初的视线落在前不久和张恪起冲突的中年男人身上,只见他背着个公文包就从后车门走了下去。
张恪也侧过脸视线追寻着那中年男人的身影,那中年男人往前走了两步,“老陆,那人没事。”
陆初悬着的心稍稍放下,站起身也准备下车。
但陆初和张恪还没离开座位。
“啊!”
坐在公交车前排的一个女孩子突然发出了刺耳的尖叫声。
陆初循着声音看了过去,车外刚刚还没什么事的中年男人脑袋似乎是爆炸了,大片的血迹布满了前面的车窗户,那个坐在车窗边的女孩脸上都是从车窗缝里溅进来的鲜血和白花花的碎脑浆。
更可怕的是。
前面两个头的公交车司机突然从驾驶室里走出来,朝着前面座位上那个刚才尖叫的女孩子走了过去,两张满是红色疤痕的面目狰狞的脸,轻轻地笑着问她:“你怎么不下车啊?我开了一天的公交车了,好累啊,要是你们都下车了,我就可以回家睡觉了。”
女孩的尖叫声再次充斥了整辆公交车。
她和旁边两个高中生还有一个穿着银行制服的年轻人疯了一样从后门跑下公交车,有的连包都没有拿。
陆初和张恪被吓得不敢动弹。
紧接着外面就响起了砰砰砰砰的声音,四声,四个人,鲜血从张恪旁边的车窗上滴滴答答地滑下来。
外面的大雾被风吹散不少,公交站台露出原本的血红色光亮。
两个头的公交司机仔细看了眼车内,虽然下去了五个人,可车里还是满满当当的,他有些烦躁,嘴里嘟嘟囔囔:“我好想下班,我好累啊,我好想下车去抽根烟啊。”
公交司机没有回去驾驶室,而是朝后面走了过来,坐在后车门正对着位置的老奶奶吓得捂着嘴一动不敢动。
张恪脸上血色尽褪,他着急地抓着陆初的胳膊,声音发颤,“老陆,快想想办法。”
此时,两个头的公交车司机已经走到了陆初和张恪面前,他歪着烧痕遍布没有鼻子的脑袋,脸上露出白色的颧骨骨头,鲜血一滴一滴地往下落,狂躁地问他俩:“你们刚刚是不是站起来了?你们明明已经到站了,为什么不下车,下车吧,快下车啊。”
说着,他就用那双被烧成鸡爪子一样的只有白色骨头的手颤颤巍巍地抓住了陆初的肩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