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莹莹,苏家的掌上明珠,老爹是朝廷重臣,作为一个正儿八经的官家小姐,她从小接受的就是严苛的教育,诗歌词赋、琴棋书画舞、举手投足、言行举止,就连完美的走姿、坐姿、抬眸和微笑无一不是勤练出来的,端庄得体加上外貌和气质的出众,活脱脱一个天之骄女。
而其中,她最擅长的是词赋和舞,因此这京城第一才女的名号她当之无愧。
不多时,本还有些吵杂的现场就因报幕而安静下来。
原因无他,苏莹莹上场了。
随着乐师开始奏乐,苏莹莹随乐而舞。
精心装扮的苏莹莹美得不可方物,衣裙飘逸,称得身段更甚优美,在每个动作的带动下更显风舞翩纤,加上遮挡下半脸的薄纱,更有一种犹抱琵琶半遮面的韵味。
本来觉得汪玲珑的舞姿已是上乘,可与苏莹莹的相比,后者更添一种刚柔并进,柔的时候如若无骨、轻盈优美,刚的时候饱含力量、神形兼备。
苏莹莹的舞姿曼妙,每个动作和角度都恰到好处、衔接丝滑、混为一体,确实是一场视觉享受。
丁娴看得目不转睛,拉了拉汪玲珑的衣袖问:“这苏莹莹是发光了吗?”
汪玲珑两眼一翻恨铁不成的咬牙切齿:“出息!”
“别说,这苏家小姐的舞姿确实堪称一绝。”姚远客观的评价。
“这是自然,不然你当京城第一才女的名号是注水的?”
梁逸恩早就跑来与肖恒他们同桌,他与姚远、李岩一向投缘,三人凑在一起对每位出场的姑娘都评价了个遍。
肖恒没有搭理他们,也没有去看苏莹莹的舞姿有多婀娜多姿,他的目光一直投在那个站在台侧观看的丁娴身上。
直到那抹身影离开,他才不动声色的收回目光,拿起茶杯饮茶。
就在肖恒看丁娴的时候,苏莹莹的贴身丫鬟绿意也在看肖恒,角度的关系,她是一厢情愿的认为肖恒看的就是在舞台上翩翩起舞的苏莹莹。
绿意捂嘴偷笑,想着待会儿一定要告诉她家小姐。
随着苏莹莹的完美谢幕,整个酒楼爆发出热烈的掌声和叫好声,相邻苏家的其他权贵更是已经提前向苏家老爷道贺,在他们看来,这次的桂冠准是又要落入苏莹莹手中。
苏家老爷笑着与道贺的同僚和熟识交谈,眉眼间是藏不住的骄傲和自豪。
“这些人还有没有礼貌了,分明还有一人没有出场,他们怎么好像比赛结束了一样。”李岩眉头一皱,十分不悦,直想怒吼一声让这些人闭嘴。
“可不是,说的好像那苏家小姐已经赢了一样,看不起谁呢这是。”梁逸恩“啪”的一声把扇子合上,语带不爽。
眼看场面有些混乱,舞台前有些看客甚至有了离席的节奏,姚远皱眉问肖恒:“要不要我出面……”
肖恒笑着摇头:“不必。”
“姚远呀,”王乾爽朗一笑,“你这是信不过咱们的小娴儿?”
“我不是信不过,只是这些人未免太不尊重人。”
“没事儿,”邱梓秀走到他们身后,看舞台中央的矮桌上被人放下一把古筝,“我们就等着看这丫头怎么掀起风浪吧。”
另一边,李夫人忍不住问李逸:“我说逸儿,整场比赛看下来,娘还是觉得苏家千金的舞姿更胜一筹,你所说的那位可以让桂冠易主的姑娘是哪位呀?”不是她怀疑自己儿子的眼光和品味,实在是没见哪位姑娘能赢过苏家千金。
李逸扇子一收,朝舞台点了点,勾唇一笑:“喏,这不正压轴出场呢。”
闻言李夫人朝舞台看去,只见一位一身素色衣裙手上拿着一壶小酒的姑娘神态自若的走上台。
“酒?”李岩用手背揉揉双眼,不敢相信自己看见的,“是我眼睛出毛病了?我怎么看见小娴儿的手上有壶酒?”
“这丫头是打算来一套醉拳?不,弹一曲醉琴?”梁逸恩也傻眼了,说出的话傻不愣登的。
王乾和邱梓秀倒是朗笑着直呼有趣。
肖恒笑而不语,看着台上的身影舍不得移开目光。
姚远看见,悄悄用手肘碰了碰王乾,让他转头看肖恒,王乾看了肖恒一眼,转脸与姚远对视,两人心照不宣的相视而笑。
肖恒这小子,分明就是栽在人家小姑娘身上了嘛。
现场的吵杂声令汪玲珑恼火的握起拳头,直想冲上台指着这些人让他们全都闭嘴,连丁娴表演曲目的报幕声都被杂声掩盖。
丁娴倒是咧嘴一笑:“我都没恼,你恼啥,”说着转头问李俏,“我的酒呢?”
