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久前,唐小禾为衙门众人提前准备好今天的午饭后,便只身一人前往明月织坊。她在距离明月织坊不远的时候,正巧撞见一对父女在当街拉扯。
其中女儿声嘶力竭地大喊道:“爹!求求您!不要把女儿卖到那种地方!”
父亲拉着女儿的手腕,没有用多大力气拖拽,他满脸忧伤地劝道:“纤儿,你就帮帮爹吧,算爹求你这一回。你要是不帮忙的话,爹会被人打死的,爹给你跪下行吗?”
说罢,这个父亲就要当街给自己的女儿下跪。
“爹,您别这样,女儿答应您还不行吗…”女儿泣不成声地劝阻自己的父亲,她无奈点头,答应了这个父亲的要求。
目睹这一切的唐小禾没太看懂这对父女的行为,她决定不再看这个热闹,绕过两人来到明月织坊门口。
令她没想到的是,在她刚准备进门的那一刻,这对父女也出现在了明月织坊的门口。
“这里不是烟月楼吗?”那个父亲看着与烟月楼截然不同的明月织坊牌匾,奇怪道。
唐小禾看了一眼这对刚刚碰到的父女,解释道:“烟月楼已经被县令大人拆掉了,这里现在叫明月织坊,你们来这里是做什么的?”
父亲惊道:“拆掉了?!那我的纤儿岂不是没地方卖了?”
唐小禾顿时明白这对父女刚才为什么在大街上拉扯,她又惊又不解道:“你好端端的,为何要卖自己的女儿?”
父亲眼神躲闪愧疚道:“这…”
时间回到现在,唐小禾带着苏云牧来到衙门门口的那对父女面前,介绍道:“这位是我们定安县的县令苏大人,你们也介绍下自己吧。”
“草民叫刘大,见过县令大人,她是草民的女儿,叫刘纤纤。”叫刘大的男人恭敬道,“纤儿,还不快朝县令大人行礼。”
刘纤纤立即低头恭敬道:“民女刘纤纤,见过县令大人。”
“嗯。”苏云牧应了一声,迅速打量起这对父女。
这个叫刘大的父亲从外表来看,应该是一个憨厚老实的普通人。从他对待自己女儿的细微动作中,苏云牧知道他很疼爱自己的女儿,不太像是那种终日沉迷赌博,输光家产轻易卖女儿的人。
至于那个叫刘纤纤的女儿,她约莫十四、五岁左右,是一个十分年轻的少女,现在的她虽未完全长开,但也可以窥见未来的美人之相。
此刻的她眼角微红,显然在不久前才哭过,这副模样更让她有一种楚楚可怜、惹人怜惜之感。
要是换作别的男人,一定会第一时间上前安慰刘纤纤。但苏云牧不一样,他上头有三个姐姐,她们不仅是绝世美人,能力还都个顶个的优秀,甚至可以说是优秀得过了头,简直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所以在对待漂亮女人这件事情上,苏云牧不仅不会像一般的男人那样趋之若鹜,反而内心有一丝抵触的心理。
打量完父女俩,苏云牧主动开口询问道:“刘大,你当真欠了赌坊一大笔钱,所以才要卖女儿的吗?”
刘大说:“回大人的话,是这样的,都怪草民鬼迷了心窍,没控制住自己,才落得今天这种地步。”
苏云牧进一步问道:“能和本官详细说说你输光钱的过程吗?”
