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风洗尘的步骤全都省了,行李全部搬进来后,两人就忙着拆箱收拾。
林钟原本计划偷偷摸摸地把矿泉水找个橱柜收进去,现下被孟谨洲盯着,索性大喇喇地敞开,指使人帮他一起整理。
孟谨洲拿他没办法,这种精明的小气劲儿也不是第一天见了,顺从地替他做了回苦力,嘴上还是忍不住说:“你真就不嫌累吗?十几块的东西足有十几斤,还要费劲巴拉地搬一趟。”
“留在那房东也不敢喝,我就索性带来了。”林钟埋头往行李箱外掏衣服,“这话你已经说了一遍了,不准再念叨。”
“最后一个问题,”孟谨洲摆完最后一瓶矿泉水,竖起一根手指道,“您都这么抠门儿了,为什么不干脆买大桶的,还更划算呢。”
林钟抱着一沓衣服站起来,回答得挺认真:“招待客人用的,就像你第一次去我家,不就连口水都没喝上吗。”
不等孟谨洲出声,林钟抬步往客卧走:“不过我才住了一个多月,还没有客人来过。”
孟谨洲忽然又满意了,看那些占地的矿泉水顺眼许多。
在收拾行李这件事上,两个人有共同的经验,配合默契,多余的交流都不用。
林钟拿小刀划拉包裹在茶具外扎实的泡泡棉,孟谨洲就在旁收拾垃圾;林钟抱着一堆生活用品往卫生间走,孟谨洲就替他开道,给洗漱台腾地方;林钟端出一盆花,孟谨洲就负责在阳台找角落安置。
搞定这一切,两人都灰头土脸的,谁也不想去厨房洗菜,晚上难得点了个外卖解决。
等外卖来的间隙,孟谨洲打算先去洗个澡,他在手机上点了几下,把扫拖机器人调出来,跟林钟说:“我去洗个澡。”
折腾这一天,身上的气味早就不太好闻。林钟也挺想去冲一把,不过想到才点了外卖,决定等孟谨洲洗完再说:“好,一会儿外卖电话来了我帮你接。”
“骑手还没接单,早着呢。”孟谨洲半只脚踏进卧室,停下来转头抬了抬下巴,“两个卫生间都能洗澡,同时用水也没问题。”
林钟没再客套,拿上换洗衣物进了另一间浴室。
他慢腾腾地脱衣,放水,直到站在花洒下,温热的水流冲刷着身体,才有了实感。
他居然真的又跟孟谨洲同居了。
Adam说的话无疑是推动这件事的最大原因,让他毫不犹豫地做出了这个决定,甚至没来得及细想住进来之后的事。
现在阳台上用来晾鞋的架子被他放满了盆栽,客卧的衣橱第一次派上了用场,床上的被子还有白天刚晒过的阳光味道。
他不禁想起三年前,也是这样一点点融入孟谨洲的生活,最后又狠心将自己撤离。如今绕回起点,心里有点不是滋味。
浴室里雾气蒸腾,林钟洗澡洗得前所未有的磨蹭。并不是洗得多精细,而是忙碌过后,忽然有些无所适从,需要时间适应新的环境。
他擦干身体,裸身站在镜子前打量自己,来上海后似乎养胖了一点,原本瘦削的肩胛骨撑起来了些,旧日的衣服更为合身了。
等他换好家居服回到客厅,机器人已经把地上的浮灰抹净了。
孟谨洲穿了一套短袖的灰色真丝睡衣,坐在餐桌边拆外卖的袋子,整个人散发着清爽干净的味道。他似乎对这个材质格外偏爱,无论长袖短袖,款式都大同小异。
“洗这么久?是水压不够吗?”孟谨洲问。
“水压没问题,调试水温花了点时间。”林钟走到餐桌旁,帮他一起揭饭菜的盖子。
桌上已经摆了一道白灼菜心苗,一道番茄炒蛋,余光中瞥见孟谨洲手里那份似乎有不少辣椒籽,他不禁侧目,皱着眉问道:“吃这么辣,你的胃行吗?”