李俏把酒壶递给她,十分不确定的问:“小娴姐,你真要在台上喝酒呀?”
这酒壶是丁娴弄来让表演完的李俏帮收着的,丁娴拿过酒壶,微微仰头对她们勾唇一笑:“且看姐姐我如何惊艳他们。”说完转身上台。
原本还在恼火的汪玲珑被丁娴的自信瞬间治愈,她整理了下衣裙,勾起李俏的手臂一起朝台前走去,“走,咱们出去坐着看她怎么惊艳我们,要是惊艳不足,看姐姐我不朝她泼杯茶让她清醒清醒。”
知晓汪玲珑是刀子嘴豆腐心,李俏笑而不语,不过她也十分好奇丁娴究竟要弹奏啥曲儿。
丁娴拿着酒壶从容淡定的走上舞台,对周遭吵杂的声音充耳不闻。
走到矮桌前,她洒脱的席地而坐。
从容不迫的把酒塞拔开,丁娴左手拨动琴弦,右手拿起酒壶仰头就是一口。
弹奏的最高境界,是仅用一根琴弦,第一个音,就能吸引众人的注意。
丁娴弹奏的音,干净纯粹,就好似她手中壶里的美酒一般沁人心扉。
原本还吵杂的声音渐渐安静下来,站起来的人也不由自主的重新坐下,大家都好奇的看着舞台上那个豪迈饮酒的姑娘。
不着痕迹的瞥了台下一眼,发现目的已经达到,丁娴把酒壶放到身侧,这才坐正身子,双手抚琴。
只有她熟悉的旋律弹起,丁娴眉目舒展,忍不住小嘴开启,唱了起来——
沧海一声笑滔滔两岸潮
浮沉随浪只记今朝
苍天笑纷纷世上潮
谁负谁胜天知晓
江山笑烟雨遥
涛浪淘尽红尘俗世知多少
清风笑竟若寂寥
豪情还剩了一襟晚照
苍生笑不再寂寥
豪情仍在痴痴笑笑
啦啦啦啦啦……
一曲《沧海一声笑》,瞬间把人带入那片沧海上的一艘小船里,浪迹天涯的洒脱、豪爽、乐观以及无拘无束被表现得淋漓尽致。
丁娴的嗓音不如原唱的随意、洒脱、沧桑,却也别有一番小女儿对江湖和浪迹天涯的向往和娇嗔。
歌词不多,却朗朗上口,细细品味,一字一句别有滋味。
现场由最初的安静变成有人跟着打拍子,甚至小声的琢磨歌词。
“好一个‘江山笑,烟雨遥,涛浪淘尽,红尘俗世知多少’。”邱梓秀摸着下巴细细品味这句词,神情陶醉又向往。
“可我倒是更喜欢最后一句‘苍生笑,不再寂寥,豪情仍在痴痴笑笑’。”王乾招手让店小二上酒,一口酒下肚,酣畅淋漓,快活自在。
姚远拿过酒壶给自己和肖恒的杯子也满上,笑:“这小姑娘不得了,年纪轻轻的,唱出了多少人的江湖梦。”
肖恒也笑:“她很独特。”
见解独特,思想独特,做事独特。
兴许是歌曲太下酒,坐在台前的人纷纷招呼店小二上酒,有的甚至站起来与友人勾肩搭背的举着手里的酒杯跟着曲儿摇摆,嘴里更是跟着哼唱“啦啦啦啦啦”,直到丁娴一曲尽,现场依旧“啦啦啦啦啦”不断,一时间现场氛围被直接拉满。
坐在后台的苏莹莹不必走出去就能听见外面的变化,由最初的吵闹到安静到现在的喝彩,她手里的手帕几乎就要被她扯破。
从始至终,苏莹莹对自己的舞姿都十分自信,这是她骄傲的资本,包括这次,她依旧认为桂冠必是囊中之物,稍早前下台后绿意跟她说肖恒一直目不转睛的看自己跳舞,她欣喜若狂,真以为肖恒终于看见她的美,她的优秀,甚至已经开始幻想与肖恒开始的种种,然而她所有的自信、骄傲、欣喜以及势在必得居然被最后上台的丁娴全部打破。
她的目的是要看丁娴在比赛上出丑,怎么最出风头的反倒是丁娴了?
她忍不住起身走到台侧,抬头去看肖恒,当看清肖恒目光所及之处,她面无表情的问绿意:“当时我在台上跳舞,丁娴可是站在台侧?”
