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间被这么没头没脑地一问,狄云飞眨了眨眼,不知苏云牧心中所想,脸上露出了没有防备的笑容:“什么大事啊?我有什么好瞒着你的吗?”
“你和…”苏云牧本想问他和盗侠是什么关系,是不是就是盗侠本人,但话还没说出口,就被周围行人的惊呼声打断。
“哇!快看!好浓的黑烟啊!”
“是有什么人在烧东西吗?”
“该不会是什么地方着火了吧?”
四人停下交谈,不约而同地循着行人的视线朝某一个方向望去,只见滚滚黑烟冲天而起,把远处的天空都染成了一片蒙蒙灰色。
“少爷,那个方向…好像是赌坊的方向。”陆小鸣踮起脚尖,对着黑烟冒出来的方向手搭凉棚眺望。
苏云牧眉头微皱,顾不得再和狄云飞说什么,当即道:“走,我们过去看看。”
等四人小跑着重新回到千金赌坊的时候,这里已经被大火烧成一片。
火焰之下,建筑被烧得噼啪作响,燃烧带来的炙热温度和四散的浓烟让人无法靠近,然而围观的行人却并没有因此减少,反倒是越聚越多。
苏云牧知道,若是继续放任这样下去不管,等火势蔓延到其他建筑的时候,必定会引发恐慌踩踏。到时一边要救火,一边要救人,肯定会有一边顾不上,最后要么是有人员伤亡,要么是整条街被烧干净,后果不堪设想。
他当机立断,迅速做出安排道:“狄云…狄捕头,你脚程快,快去衙门叫人来救火。”
自从知道狄云飞有可能是燕无影之后,他就不想称呼这人为捕头了,毕竟让有可能是贼的人当上捕头,这件事本身他不介意是不可能的。
但现在大火当前,人命关天,不是计较这些的时候,更不用说他手上也没有足够的证据能证明狄云飞就是燕无影。
“好。”狄云飞运起轻功,踩了几个围观人的肩膀之后,飞上屋檐,朝着衙门的方向疾驰而去。
苏云牧把他的动作看在眼里,之前没怀疑他的时候,觉着这动作没什么特别,现在却是怎么看怎么像燕无影了。
收回视线,苏云牧来到一栋建筑的石阶高处,又对霍玄枫说:“霍兄,你嗓门大,麻烦吼一嗓子,让所有人都看向我们这边。”
“行。”霍玄枫点头,运气,接着声音如洪钟般响起,“喂!所有能听见的人!都看我们这边!都给老子看过来!”
看热闹的行人被吸引注意力,纷纷看了过来,只是仍有不少人在交头接耳,再加上大火燃烧的声音,杂音依旧不小。
霍玄枫话音刚落,苏云牧立即接上,用尽了平生最大的力气吼道:“我是定安县的县令苏云牧!所有人都给我安静!不听话的!重打二十大板!”
人声迅速减小,但还有一小部分人在窃窃私语,苏云牧眼尖,指了一个说话的人道:“你!当本官看不见!想挨板子吗!”
那人赶紧捂住嘴巴,剧烈摇头连带着身子都晃动了起来,苏云牧这才转头去巡视其他人。在他锐利的目光下,人声彻底消失,只余大火燃烧的噼啪声。
苏云牧继续大声道:“听好了!凡是老幼妇孺者,不准靠近千金赌坊!违者罚五两银子!”
“男人愿意留下随本官救火的!事后本官会每人赏二两银子!不愿意的!火速离开!不然板子伺候!”
随着苏云牧的声音,陆小鸣和霍玄枫心领神会,互相一点头,快速有序地疏散围观的人群。
其中有一些男人留了下来,朝苏云牧道:“县令大老爷,我们帮忙救火,真的有银子拿吗?”
苏云牧走下台阶,来到这些男人的面前,语气肯定道:“有!你们若是出力帮忙,本官可以保证,银子是决计不会少了你们的。”
这些男人听罢,小声交谈讨论后,回道:“有大老爷您这句话,我们就放心了,您想怎么救火,我们都听您的。”
苏云牧颔首道:“嗯,陆小鸣!你带一部分人去找一些拆墙的工具和结实点的绳索,越多越好,待会要用。”
“好的,少爷!”正在疏散人群的陆小鸣应了一声,挤过人群带走了几名男人。
“霍兄!你和剩下的人一起疏散人群!越快越好!”
