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踏白云,一日千里。
斩杀了红衣女和舒老儿后,一路上再没有人敢拦沈云迢和海卿的路,过了十日,马车便抵达风陵宗。
两人得了雪灵芝要炼化,还得为接下来的玄阳秘境做准备,因此回去后说了寥寥几句,便各自闭关去了。
沈云迢在梧桐院外布下禁制,拿出储物袋里的东西。
首先是从舒老儿手里得到的佛门玉简,沈云迢咬破指尖将血抹在玉简上,关于玉简的信息也悉数传到他脑海。
此简名为功德简,是怀沙菩伽大师所作,后来流落人间,被舒老儿偶然拾得,对魔门之物,有格外的克制。
沈云迢将功德简收好,接着取出雪灵芝。
灵芝如玉,服下后立刻化作一团柔和精气,如绵绵细雨洒入丹田。
沈云迢运转功法,专心淬炼真气。此前不过淬炼两丝,便花费了半个月时间,而如今他吸收了雪灵芝,也不再一丝丝慢慢来,直接将全身真气淬炼一遍,洗刷净丹田浊气,呈现出氤氲蒸腾之象。
一个月后,他内视丹田,目睹这样的成果,嘴角挑起抹笑意。
按照现在的进度,或许不出十年,他便能有冲击入灵之力了。
挥开禁制,沈云迢走出院子,早就等候在外的机关雀飞到他手上,胸腹自动打开,露出里面一张纸条。
沈云迢打开看,原是演机堂主邀请他去演机堂一观,先前承诺给他的飞舟已经做好了。
“且带路吧。”沈云迢一笑,催动机关雀,抬步朝演机堂走去。
……
幽深竹海处,一条悉悉索索的机关大蛇驮着货物在林中游移。
沈云迢跟着机关雀飞来,一眼瞧见了竹林后的演机堂,便落地在堂门前,跟守门弟子说明了来意。
知道是堂主客人,守门弟子不敢疏忽,毕恭毕敬将他引进堂内。
但见里面随处都是精巧机关,弟子们来来往往,专心于手中之事,对于沈云迢这个外来客人倒不怎么关注。
守门弟子将沈云迢引到堂主见客的地方后便退下,沈云迢刚要拜见,演机堂主便呵呵一笑,止住他的动作,道:“小友来了。”
沈云迢点点头:“没想到堂主这么快就做好了飞舟。”
“毕竟答应你之事,自然早些办了为好。”演机堂主最近几月都在打磨沈云迢要的飞舟,一做好就迫不及待邀他来观。此时见了沈云迢,再也按捺不住心中展示之意,朝前伸手,“小友请看。”
只见前方宽阔铁台上,一艘飞舟昂然挺立。
这飞舟长约七丈,宽约四丈,甲板上面还有三层精致楼阁,以紫檀木所铸,以青黛玉为檐,巧夺天工,威仪不凡,远比图纸看上去震撼。
沈云迢目露赞叹:“我可否上去一观?”
“这是自然。”
便是他不问,演机堂主也要主动邀请他上去看的。因为这飞舟不仅是外表精美,里面更是巧思如云,不比寻常飞舟。
沈云迢走进阁内,只见里面厢房丹房一应俱全,飘窗家具也一件不缺,空明几净,宽敞整洁,便是把这里当居身住所都没问题。
不仅如此,演机堂主还在里面布下机关阵法,可调节内外温度,真正算得上冬暖夏凉,舒适无比。
沈云迢微微一顿,心道演机堂主果然不愧是擅长机关铸造之人,他本是想要个方便赶路的工具,没想到对方直接给他造了个移动城堡。
不亏。
看过舟内摆设,演机堂主又一声喝令,沉寂的飞舟如生双翼,瞬间从地面抬升,飞上云端。
沈云迢和演机堂主站在阁内,只觉舟身平稳至极,一点颤动没有便直上了青云。
恰此时,前方一名弟子御剑而来,竟似没有看见这艘精致飞舟一样,目不斜视和他们擦肩而过。
沈云迢挑眉,猜想是这飞舟有隐身之法。果然,演机堂主解释道:
“这是此舟精巧之一,不管是行驶途中还是降临在地,都可隐匿舟身气息,一般人看不出所以然,哪怕察觉气流波动,也只会以为是空中微风拂过。”
沈云迢颔首:“堂主有心。”
两人绕着风陵宗飞过一圈,平缓落地。
演机堂主见他满意,心里也是十分慰籍,感觉几月来的时间没有白费,哈哈笑道:“小友喜欢就好。这飞舟精妙之处还很多,你持此符令,可唤令飞舟变幻,大小左右,皆随心意。且这飞舟上还有多重禁制,行走途中不受风雷雨雪所扰,便是一般的修士,没有沈小友号令,也难以破了禁制入内。”
简单来说,就是一个集赶路、居住、防御为一体的舟房。
虽然比不上宗门里能载百人的大舟雄伟,但在功能上,已经足够沈云迢使用。
沈云迢接过演机堂主递来的符令,指尖血挤出一滴融入其中,收了起来,这飞舟便正式移交给他了。
演机堂主笑道:“此舟还未有名字,沈小友不妨取个舟名。”
沈云迢思索片刻:“既是以忘尘丹和堂主交易而来,那便叫忘尘舟吧。”
“忘尘舟……”演机堂主重复一遍,笑了笑,“好名字。”
沈云迢取了名字,心间一动,默念一声收,忘尘舟便缩成一个精致小巧的模型,飞入他袖中。
“沈小友可要再逛逛别处?难得来演机堂一趟,我……”演机堂主正要留沈云迢参观,突见头顶一道灵光飞过,面色变了一变,转了口风,“在下还有事,若沈小友愿意留下参观,我可派人跟你一起。”
沈云迢察觉到演机堂主神态变化,摇头道:“晚辈只是来取飞舟,就不多加打扰了。”
他拱手一礼,飞遁而走。
就在他刚离开,演机堂主便循着刚才那道灵光追去,口中道:“喻流沙!”
