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方脚步一顿,果然停了下来。
杜言回头莫名的看了余柚音一眼,两秒后,他嘴角露出苦涩莫名的笑。
“就算我疑惑那又怎么样,我姐已经去世了,再也不能回来了。”
“要是你姐姐选择死亡的原因,不是因为段望呢,要是段望是无辜的呢。”
说完,余柚音想起段望那晚的样子,不禁眼角微湿,她的语气控制不住有些颤抖:“我来找你不是威胁,段望也并不知道我来找你,我只是想把事情弄清楚。”
见余柚音这么坚持,杜言眉头紧皱,眼底闪过一丝困惑。
“你为什么会这么相信段望,段望那个人很值得相信吗?”
“段望不会害人。”余柚音几乎是立刻回答。
杜言黯然垂下眼帘,身侧双手握成拳,呐呐的问:“是……这样吗?”
姐姐的死的确很蹊跷,可那封遗书上白纸黑字写是因为段望,他还能怀疑自己的姐姐吗?
可当他看向面前的女生,对方的眼神又是无比的认真和笃定,就好像他相信姐姐那般。
“算了。”杜言浑身像卸了力气,紧绷的肩头松下:“既然你这么坚持,我就让你看明白段望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见杜言话有松懈,余柚音眼睛发亮,长长的睫毛接连颤动两下。
“明天中午这个时间来找我。”杜言转身道。
听到这句话,余柚音悬着的心才算落地。
余柚音盯着杜言的背影一动不动,直到杜言回到教室,她都没有移动半步。
把眼睛看得酸涩,余柚音才收回视线,她低头,长长的舒了一口气。
教室里的符舒远透过窗户,盯着女生充满悲伤的侧脸,眉头紧锁。
等余柚音回到教室的时候,在门口一眼就看到趴在桌子上的段望,嘴角勾起一抹浅浅的笑。
“段望你不会睡着了吧。”余柚音声音隐含笑意。
闻言,段望立即起身,激动的把桌子移了位,面上却是很淡定。
“我怎么会睡着,就是无聊了趴会而已。”
段望目光投向余柚音脸上,俊眉忽而一蹙:“你哭过了?眼睛怎么红红的。”
余柚音浑身一顿,急忙低头垂下眼睛。
段望总是一副懒怠的样子,可却是比谁都细心,想要瞒着他点什么可真难。
“我……”余柚音有些吞吞吐吐。
段望歪头:“你?”
虽然很不想骗段望,但在事情没有弄清楚之前,还是先瞒着他吧。
余柚音眼睛盯着地面,不露声色道:“外面刚刚起风,眼睛里不小心进了沙子。”
“真的?不会是有人欺负你吧。”段望一脸狐疑地问。
余柚音急忙摆手解释:“怎么会呢,有谁会欺负我啊。”
想起刚刚来班里找余柚音的那几个男生,段望轻哼一声,悠哉悠哉的开口:“也是,现在喜欢你的可多着呢,怎么会有人欺负你。”
“你是说之前那些人吗?”余柚音有些疑惑:“可是我最近都没怎么见过他们啊?”
那是因为全被我赶走了。
看着余柚音不知情的样子,段望微微抵着下颚,嘴里发出一声闷笑。
“你突然笑什么?”
余柚音微皱眉,更是疑惑。
闻言,段望眼角眉梢荡开笑意,夹杂着一丝得意。
他懒洋洋地靠在窗边:“我也不知道,反正就是开心,一开心我就想笑。”
“行吧,开心就好,开心最大。”余柚音无奈地摇了摇头。
接着,余柚音从抽屉拿出一沓试卷,从里面抽出来一张,然后把它递给段望。
“你干嘛?”段望下意识往后一缩。
余柚音压制住上扬的嘴角,语气理所当然:“还能干嘛,当然是教你做题了。”
段望没接卷子,满腹抱怨道:“我今天已经做过一张了,说好一天完成一张,怎么还带加量的。”
余柚音把试卷放在段望桌子上,不容拒绝道:“还有半个月就期末考了,计划当然要随着情况改变。”
说完,余柚音又道:“再说了,有我在你怕什么?”
段望放在桌上的手指微动,不动声色地坐直。
“我才没怕呢,你别小瞧我。”
余柚音一愣,随即笑了笑:“好,不小瞧你。”
窗外的天气不是很好,灰蒙蒙的颜色盖住天空,从紧闭的窗户往外看,压得让人喘不过气。
看着段望低头认真的样子,余柚音的眸色暗了暗。
段望的状态一直比较积极,看不出有任何异样,可那天晚上崩溃的段望又真实存在着。
每一次看到段望无所谓的样子,余柚音的心里就像有一根刺,扎得她生疼。
段望盖住的伤,痛的却是她。
余柚音知道,自己没救了。
第二天的中午,余柚音像昨天一样来到高三(9)班,在门外发现了早早等着的杜言。
杜言转身看了余柚音一眼,抬手把一张纸递过去。
“这是复印件,你可以拿着。”
纯白的a4纸上密密麻麻的写着什么,明明很近的距离,可余柚音就是眼睛模糊,看不清上面的任何一个字。
近在咫尺的真相。
见女孩发愣,杜言不禁拧眉问:“你又不想知道了?”
