陷入潮汐 第26章 不勉强

上一次那么多人聚在一起吃饭，好像是很多年前的事，那时妈妈还在。

樱桃采摘结束，大家放松下来，聚在一起聊天吃饭。餐桌上有酒，只有几位阿姨、姐姐在喝，妈妈也在喝。

看她们脸通红，笑得很开心，徐昭希也想试试酒的滋味。趁她们不注意，徐昭希给自己倒了一点，只喝进去一点，就想吐出来，太难喝了。可看到她们一杯又一杯地喝，她又想试一试，再喝仍然难喝。

回去的路上，妈妈问徐昭希吃饱了吗，徐昭希点头，妈妈的声音没有因为酒走样，吐出来的气息也不难闻。

妈妈喝得很开心，可那样开心的妈妈，再也见不到了。

徐昭希问赵辰澜会喝酒吗，赵辰澜说会喝，但只喝花果酒，几乎没酒精的。

赵辰澜很意外徐昭希问起酒的事，徐昭希看起来不像喜欢喝酒的人，怎么这样问她。

“那你呢？”

徐昭希照实说了，惹得手机那头的人大笑，夸她可爱，说她能想象偷酒喝的昭希是什么样。

这话听得徐昭希耳热，之前涌起的遗憾悲伤的情绪似乎淡了一点。她想对辰澜说妈妈的事，又不想破坏她的心情，最后还是没说。

“生气了吗？”

手机那头的沉默，似乎不只是因为被夸害羞了。赵辰澜也想不出别的可能，她想直接问的，但直觉告诉她，答案会令沉默的人更加沉默。

“没有。我想见你，现在就想见你。”

直接的想念，听得赵辰澜心跟着一颤，脸庞发热。

“那我们视频？”

赵辰澜不太喜欢跟人视频，在视频里的人，跟亲眼见到的人，差很多。看着镜头说话的感觉很怪异，她觉得很不自在。

但是现在她们没办法见面，只能视频了。

看着视频里略有些局促的人，徐昭希瞬间明白那些宣传视频里为什么没有赵辰澜的身影，她不喜欢镜头对着她。

只看一眼就足够了，徐昭希说她挂了，手机画面随之一黑。

赵辰澜抬手关掉，呼吸总算顺畅一些。手机响起，是徐昭希打来的，她点了接听，徐昭希向她道歉。

“对不起，让你难受了。”

“昭希，不要这样说。听到你说想见我，我真的很开心。你说对不起，我会很难受，以后不要说对不起，好不好？”

“好，以后你也不要勉强自己来满足我，好不好？”

赵辰澜笑了，“这我保证不了，你也很多次为了满足我勉强自己了呀。”

“哪有？”

话才说出口，徐昭希的脑海里瞬间涌现过去的点滴，她们第一次见面的那天，她就勉强过自己。

不和陌生人搭话，却回答了她提的问题。

不和陌生人有肢体接触，却扶着她上了车。

不和陌生人睡在一起，却跟她睡了一整晚。

“没有吗？”

赵辰澜拨了拨额上的碎发，抿唇笑着。

“有是有，但我没觉得很难受，可是刚才你很难受。”

“我现在不难受了。”

“那你为什么喜欢拍照呢？”

喜欢拍照，但不喜欢被拍，看起来是矛盾的，但赵辰澜不这么觉得。她喜欢镜头定格的那一瞬间，喜欢从她眼睛里看到的美好，也想留下那些美好。

徐昭希听了有些明白，赵辰澜或许不想看到镜头里的自己。

“你喜欢照镜子吗？”

这跟问你自恋似的，赵辰澜微微皱起了眉，“说不上喜欢吧。”

徐昭希感觉到她有些不高兴，就不想问下去了。

“你忙吧，我们下次再聊。”

少有的不欢而散，赵辰澜看着手机界面，有些不想点关闭。昭希是在给她问诊吗？害怕被拍，也算疾病吗？

不打开相机，只是看着镜头，她不会觉得难受。

手机那头的人还没挂掉，徐昭希轻声问：“怎么了吗？”

“昭希是想给我治病？”

“没有，随便问问。”

徐昭希有些心虚，她说谎了。她不想她难受，想问清缘由，解开心结。

“昭希看到任何人不适，都会随便问问吗？”

语气轻缓，可徐昭希觉得她生气了，是真的生气了，不是假装生气来逗她。她想说对不起，可辰澜不喜欢她说这句话。

“不会。”

赵辰澜忽然觉得自己有点过分，昭希没有恶意，只是太直接了，她干嘛要这么问，让气氛变僵。

她弯起嘴角，“昭希，我要去忙了，这次真的挂了。”

“好。”