刘大怔愣一瞬,不太明白眼前的年轻县令为什么要问这些,他看了一眼依偎着自己的女儿,最终没有隐瞒地选择和盘托出,“事情是这样的…”
数日前,原本不怎么去赌坊的刘大在几个熟人的撺掇下还是去了。到赌坊后,他原本只想站在一旁看着别人玩,算是看个热闹。
但他看了几轮后,看着别人不停的赢钱,终是按耐不住手痒,来了一局。
这一局出乎了他的意料,他赌赢了,围观的人也羡慕他的好运气,劝他多来几局,他憨笑了几声,只当是凑巧而已。
话虽如此,这赢的一局也大大引起了他的兴趣,他想着反正今天没带多少钱,要是把钱都输光了,就回家吧,反正没关系。
可接下来的结果再次出乎了他的意料,他非但没有输钱,反倒赢了不少。细细算来,这短短半天,他竟然赢了二十几两银子,相当于他五六年不吃不喝的收入,他可从来没见过这么多钱。
这下他就算不想相信自己的运气好,也不得不信了。他想着,要是能一直赢下去,那他这辈子岂不是吃喝不愁了。
于是,接下来的几天,不用其他人提醒,他自己就兴致勃勃地前往赌坊了。这几天下来,他虽然没有像第一天那样赢得特别多,但总体下来,还是赚了一到三两银子,比正常劳作多不少的。
他本以为能这样一直赢钱下去的,可事实并非如此,在他连续去了赌坊小半个月后的某一天,他开始输钱了。
起初他只以为这是一时的运气不好,后面都会赚回来的,直到他越输越多,把先前赢的钱都输了进去。
他不甘心,想把那些钱再赢回来,只要赢回来,他就收手不赌了。他就这样的一发不可收拾起来,到得最后,输给了赌坊一大笔钱,最终落得如今不得不卖女儿的地步。
刘大神情落寞哀伤地讲述完这一切,他怜爱地轻拍着自己的女儿,悔不当初道:“早知道,我就不该进入那间赌坊…”
唐小禾听完后愤愤不平道:“谁让你控制不住自己的,你这个做父亲的也太不负责任了,把自己的女儿都害惨了。”
刘大没有反驳,承认道:“姑娘说的是,是我活该,可我要是被赌坊的人打死了,纤儿就没人照顾了,往后的日子只怕好不到哪里去。”
“要是衙门能收留纤儿,草民可以不要任何钱财,只望衙门能好好照顾纤儿,让她少受点苦,这样就算草民被打死,也能瞑目了。”
“爹,您别这么说…”刘纤纤泪水又落了下来,她扑通一声对着苏云牧跪下,“县令大人,民女自幼母亲早逝,父亲含辛茹苦地把我养大。民女不能眼睁睁地看着父亲被人打死,自己却什么都不做。”
“民女从小就被人夸赞长得好看,大人如果不嫌弃,民女愿意给大人做奴做婢,只求大人能救救民女的父亲。”
“纤儿,你不用管爹,刚刚那位姑娘不是说了吗,你可以到衙门帮厨打杂,自己养活自己,不用卖身做奴。”刘大拦下想要磕头的刘纤纤,欣慰女儿孝顺的同时却也眼含热泪劝道。
刘纤纤泪眼婆娑道:“那爹你该怎么办,女儿不能什么都不做啊。”
“没事的,爹愿意的,纤儿别哭…”刘大想安慰自己的女儿别哭,但无奈他自己的眼泪也止不住地往下掉。
刘纤纤抱紧自己的父亲,哭喊道:“爹,女儿舍不得你…”
“爹也舍不得纤儿你啊…”父女两人再顾不得他人,哭抱成一团。
唐小禾见状,也不好太苛责这位父亲,她明白他很爱自己的女儿,女儿也同样很爱他。她只得看向沉默思考,一直没有说话的苏云牧,想来寻求他的意见,“大人,让我帮一下他们吧。”
苏云牧回过神来,看了一眼相拥而泣的父女,叹气道:“你想把银票给父亲,把女儿接进衙门,让他们断绝关系吗?”
唐小禾咬了下嘴唇,略微迟疑地缓缓点头。
“你真的觉得这样好吗?”苏云牧问。
唐小禾犹豫几下,说:“我可以把银票给父亲,不让他们断绝关系,这样总行了吧?”
苏云牧不置可否,“确实可以这样,可以后是不是每次遇到这样有困难的人,你都要慷慨解囊去帮他们,你的银票够帮多少个这样的人呢?”
唐小禾没辙了,问:“那大人您说该怎么办呢?我实在想不出办法了。”
苏云牧解释道:“问题的源头从来不在这对父女身上,不把源头解决,以后这样的事还会发生,你帮不过来的。”
“呃…”唐小禾思考了一会,疑惑道:“什么是问题的源头?”
苏云牧摇了摇头,正要开口解释,狄云飞的声音在这时插了进来,“赌坊就是问题的源头,对吧?”
苏云牧看向不知何时出现在身后的某人,没好气道:“腿上有伤的家伙不好好歇着,到处乱跑什么。”
狄云飞对这话全然不在意,他嬉皮笑脸地把一手搭在苏云牧的肩上,整个人的重量也随之压了下来,“这是小事,不用在意,就说我刚才说的对不对吧。”
苏云牧故意摆动了一下肩膀,让他身形不稳,“是小事的话,你就别靠着我啊。”
“哎哎哎啊,我就靠一下嘛,大人别这么小气行不行。”狄云飞用双手扶住苏云牧的肩膀,尽力稳住身形。
苏云牧大大方方承认:“我就是这么小气的人,你是第一天认识我吗?”话虽如此,他也不再摇晃肩膀,就这么让狄云飞搭着自己。
狄云飞见说不过,忙转移话题道:“不闲聊了,你打算怎么帮这对父女,他们可还在哭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