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气朋克异闻录 第109章 陷地

拈花楼顶层，天字二号房内。

“竟犯下如此愚蠢的错漏，这就是你们柳家养的得力家仆？”

郑昊的声音像是飞剑一样，贴着柳元的脸颊划过，“简直是一群废物！”

“郑少……呃，郑少息怒。唉，过错、过错在我。”

柳元将捏紧的手藏在背后，赔着笑脸道，“我先前寻思，那姓方的毕竟在‘知机’一门上得了‘甲极’的评断，出于谨慎考虑，便令一众家仆务必小心保持距离。谁想偏偏是如此提防、掩藏行迹的举动，落在那些巡检的守卫眼中，只当做是心怀不轨的可疑之人揪住盘问……真是聪明反被聪明误。”

“……”

郑昊满脸怒色、正想讥讽，但忽又想起什么，咬了咬牙，调整气息、露出温和笑容道，“呃，柳兄见谅，我一时情急有些失了分寸，说话不太妥当，其实并无责怪你或是你家家仆的意思。”

“这……”

柳元闻言扯出牵强笑容，回应道，“这确是为兄办事不力，郑少不怪罪就好。呃，那眼下这事……郑少你看该如何才好？”

“嗯……”

郑昊心知柳元想要就此作罢，心中无法抑制地生出怒气，但还是维持着平和道，“柳兄你的人，之前有发现什么线索迹象，能推敲出他打算去哪么？”

“根据底下人的回报，在最后跟丢之前，他们瞧着方亦那厮似乎是从东门出城，不知去了哪里……他们向寄放骑兽的侍从打听，据说那方亦也并未驾驭骑兽离开，想来应该仍在这碧磷城周边一带。”

柳元将情况说了，而后随口推敲道，“或许，他是要去采些什么特色草药？”

“大有可能！”

郑昊眼睛一亮，拍手表示认同，又向柳元问道，“这附近有何特色草药，区域分布如何？柳家以丹材为基业，柳兄对这方面的事应该清楚得很吧？”

“呃……若说这附近……”

柳元沉吟思索片刻，无奈地摇了摇头，“我想不出来，这碧磷城一带的环境，照理说并不适合那些灵性丹药生长，反倒是毒性草药……”

说到此处，柳元一愣，摩挲着下巴犹疑道，“等等，若是……也不无可能。”

郑昊皱眉催促道：“柳兄你想到什么了？快说，别故弄玄虚。”

“是这样……郑少，我问你。”

柳元抬眼望向郑昊，有些不确定地开口问道，“若是郑少你闲逛买东西之时，有人告诉你说，只要你买下他家的货品，就附赠告诉你一个风景稀奇的好去处，你以为如何？会否生出兴趣一瞧究竟？”

“嗯？这……若真是好去处，又怎会随意告诉旁人。”

郑昊不明所以，但还是轻蔑一笑，表明了看法，“能够随意告诉旁人，那只怕是众所周知的寻常之处，能好到哪里去，我怎会蠢到上这种当。”

“唔，我想也是，谁会蠢到上那种当。”

柳元也点头表示一样的看法，琢磨思忖着，“方亦那厮再怎么，也不至于……”

“柳兄你到底想说什么？”郑昊有些烦怒催促道。

“呃，其实就是这碧磷城中的商家，有一套专门拿来糊弄外来人的说辞。”

柳元回过神来，解释道，“城外有一处山涧花谷，长满了毒蔓花，每到地脉有变、硫火喷发之际，毒瘴被烧灼稀释，就能比较容易进入其中，算是一处不多见的盛景。但凡有客人买卖不够爽快，商家就拿出这地方当做附赠介绍的好去处，大抵说是自己侥幸得知的去处，因为碧磷城可能就要扩建，很快就要遮掩不住，所以才会拿出来当做附赠。”

既然开了口，柳元也就干脆加快语速说了下去，“有些买东西的人一听，这样一处需要讲究特定时候才能去的地方，往后还可能随着城建扩张而被填埋、再也没机会见了……便当做是个有价值的赠品，爽快付钱。其实他们哪里知道，那地方虽然确实风景不错，但路径上腐草丛生，各种毒虫肆虐，走上一趟之后难免被叮咬得够呛，回过头来，还得去城里买特制的药膏涂抹才行。”

摇了摇头，柳元脸上露出戏谑感慨之色道，“最奸诈之处在于：那售卖特制药膏的店铺，是城内各家出资一起开的。售卖药膏所得的利润，按约定全都用来缴纳各家的铺面费。凭着这门道，倒也能抵消一成半成的，算是聊胜于无。不过，近些年上当的越来越少了……”

郑昊听完失笑出声，鄙夷地评价了句：“一**猾之辈。”

“呵，可不是么……”

柳元笑容牵强地附和了句，“我刚才就是在想，那方亦前头四处闲逛，似乎买过些东西，没准遇上了这种把戏。然而，他好歹也是天域双魁首，理当不至于被这种低劣的骗术所乘才对。”

“嗯，这个嘛……”

郑昊挠了挠下巴，琢磨片刻后却道，“我倒觉得未必。柳兄不要忘了，那姓方的会招惹开罪你我的缘故，不正是因为他看不清形势么？你也不要太高看他了，区区一个没有底蕴的仙徒而已。更何况，现在左右是没有头绪，就当赌一把也好。”