孟谨洲扯了张纸,把盒子周边溢出来的油擦掉,将面前的几个盒子调换了一下顺序,说:“我不吃,给你点的。辣椒炒肉是这家的招牌,口碑很好。”
“好。”林钟不露痕迹地弯了嘴角,夹了一大筷子进碗里。
辣菜开胃,林钟连着吃了好几口,转眼就消灭了小半份,嘴唇都泛上了油光。
“味道怎么样?”孟谨洲问。
“好吃,就是……嘶……太辣了。”辣意后知后觉,林钟停歇下来才发觉嘴唇都麻了,猛地抽了口气,“我去倒杯水。”
他站在桌边,咕咚咕咚几大口凉水下去,抬眼望见了窗外的风景。
餐桌靠近北阳台,坐在椅子上视野受限,站起身来郁郁葱葱的小区植物带便尽收眼底。
天色还没暗透,顺着蜿蜒的道路看向远处,就能发现天上的云自动排列成了一行,巧妙地将房屋与天际分割开来。
一半是金黄,一半是湛蓝,美得不像话。
“看窗外。”林钟说。
这样奇异的霞光不常见,他撇下杯子,扑到窗边,盯着看了一会儿,接着趁它还没消失,赶紧掏出手机拍了一张。
孟谨洲被他的愉悦感染,顿时也觉眼前景色美不胜收,笑道:“是挺漂亮的。”
林钟举着手机坐回餐桌边,看出孟谨洲心情不坏,提了个不算过分的要求:“我能不能发个朋友圈?”
“发这个也要问我?”孟谨洲没懂他的意思,这种事有什么征得同意的必要吗。
“路牌也被拍进去了,”林钟把手机展示给他看,用手指头戳了戳照片上的楼和路边依稀可见的标牌,试探地又问一遍:“我能发吗?”
孟谨洲可太喜欢这种别有用心了,翘着嘴角,还要装得大发慈悲:“发吧。”
林钟毫不犹豫地点了发布。
等收拾完餐盒,半小时前发出的照片底下就多了两条评论。
林瑞率先打破零回复,半遮半掩地留言:哥,你搬家了?
林钟在心里为林瑞的机智点个赞,动动手指,简单回了个“嗯”字。
一字激起千层浪,林瑞敏锐地嗅到了八卦的味道,又回道:你不对劲啊,是不是暗示什么呢?
焦好运闻着味儿也来了,紧跟着也在底下暗搓搓地凑热闹,他回复林瑞:看来事情不那么简单,放一个柔软的小屁股。
林瑞又回: 1
林钟不再回应,像是纯粹溜他们玩儿,任这俩人再怎么私信轰炸也不正面回答,心满意足地收了手机,看电视去了。
孟谨洲家的电视机从没被这么高频率地使用过,当初安装师傅把这么大尺寸的电视屏幕扛上来费了好一番功夫,一年到头打开的次数却寥寥无几,现下终于不算浪费,用了数十回。
窗外是青黛色的夜,两人默契地没有开客厅的顶灯,只亮了周围一圈灯筒,一抹暖黄温和地洒下,与沙发融为一体。
按说这样的氛围很适合播个文艺电影,孟谨洲不知怎么想的,搁来搁去最后调了个美食纪录片。
播放完片头,字幕打出一行标题,电视屏幕成为客厅的主要光源,打在林钟清隽的脸上,显得这张脸更漂亮了。
林钟自在地找了个角度,闲适地往靠垫上一倒,从孟谨洲的角度正好能看见流畅的下颌,在不稳定的光线下明了又暗。
身上棉质的睡衣看起来蓬松柔软,手感极好。孟谨洲悄声往中间挪近一点,想趁机搭个手。
这则片子讲的是一家三代传承的面馆,店主每日四点起床买菜备菜,确保食材新鲜,在居民区有口皆碑,每天不到营业时间就有许多老主顾在门口等。
林钟盯屏幕看得认真,丝毫没注意孟谨洲的动作,抬手指了指镜头里拉面师傅的镜头,转过脸道:“明天吃牛肉面吧?”
“啊?”孟谨洲伸出去的手悬在半空,最后落回了自己腿上,假装抻平裤腿的褶皱,磕巴道,“哦……好。”
林钟没觉有异,又把头转回去了,一步不落地看着镜头里的步骤,一边在脑海中核对冰箱里现成的食材,道:“除了香菜,其他材料家里都有,明天不用买菜了。”
“嗯。”孟谨洲应付着,在心里直叹气。
他原本想找个轻松的片子,奈何平时既不看电视剧也不看综艺,无从下手,正好首页推荐了部美食相关的,想着林钟应该有兴趣,还能借着这个话题聊聊。
可就是太有兴趣了。
旁白的声音低沉又富有磁性:“做一碗有良心的面”。
林钟看得目不转睛,只当暧昧的氛围不存在。
纪录片长得恨不得从小麦种植讲起,店主从爷爷手里接过这家经营了五十年的面店,人来客往的故事太多,他掰着指头给记者讲了一个又一个。
镜头扫过一位头发花白的老人,手里捧着热乎乎的面碗在喝汤。店主满脸自豪:“他风雨无阻,每个周末都来的。要是哪天不开门,我还要单独打电话跟他讲。”
“对嘛,”老人说,“我就喜欢吃他们家的面,这么多年了,别家都吃不惯。”
他们对着镜头侃侃而谈,说了许多趣事。接着记者又将话筒对准了店主五岁的小女儿,抛出世纪难题:“是爷爷做的面条好吃还是爸爸做的面条好吃?”
