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暗无人寂静的小巷里,一黑色身影迅速跑近,神情稍显紧张,却努力想把自己的神色隐没在这片黑暗中。
手里闪过一抹刺眼的亮光,他用一块黑色布条擦拭掉刀锋上的血迹,回头看了两眼四周,确定无人接近,他拿出另一条黑布把匕首缠好,随后眼疾手快地扔进地上靠墙的箩筐里。
片刻,他整个人仿佛松了一口气,扯下脸上的黑色口罩,把它随意塞到大衣的口袋里。他冷峻不语的唇角微微一勾,一丝复杂的神情出现在他脸上,似笑非笑,透露着无法言喻的忧伤。
转身走出巷口之际,地上倒映着的多了一个身影。他低眸撞向挡在他跟前的身影,眼眸慌乱无措,却又在几秒后平静地黯淡无光。
“你...果然知道了。”周卿予唇角微扯,硬是扯出一抹苦笑,垂着头,在月色中蓄意隐藏自己的苦涩与无奈。
温楚梨眼眸平静,一双眼睛漆黑幽深地看着眼前的男人。“周卿予,你不觉得你需要解释解释?”
“我...无话可说。”他顿了顿,想说些什么,半天却只憋出了这短短的一句话。
“为什么要杀言礼信?”她声音清冷,丝毫没有温度,一字一句直逼他心房。
“你不是早该猜到了。”他抬头看着她虚弱一笑。
“我要你亲口说,为什么要杀言礼信?是不是因为那场车祸!”她声音微微颤抖,在提及车祸一事时情绪稍显失控。
闻言他沉默不语,没有选择辩解。
她死死地盯着他,他的每一寸的呼吸她都尽收耳内。
“你不说是因为不敢承认你害死了我的父母是吗?”
沉默许久,巷口里有雨后水滴不断落地的声响,他垂着头,“对不起小梨。”
除了这句话,他依旧没有说出其他字句。
“我不需要你的道歉,我只要真相。”她步步紧逼,几乎把他逼到了边缘。
他眸色一沉,眼睛里毫无亮光。“那天,我刚拿了驾照,所以就想着好好练习开车。我记得那天的天气和现在一样,雨后的路上满是水渍,街上一个人都没有,我很享受这种没有人只有自己一个人前行的道路。但就在那时突然在拐角处冲出来一辆车,它速度很快,我鬼使神差地起了想和它一比高下的心理。我记得那天我的油门踩到了底,眼前什么都看不到,一心只想追过那辆白色的汽车。“嘭”的一声,我吓得说不出话,完全没反应过来就看到那辆车飞到了十米远,里面的人血肉模糊。我...我害怕极了,不知道要怎么办才好。”他断断续续地道着,语气又低又沉。
温楚梨眼眶发红,双拳拼命握紧,开口,才发现她的声音哽咽:“车里的是我的爸妈?还有言初临的爸妈?”她极其抵触地说出这句话,却没办法,最后还是说出了口。
只见他闭了闭双眼,无力地和她说着:“对不起,小梨,真的对不起。”
“可能你还不知道,当年我也在车里。”她云淡风轻地道着,像是在陈述着一件再普通不过的事情。
果不其然,在听到她那句话后他神色错愕,满脸的愧疚,“对不起,我真的不知道,是我对不起你,小梨。”
“是你对不对,这段时间偷偷在搞这些小动作的是你。还有你杀言礼信是因为...”
她试探的话语还没完全结束,他便迅速地接了她的话,“我不能让他活着,他是那场车祸的幸存者,我不允许还有人知道这件事情。”
“那你为什么要玲珑帮,我想不明白,你为什么要帮他们!”
“他们当时在场,我的所作所为被他们看得一清二楚,我真的没得选择。”
她咬着牙,鼻头一酸,一行热泪滑落脸颊,低落在地面上。
“对不起小梨,我好像回不了头了,我已经换不回来他的命了。”他心里开始愧疚,后悔。原来在她面前,他还是不舍得再欺骗她了。
“你可以回头的。”她轻轻地拭去眼泪。
他瞬间抬头,眼眸一亮,“你是说言礼信他...不可能,我明明...”
三天前...
言初临和温楚梨来到言礼信的床边,只见躺在床上的人指尖微微一动,随后眼睛缓缓睁开。
场景一换,言礼信唇上血色恢复不少,靠在床边,他的跟前站着两人。
“言叔叔,请您告诉我,当年的真相究竟是什么?”温楚梨虽急切但在看到他脸上依旧残留虚弱的神色时,她心生愧疚,“抱歉言叔叔,是我太心急了忘了您才刚醒过来。”
言初临低头看了眼她,随后温柔地牵起她微凉的手。
只见言礼信低头叹了一口气,“唉...原来他们都已经...”相隔多年,再次醒来,身边的人已离世,这突如其来的消息让他悲痛万分。
“玲珑帮我以前和他们有接触过,他们三番两次地找我试探希望言氏和他们合作。虽然我是个生意人,但还是会分什么应该做,什么不应该做的。他们势力庞大,我只是个商人,便不想掺和他们的勾当。但也是在那时候我认识了你的父母亲,他们和我不一样,为了想粉碎玲珑帮不惜危险地潜入只为了找到他们犯罪的证据。潜伏了多年,没想到还是被他们发现。也许是因为他们唤醒了我内心的良知吧,我决定帮助他们,在他们被玲珑帮追杀的时候我把他们藏在了我家。可是他们依旧发现了,居然还狠毒地放了一把火。我记得当年我把你救出去之后和初临的母亲打算把你们送到安全的地方,却就在途中突然受到一股强大的撞击力,之后的事估计你们也清楚了。”
温楚梨一下子红了眼眶。
“那照言叔叔您所说的,玲珑帮早在当年就知道言家是和他们对立的,那这几年为什么还要找言氏合作?”话音刚落她怔然地看向站在一旁始终默不作声的言初临。
“初临是你?”