“呃，说得也是……终究是郑少稳重严谨。”

柳元只能表示赞同，答应道，“既然如此，我便点几个人，去那附近看一眼。”

“慢着——”

郑昊忽然出声阻止，旋即又背起双手，在柳元困惑的目光里勾起嘴角，“你我多带些人，一起去！万一姓方的果真在那里，恰好说明……”

“呵呵，不错！”

柳元想到在城外行事的诸多便利，也高兴地接话道，“若姓方的真在那，正说明他今日在劫难逃！”

“非也。”

郑昊眯眼轻笑，做出一副难以言诉的傲然姿态，“是说明——我郑氏，天命所归！”

……

略显昏沉的天色，令本就光线不通明的峡谷甬道更添加晦涩之感。

山涧里，向着深处而行的人影，祭出了第四把飞剑。

“卜呜呜呜呜——”

毒虫群悍不畏死地冲着方亦的脸面扑上来。

“嗖嚓嚓嚓嚓——”

剑光像是牵着光丝的针绕着身体编织罗网。

地脉缺口喷涌出来的热气升腾，让那些碎裂的肢体漂浮在半空、难以下落，望之好似纸钱烧出的漫天余灰。

两侧山壁上，墨绿的腐草丛成簇而生，规模受限于一定区域内的水分含量。

在举目浑浊的视野里，每一簇腐草丛看起来，都像是某种怪物的巨口，只不过并非想要吞噬猎物、而是在往外呕吐……

组成呕吐物的，自然就是那些毒蚊，任何活物不加防备地被毒蚊叮上一口，都难免浮肿瘙痒好一阵，而要是被眼前那般集群的蚊群一齐下嘴，那后果怕是会像是遭浓烈的酸液泡过般，整张脸失血变成干瘪焦黑的溃烂肉泥。

当然，这地方的毒蚊并非什么洪荒异种，通常而言，顶多是三三两两、趁着经过的活物不备，偷摸汲取两三口血罢了。

猖狂到眼前如此境地，竟然朝着经过者群起而攻之，那实在是……也很容易理解——

根本就是这家伙莫名其妙，一路上都在故意招惹之故！

若非如此，怎会连吸食腐草汁液为生的雄性蚊虫，都一并被惊动、掀起你死我活的阵势？

只可惜，面对眼前这穷凶极恶的人族修士，纵然越来越多的毒蚊聚众而战，依旧只能悉数饮恨死在那层飞剑交织的刃网之下。

“啧，小小蚊虫，耐火耐热也就算了，至于这么多么……”

方亦鼓起腮帮子，怨恼地祭出第五把飞剑，脚步不停、操控不断，“早知道应该先到了地方，确定景致真的值得一看再说……”

“算了，明日领云秀姐过来，瞧见我这么费劲清理出的路径，感动之下，纵然是七八分的景致，也该有十二分的效果了吧？要是连七八分的水准都到不了……”

“哼！就算那伙计真是天海客的同道，我也得回去掀了他的铺子。”

就这么碎碎念着，费神而忙碌地前行，直到又转过一个岔口——

眼前，豁然开朗！

庞大的乱色花海连绵不绝，多种花色交错出的花田纹路，天生带有夺人心神的冲击力。无需风来，配合起伏不平的地势，整座花田就好似翻涌到最高点的浪潮，正迎面冲撞而至，要将所见之人的神魂推出身体。

稍稍回神，再作细看品味之时，发现地脉硫火烧过的四周山壁相互遮掩，如同从包子内部看见的皮层皱褶。然而，似乎是由硫石磷矿结成的晶体，分布嵌于山壁各处，将顶端峡谷缝隙照入的天光反射打散，当那些光束再穿过半空一层厚度不明的尘埃，看着就像是纱罩里头灯火透出的、暖洋洋的绒辉。

偏是这等境况造就的迷离视野，令眼前所见的景致更添上几分奇异感，好似迈进入了一幅工笔画卷之中，如真更似幻。毒蔓花田里那无数相交融的色彩，像是调配到微稠的脂粉；随着透尘而落的摇曳光影变化间，看起来仿佛是有巧手的妆容大师，正在绝世佳人的脸上，验证着或浓妆、或淡抹后迥异的瑰丽美好。

“……”

方亦伸手轻触一朵毒蔓花的花蕊、查看花瓣兜着的内侧，只见浸润花蕊根部的些许浅淡滴露，正转变成丝丝缕缕的缭绕云气，向上掺杂进半空的尘埃里。

“有致幻效果，但毒性极其微弱。”

收回手，方亦琢磨片刻、做出判断自语道，“大概是先前硫火喷发后，积蓄的汁液已然蒸腾了十有**……”

在这铺满整片洼地的花田里游荡了大半圈后，方亦登上地势相对较高的一片区域，选择了一块崩裂得不那么过分的大石作为落脚处，爬上去感受了下坐卧讲究的平整舒适度，又测试了下耐折腾最关键的硬度和脆度。

当他琢磨到明日需要准备的物件有哪些之际，第一批不速之客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