终于,余柚音颤抖伸出手,她将薄薄的纸接过,却没去看上面的内容,而是将手垂在身侧。
“除去你伤害段望,我要对你说声谢谢。”余柚音突然开口道。
杜言愣了一下,然后忽得笑了一声,听得人很不舒服。
“不用谢。”杜言将手插进口袋,意味不明道:“希望你看了上面的内容,还能这么相信他。”
说完,杜言转身离去。
走廊上徐徐吹来的寒风,让过路的学生不敢多做停留,都裹紧了衣服往教室里钻。
余柚音发丝飘动,鼻尖冻得微红,但握着纸的手心却在冒汗。
她静止似的站着,脑海中思绪连不成线。
半晌,余柚音眼中恢复清明,她把遗书叠了叠,认真地放着口袋里。
一天的课余柚音都没怎么听,思绪纷乱中连段望叫她,她都是副脑袋放空的状态。
放学后,余柚音步伐变快,情绪也越来越激动,最后甚至是奔跑着回家。
砰的一声。
房间的门被猛地关上,余柚音靠着门缓缓坐下,从口袋中拿出那张遗书。
打开遗书的动作很慢,仿佛那薄薄的纸有千斤重。
余柚音双手有些颤抖,呼吸声变得细微,把目光投向上面的内容。
致我泥泞不堪的人生:
我喜欢一个人,我想向他表白,可是那个人距离我好远,我用尽力气喊出的喜欢,随着微风飘散。
但我喜欢,所以我不会放弃,我偷偷的关注着他的一切,故意在他面前出丑,即使引得别人大笑,他只有要能回头看我一眼,再多难堪都成了喜悦。
那天他对我笑,我在想是不是也有一点喜欢我,哪怕一点点,我也会像吃到最甜的蜂蜜一样满足。
可是我听别人说,说他有喜欢的人,他怎么能喜欢别人呢,我的喜欢算什么,独角戏吗?
我跑到他面前一遍又一遍的述说爱意,他却像看神经病一样看着我,还把我推到在路边。
我扭到了脚腕,好痛好痛……
可还好,段望回来了,他向我道歉,请求我的原谅,说不该推我,还带我买了药。
我好开心。
可是他后来怎么又变成冷漠的样子呢,还让我去死,我想不明白他为什么要这么对我。
后来我才知道我太微小了,像尘埃,又或者比尘埃还不可见,没有谁的眼中有我。
所以我决定结束自己的生命,用轰轰烈烈的方式,哪怕只有一个人,我也要刻在他的骨头上。
遗书落在地上,余柚音眼神呆滞,眼眶里蓄满了泪水。
是这样吗?
少女把内心破开的言辞,每一个字都好像再说,她是因为段望选择死亡。
是因为段望?段望害了她?
是……这样?
不。
余柚音猛地坐直身体,疯了般寻找手机。
段望说过他跟杜若只见了两面而已,除此之外没有交集。
段望说了,她就要信。
她信段望,她信段望,她信段望啊!!!
“手机呢?在哪!在哪!?”
余柚音靠在门上,摸遍了全身的口袋,都没有找到手机,原本好好待着的手机,变得不翼而飞。
听到响动的彭淑赶来,转动把手想开门,却被阻力挡了回去。
“柚音怎么了?”
“妈,我手机不见了,怎么办。”余柚音带着哭腔。
“别着急慢慢找,说不定你放在其它什么地方。”
其他什么地方?
余柚音眼泪划过脸庞,朦胧中看见躺在桌子上的白色手机,手机尾端连接着插口。
她刚刚真是慌了,今天早上手机没电,留在家里充电,根本没带在身上。
余柚音努力让声音听不出异常,她扶着门站起身。
“妈,我找到了。”
“那就好。”彭淑放下心来。
说完,她转身离去,口中小声嘀咕道:“这孩子,平时也不这样,怎么今天毛毛躁躁的。”
眼泪滴落在屏幕上,余柚音在哭。
她不敢给段望打电话,只能哆嗦着点开段望的头像。
[段望你有没有骗过我]
对面的段望一愣,眼中满是迷茫。
[怎么这么问?]
[有,还是没有]
余柚音深吸一口气,在十分漫长的两秒后,等来了段望的回答。
[没有,我不会骗你]
余柚音怔愣的看着那行字,她把头垂下,肩膀止不住的颤动,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落下。
只要有这句话就好。
她选择的相信,就有理由坚持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