小女孩拽着裙子边,一点也不扭捏,漆黑的眼珠子滴溜溜转了一圈,声音甜甜的:“都好吃,我都喜欢。妈妈和奶奶做的也好吃。”
她一碗水端平,把大家都逗乐了,店主一把抱起她,让小姑娘坐在自己肘弯里。一家人其乐融融,旁白趁机煽情:“爱,就是最好的调味”。
“太可爱了——”林钟也跟着笑,下意识寻找身边人的共鸣,就见孟谨洲头歪在一边,抱着靠枕睡着了。
没有台词的空档里,寂静的客厅只剩下均匀的呼吸声。
孟谨洲半截脸埋在靠枕里,睡得安稳,发梢垂下来,被灯光染上一抹金,整个画面都忽而柔软起来。
电视里老板仍旧尽力用标准普通话讲下一个食客的故事,林钟却听不进去了。
“孟谨洲?”林钟小声喊他。
没有回应。
林钟伸出一根手指拨开遮住眼睛的发丝,又低声确认一遍:“你睡着了吗?”
这次有回应,孟谨洲揽着靠枕的手指动了动。
林钟觉得自己当下并不清醒,忽明忽暗的氛围撺掇着他,勾引着他,孟谨洲卸下防备的模样,从挺直的鼻梁到指尖都引人遐想。
三年前的孟谨洲远没有现在这么成熟稳重,偶尔会在朋友面前露出一丝稚气。大约工作使然,他现在常给人一种直白且锐利的感觉。
但今天不同,在安静轻松的氛围里,孟谨洲仿佛卸下了所有压力,难得柔和起来。
沐浴露的香气无孔不入地往鼻腔钻,林钟过敏了似的,心跳疯狂加速。
他拨开沙发上的遥控器,凑身在孟谨洲凸起的喉结上贴了一下。
他发誓,真的就一下。
孟谨洲反客为主的时候,他只是没有挣扎而已。
孟谨洲早就醒了,林钟凑近的时候,就算闭着眼也能感觉到视线明显地一暗,呼吸撞在一起,融合了他们身上如出一辙的沐浴露味道。
等林钟吻上来,空气里的火星子终于被点燃,孟谨洲搂着他的腰转了个圈。
林钟闭着眼睛,任由蜻蜓点水的吻变为算不上温柔的啃咬。滚烫的呼吸喷在林钟脖颈间,不带停顿地路过下颌、锁骨,最终又回到唇瓣。
林钟被亲得浑身发紧,却一点没躲,实在喘不上气才抓了一下孟谨洲的头发:“等等……慢点……”
孟谨洲暗叹一声,呼吸都沉了,也没停下动作,只是把人压得更实了。
最后的结果就是林钟的脖子下方留了一串红印,孟谨洲还残存了一点良心,没咬在明显的位置,拉拉领口勉强能盖住。
可孟谨洲不认账,他倒在林钟的颈窝里,一幅还没清醒的模样,用指腹摩挲那星星点点的红痕,哑着嗓子磨林钟的耳朵,故意问:“这儿怎么红了?”
林钟被他看得心痒,心跳还没平复下来,只好咬牙道:“蚊子包。”
孟谨洲抬起头对上林钟的眼睛,那双眼睛清澈干净,黑得发亮。他含了点笑,手上还摸着那处:“你不是说蚊子不咬你吗?”
孟谨洲不是什么瘦弱的身材,压得林钟半边胳膊都麻了。他没好气地把人狠推一把,反驳道:“我什么时候说过这种话?”
“南城,你往我身上喷了半瓶花露水的时候。”孟谨洲撩起眼皮看他,帮他回忆道。
“我说蚊子只咬外人,”林钟想起来了,无语自己居然还真的跟他上纲上线地探讨掰扯,“我跟你这里的蚊子又不熟。”
这人是不是有点眦睚必报啊?
这点小事记仇到现在。
“有道理,”孟谨洲笑起来,嗓音微哑,性感得要人命,“那今天就算是打过招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