声音听着愉快，心里大概不是，徐昭希也被影响了，挂掉电话，就望着窗台上的铜钱草发呆。

铜钱草是赵辰澜要买的，说屋里一点绿色都没有，没什么生机，铜钱草很好养活，只要浇水晒太阳，不需要费什么心思。

说这话时，赵辰澜就拿起了铜钱草，没管她同不同意，扫码付了钱。

即使赵辰澜不说这些话，只说让她买，她也会买。

餐厅的窗台上就摆着这些看起来可爱的草，圆圆的，绿绿的，一茬跟着一茬，风飘过来时，一个跟着一个点头，特别有意思。

那时她就想过要买的，可实在没时间看顾才算了。

起了风，叶片跟着颤动，但她没觉得有意思，她心里还闷着。

她平躺下来，闭上眼，由着风吹着碎发，没多久，她沉入梦乡。

她很少在起床后没多久就睡过去，还睡的这么沉。这一睡，就睡了一个多小时，她醒来时，那种闷闷的感觉没有散去。

她摸了一旁的手机，看了一下时间，到吃中饭的时间，她没感觉到饿。

钥匙转动声响起，她朝门那边望去。

门从外面推开，林奕畅走进来扭着手把关了门，钥匙被放在柜子上。她脚后根各一挨，从黑白相间的运动鞋出来，踩上从鞋柜里拿下来的灰色拖鞋。她走进来，看到徐昭希在，眼睛大张。

“你怎么没在医院？”

林奕畅看了眼时间，离换班的时间还差三个多小时，平时这个时间徐昭希在医院食堂。

“待会儿再去。”

徐昭希坐起身，看着林奕畅坐过来，打开塑料袋，拿出里头的盒子，牛肉味飘出来，钻进不太饿的人的鼻子。

林奕畅转过脸来看她，“你要吃吗？”

徐昭希摇头，起身去倒水喝，一杯水下肚，人清醒不少。她拉开靠背木椅坐下，问林奕畅她有随便跟人问诊吗。

林奕畅抬头看她，不懂她要问什么。

“什么问诊？”

“我看到人不舒服，就会问那人许多问题吗？”

林奕畅继续嚼着嘴里的牛肉，想了想，“没有吧。干嘛这么问？”

徐昭希摇摇头，肚子这时咕咕响了，她放下手机起身翻冰箱，还有一袋冻水饺，她拿出来看日期，还有十几天过期。

“你吃吗？”

林奕畅看了一眼，“吃。”

牛肉固然美味，刚煮出来的水饺应该也好吃，吃完大不了运动一下。

林奕畅还想追问谁这么说徐昭希，看徐昭希那副不怎么高兴的脸，脑子里立刻有了怀疑对象。

徐昭希一点都不在乎别人怎么说她，能让她在乎的，目前大概只有赵辰澜。

两人这么快就闹矛盾了，还不到一个月。

林奕畅虽然觉得两人不合适，也还是希望徐昭希的快乐能再久一些。医院的事已经够让她难受了，现在有了甜头，甜头还是别变苦头的好。

她吃完一整碗牛肉饭，厨房那里的油烟机的声音没一会儿就停下来，水饺煮好了。她开心地收拾了一下盒子，起身走去餐桌那边。

三个饺子下肚，林奕畅偷偷看了一眼左边的人，还是严肃脸，水饺不好吃么？

徐昭希感觉到林奕畅的视线，没有抬头，“你有问题就问。”

“昨天叫你去游泳馆游泳你不去，你在屋子里都干啥了？”

“就看书、玩手机。你和你女朋友一起，我才不要当灯泡。”

林奕畅略有些惊讶，抬头看她，“你怎么知道她是我女朋友？”

徐昭希喝了口水，也看向她，“你的眼神不一样。”

明摆着的问题，林奕畅不打算问。她每次谈的女朋友，都不用她介绍，徐昭希就看出来了，眼力实在太好。

“你没有问题要问我吗？”

林奕畅放下筷子，挺直了背。

徐昭希本来想问的，煮完饺子就不想问了，这个问题的答案，林奕畅也许不知道，就算知道，她也不想直接跟赵辰澜聊，赵辰澜似乎有些抗拒。

会局促的应激反应，大多背后是不愿想起的难堪。她以前就经历过，一开始她也不愿面对，时间久了，再想起，就没什么了。

再过个几年，赵辰澜也会这样。不想面对镜头，就不面对，没必要逼着自己去克服，没什么大不了。

“没有。这次打算跟人一起多久啊？”

嘴硬，还转移话题，林奕畅挑了挑眉，“不爱了，就分开，我也不知道这次会多久。”

徐昭希继续埋头吃饺子，像林奕畅这样潇洒，她有点羡慕，但她做不到，如果她想，应该不算勉强自己。

那她对赵辰澜做的那些事，这么想来，也不算勉强。

她是想这么做的，只是因为突然这么做，不太适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