“嗯,我把当年玲珑帮知道这事的人封口了,没有十几年二十年他们是出不来了,只可惜那些只是些小喽喽,对那些事情并不知情。”
“初临这十几年辛苦你了。”言礼信很是骄傲,当年才几岁的孩子如今能成长为独当一面的男人。同时对他感到亏欠,这些年来让他承受着这一切,被迫长大。
“父亲,您能醒来就好。那父亲有见到当年撞你们车的那辆肇事车辆吗?我查了很多年,却始终没有半点消息,我想是有人故意销毁了痕迹,只是那人的势力是有多强大,居然能让那件事凭空消失地毫无痕迹。”
闻言言礼信低头思忖,片刻,他轻轻地摇了摇头,“我不清楚,当年发生得太过突然,我并没有见到那辆车。”
在旁边思索片刻的温楚梨这时却开了口,“这一切一切都在证明着这事情不简单并且就发生在我们身边,如果那人就在我们身边的话,我想我有办法引他出现。”
说完后她抬头看向言初临,只见他唇角微勾露出笑意,她便了然于心,“看来,我和你想的又一样了。”
“你是我未婚妻,你想什么我当然清楚。”
温楚梨面露羞涩,不好意思地看了眼一脸慈爱般的神情看着两人的言礼信。
“你就不能承认我聪明吗?”
“嗯,你最聪明。”
回忆结束...
周卿予垂下了头,“原来言礼信没有死。”这句话包含着复杂的情绪,兴许是遗憾,兴许是庆幸,当中的意思,也许只有他自己才懂。
“当年的我很是害怕,直到他们找到了我,他们看到了事故的现场,威胁我说答应可以为我隐藏这件事,我...我答应了。我后来才知道原来车上的还有你的爸妈,我...对不起。”
“你什么时候知道苏翎是我假扮的?”她表情始终毫无波澜,一双眼睛空洞且无神。
他仰头望向漆黑的夜空,繁星倒映在他的眼眸,“那天你在画这片天空的时候我便知道是你了,起初我是不相信的,觉得这一切太不可思议,但我不得不承认,这确实你。”
“之前发生在我身边的事是你吗?我好几次出现危险的时候都刚好能碰到你。”她想起前段时间,每次遇到袭击的时候都会遇到他,而且还莫名其妙地被那人逃掉了,如今所有线索串在了一起,那个不安定的因素,就是他。
“我知道他们想要伤害你,我只能这样帮你,但同时也不敢把他们激怒了,我只能用这种方式,我知道,总有一天你会知道真相的,我也想过把真相告诉你。”
“你为什么不杀我?既然你决心想杀言礼信,怕他会知道当年的真相,那我呢?我也在现场,你就不担心我想起来了?”她双眼突然瞬间泛起一片涟漪,在这片黑夜里颇不平静。
闻言他低头扬起一丝苦笑,“我怎么可能杀你,我怎么可能...杀你...”
她轻咬着下唇,脑海里闪过一帧帧当年车祸的画面,她的父母倒在了血泊中,还有言初临的母亲,冰凉僵硬的身躯躺在无情的血地里。
“你就不怕我杀了你?”此时她的眼里满是恨意,从袖口掏出的银质小刀抵在他的喉咙处,惹来一阵凉意。
他轻轻抬头,嘴边依旧是那抹虚弱的笑容,眼里却饱含柔情,“小梨,你的手是用来画画的,不是杀人的,为了杀我这样的人弄脏了手,不值得。”
她拿着小刀的手微微颤抖,直到刀尖退开了他的喉咙。语气很轻很低,仿佛只有她自己能听得见,“你的手也不应该用来杀人的。”
“我的手早就脏了。”
之后两人都没有再说话,半晌过后,他眼睛偷偷地看了她一眼,语气里有一丝恳求的语气,“你会原谅我吗?”
她睫毛轻颤,坚定地道了句:“不会。”
他怔然一笑,“也是,对于伤害你家人的人,不管是谁,我知道你都不会原谅的,所以我才会想着让你误会言初临,可是我还是错了,低估了你们彼此的信任。呵~是我错了。”
他这一声笑得悲伤,传遍整条幽静的小巷。
温楚梨没有再停留,毅然决然地转身,消失在最深处的巷口。
黑色皮鞋从拐角处踏出,借由身后月光的打落,那身影渐渐现出了他的轮廓。
周卿予眼眸一沉,直直地盯着突然出现在他眼前的人。
那人一身黑色长衣,双手插在两侧的口袋里,一双眼睛犀利且深沉,唇边似有似无漫出的笑意,“我们聊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