霍玄枫:“没问题,你们几个跟我来。”
安排完这些后,苏云牧观察起火势和风向来,这么大的火,除非下雨,否则用水是浇不灭的。现在只能把临近的房屋拆掉,让火势不再蔓延,等它自己烧完熄灭。
他来到一处房屋跟前,敲了敲房门,在外被疏散的房屋主人立刻上前,“县太爷,您要…”
苏云牧打断快速道:“你知道我是谁就好办了,待会本官会带人拆你的房子,等大火熄灭后,你来衙门,本官会赔偿你的。”
不等房屋主人同意回答,苏云牧已经去敲下一家的房门了。
火势开始蔓延,但人群已经疏散得差不多了,并没有引起恐慌踩踏。不多时,陆小鸣带着手拿工具的一群男人返回,狄云飞也带回来了一群捕快。
在苏云牧的调度指挥下,众人齐心协力,又是用工具拆墙,又是用绳索拉墙,忙得灰头土脸,才总算在火势蔓延过来之前,拆倒了房屋,把大火困在了一处。
苏云牧抹了一把额头的汗,松了口气,接下来只要注意把跳落的火星及时掐灭,在安全的地方浇水把火慢慢扑灭就行了。
“来,这碗饭给你。”一个女声响起,唐小禾不知是什么时候过来的。
在火势被控制住后,他们一群人忙活了大半天,都累瘫倒坐在了地上。而她正带着一群明月织坊过来帮厨的女子们,贴心地给累倒的人送上一碗热腾腾的饭菜。
苏云牧低头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刚才光顾着救火,居然没发觉自己已经很饿了。
狄云飞两手各拿着一碗饭走过来,把其中一碗递给苏云牧,“来,忙活大半天了,肚子肯定很饿了吧。”
苏云牧看着递过来的那碗饭,犹豫了,没有立即伸手去接。
狄云飞等了半天,见对面的人一动不动,又递了递,笑道:“不饿吗?还是说你嫌弃我手上脏?不想吃这碗饭?”
苏云牧的目光移到了狄云飞沾满灰尘的脸上,不发一言,就这么深深地看着他,仿佛要通过他的双眼看穿他的内在本质。
“我、我脸上有什么东西吗?该不会很脏吧?”狄云飞不自在的动了动肩膀,试图用肩膀来擦脸。
“没有。”苏云牧打破沉默,伸手接过了狄云飞递过来的那碗饭,视线转向仍在燃烧的建筑,“刚才疏散百姓的时候,听逃出来的赌客说,是雷万庭突然发疯,放火烧了自己的赌坊,估计他现在已经葬身火海了吧。“
狄云飞刨了一口饭,边嚼边说道:“是吗?不算稀奇,我们走的时候,那家伙就已经不对劲了。唉,幸好我们及时回来,把这场大火控制住了。”
“狄云飞。”苏云牧停下吃饭,唤了他一声。
狄云飞:“嗯?怎么了,我说的不对吗?”
苏云牧叹息道:“很对,只是…”
狄云飞歪头疑惑:“只是什么?”
苏云牧瞥了他一眼,“只是我觉得雷万庭在某些方面,和你很像。”
狄云飞扑哧一声笑了出来,没好气道:“哪里像了?你别胡说八道行不,一点都不像好吧。”
苏云牧埋头吃饭,笑而不语,那笑容很淡,似有不易察觉的哀伤藏匿其中。
狄云飞只当苏云牧默认了自己的话,并没有多留意他面上的表情。他看着面前的废墟,忍不住唏嘘道:“一把火,烧得什么都不剩了,以后这个地方该怎么办啊。”
“这个倒不必担心。”苏云牧收敛起情绪,正色道:“这个地方原先不是叫千金赌坊吗?正所谓赤子之心,千金难求,我打算等火完全灭了之后,在这里建一座学堂,让县里的孩子可以在这里读书。”
狄云飞哼道:“搞不懂你哪来这么多奇奇怪怪的说法,上次给明月织坊取名字的时候也是这样。”
“不过话说回来,你口中所谓县里的孩子也包括像文生那样,无家可归四处流浪的孩子吗?”
苏云牧注视着狄云飞的双眼,认真道:“当然,只要是定安县内的孩子,甚至是其他地方的孩子,都可以过来。”
“哦、哦哦,我知道了。”狄云飞掩饰性地吃起饭来,不好意思与苏云牧对视。
“还有狄捕头你也可以过来和孩子们一起读书,我不介意的。”苏云牧笑得意味深长道。
“你不介意我介意!我又不是小孩子!为什么要过来读书!”狄云飞恼羞道,显然并不明白苏云牧这句话背后的某种深层含义。
苏云牧一本正经道:“你刚才不是说了吗?搞不懂我哪来这么多奇奇怪怪的说法,等你和孩子们一起多读点书,就能明白了。”
“我才不要!”狄云飞扭头就走。
苏云牧没有阻拦,独自一人站在一处看着狄云飞和陆小鸣等人聊成一团,他终究没有去问狄云飞他和燕无影是不是真的有什么关系,他清楚地知道有些话一旦说出口,就收不回来了。
更何况现在的时机并不成熟,他手中没有足够的证据,就这么盲目去问狄云飞,只会打草惊蛇。
他得收集到足够的证据,让狄云飞辩无可辩,和这小子来一次没有任何保留、彻彻底底的谈话,若这小子真是燕无影,那他必须要知道为什么。
赌坊已烧,接下来就是山匪篇,感情线也要开始动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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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 赤子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