……
回到梧桐院,沈云迢目光微微一凝,竟然见到了几个月没见的凌竹。
他一身青衣,站在门口不知来了多久,见沈云迢不在,面上似是有些失望。
正转身,便看见一道熟悉的绿衣身影从天而降,缓缓落到他身前。
凌竹眼睛一亮,刚要叫他名字,又怕自己表现的太过激动,连忙止住了惊喜的语气,微微有些别扭道:“……沈云迢。”
沈云迢笑了笑:“凌师弟。”
这笑容仿似往昔,竟然让凌竹眼睛有些酸涩,一股难言的情绪涌上,他垂下眼睫,避开了沈云迢的视线,寒暄道:“许久不见,你还好吗?”
沈云迢点点头:“一切皆好,你呢?”
“我在潇湘岛也很好,跟着师兄他们修习,现在已经是入气境了。”凌竹暗中观察了一下沈云迢,发现沈云迢现在气息莫测,非往日可比,知道他进步比自己神速,略微有些失落,又情不自禁为他高兴,“看起来你又有精进,恭喜。”
沈云迢含笑:“要进来坐坐吗?站在门口叙旧怪不像话的。”
“还是不了。”凌竹摇头,从药箱里取出一瓶伤药递给沈云迢,“其实我是为了这个来的。”
“你最近都没出现在潇湘岛,想来这些日子未曾受伤。不过你应该要去玄阳秘境吧,所以我准备了些伤药以防万一。”凌竹似是怕他不肯收,解释道,“都是用上好的灵药制成,你便是用不上,给其他人也是一样的。”
沈云迢默,看着凌竹递过来的伤药,心里有些动容。
他很久不去潇湘岛,不是不曾受伤,只是拥有了还神,无需治疗便能痊愈。
可是凌竹不知道,还在担心他。
沈云迢没有解释什么,收下了药瓶:“谢谢,多少灵石?”
“不用了,这是我送给你的。”凌竹声音越来越小,在最开始的惊喜过后,随之而来的是无措。
他突然有些不知道说什么。
以前沈云迢是门派里的狗都嫌,凌竹对他多有不客气的地方。但现在时过境迁,沈云迢不同往日,他也不好再与沈云迢打闹了。
好像从曲邪门入侵,萧长老离开那天起,他们之间便隔了一层看不见的屏障。
以沈云迢的境界飞升之快,迟早有一天,两人会如天地那般遥远。
但这无可奈何。
凌竹喃喃道:“你以后若是有事,可以来潇湘岛找我……我,我随时都有时间。”
“嗯。”
“虽然不一定能帮你,但我会尽力的。”
“我知道。”
凌竹看见沈云迢还是像以前一样点头,松了一口气,眼底却忍不住露出似喜似悲的神色,转身欲走。
沈云迢不是木头,自然察觉到他心情变化,猜想是自己最近日子忙着修炼出任务,很久没和他见面,让他觉得两人关系生疏了,便想以自己的方式安慰他。
“凌竹。”沈云迢叫住他,双手搭在他肩膀上,将他扳了回来,面对着自己,语气认真道,“其实你来见我,不用这么拘谨,我早就把你当做朋友了。无论以后我变成什么样子,你只要把我当成你最初认识的那个沈云迢就好。”
凌竹一愣,随即撇过了眼神,嘀咕道:“谁要当你的朋友?”
“诶?那是我自作多情了?”沈云迢忽然尴尬,松开了手,不自然地挑起了眉。
这熟悉的表情,一下子让凌竹憋不住嘴角的笑:“好了,我知道了。”
沈云迢一直都没变,只是表现出来的方式不同了。
他还是那个看起来不正经,但实际上待人真诚又体贴的沈云迢。
“我回潇湘岛了,恭祝你秘境之行一路成功。”凌竹心情松快了许多,朝他招手。
“嗯,再见。”
目送凌竹离开,沈云迢拿着伤药回到屋内,望着虚空一点,微微有些出神。
其实他不去潇湘岛,除了不再需要治疗外,还有一点,就是他本能般地对那个地方有些逃避。
自那日夜中一别,他再也没踏足过潇湘岛,流光阁。
因为他想见的人已经不在那里了。
他也不再是刚穿来时乐观无畏的心态,只想保住性命,随波追流地修行。
他杀人诛妖,已经融入这个世界,此后现世已成过去,大道才是归途。
沈云迢回过神,轻轻一笑:“也没什么不好。”
他前世既没有父母,也没有朋友,今生虽然也无亲缘,但还结识了几个交好的师兄弟。
比如凌竹,又或者齐步微。
放宽心,沈云迢起身,打算趁玄阳秘境开启前炼些丹药备用。
宗内已经决定好前往秘境的弟子人选,共六十人,几乎都是本届宗门大会上的人物,彼此相识,由星衡君和雲渺真人领队,一行人浩浩荡荡,出发前往虚杏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