绿意努力回忆:“好像是站在台侧的。”
苏莹莹面色难看的哼笑一声,这肖恒哪是在看她,他看的分明是这个丁娴。
现场的氛围有多热闹,评委何老就有多为难。
一直以来他都十分看好苏莹莹,一来苏莹莹确实有这实力,二来他与苏家一向交好,更别说在比赛前他还收了苏家一份心意。
撇开别的不说,在最后这位姑娘上台之前,这苏家千金夺得桂冠那不是板上钉钉的事儿嘛。
可谁曾想还真冒出一个实力同样不俗并且还没见过的姑娘。
平心而论,苏莹莹的舞姿确实一绝,丁娴弹唱的这曲《沧海一声笑》在唱功上或许有些微不足道的瑕疵,但胜在新颖,也不可否认更能引起众人的共鸣,更能令人回味无穷。
若说苏莹莹如那高高在上无法触及的仙女,丁娴打造的则是好似触手可及的江湖快意梦。
相较之下,他也更喜欢丁娴的表演,可是,他收了苏家的心意,现下可谓是骑虎难下、左右为难。
“热闹看够了?”
“不够不够!这歌曲我可太喜欢了呀!诶,你说咱们让军营里的军师跟她学一学可好?”
“有本事你自己跟军师说去。”
“表哥~”被瞪了一眼,“小罗将军。”
把身影暗藏一旁的两人正是罗潇和叶善晨。
“不过你别说,肖恒看上的姑娘就是不一样。”
叶善晨对丁娴的印象很好,面对刚刚吵乱的氛围还能沉着冷静、从容不迫的面对,要换是一般的寻常姑娘怕是早已哭着退赛,这么一看确实要比别家娇滴滴的娇弱姑娘顺眼得多得多,与肖恒倒也般配。
思及此,叶善晨一手搭上罗潇的肩膀笑嘻嘻的说:“老罗,你输的不冤。”
罗潇面无表情的把肩膀上的手臂拍掉:“就你话多。”
“诶诶诶!忠言逆耳呀小罗将军。”
没再理会叶善晨,罗潇看着台上的丁娴面露淡淡笑意,或许叶善晨说得没错,输给丁娴,他认。
“现下热闹看完了,咱们也是时候赶赴边境。”
“稍等!”看见罗潇转身要走,叶善晨赶紧把人拉住,“你就不再等等?我看那老头似乎想要欺负人不想承认丁娴是第一名,若真如此,你就不出手相助一下?”
“有肖恒在还轮得到我出手?”罗潇笑,他看向一脸似笑非笑的丁娴,“再说了,那丫头可不是任人揉捏的软柿子,且不说她能被人欺负,就是真被欺负了,怕是也不需要借助别人,她自己就能讨回公道。”
叶善晨也看向丁娴,丁娴的表情让她觉得搞不好还真的是,便笑着说:“那咱们赶路吧。”
说完两人是不由自主的朝肖恒所在的方向看,仅一瞬,又齐齐转身离开。
好好坐着的姚远和肖恒突然感到后颈发凉,前者打了个冷颤,疑神疑鬼的往四周看,没发现可疑人物才暗笑自己的多疑,继续与众人关注楼下舞台的情况。
在众人期待的注视下,评委何老缓步走上舞台,只见他清了清嗓子开口忽悠:“今日的才艺表演实属精彩,在老夫看来,苏莹莹之舞及丁娴的弹唱可谓堪称一绝。”
话到这儿众人还是认可的。
“因此老夫在此宣布,今年的比赛她们并列第一,桂冠由苏莹莹和丁娴共同获得。”
此话一出,现场一片哗然,众人不服,尤其是一直被苏莹莹压制的其他参加比赛的各家小姐,正所谓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她们可以输,但苏莹莹不可以赢,更何况确实出现了一位可以打败苏莹莹的人,她们更是不服。
别说是这些参赛的各家小姐不服,就是台下坐着的看客也大喊不服,有的甚至已经开始质疑何老是否收了好处才无法做出公平公正的评判,甚至把火苗烧到苏家,怀疑莫不是苏家暗自出手让苏莹莹连续三年取得桂冠。
慌乱之下,何老竟然说她们两人一人跳舞一人弹唱本就不同领域不好评判。
“瞧何老这话说的,”汪玲珑直接被气得笑出声来,“敢情以前咱们的比赛就没有跳舞弹曲儿一起比了?怎么以前不同领域的时候就苏莹莹的跳舞连续取得三年桂冠,今日有个能把苏莹莹比下去的您就不同领域不好评判了?怎么着,是双重标准呢还是苏莹莹输不起?”
看见有人出头,越来越多的人也提出质疑。
“可不是!比赛向来都是一起比的,哪次不是有跳舞有弹曲儿?”
“以往的比赛也没见您说领域不同不好评判呀,既说是不同领域也没见您分门别类啊!”
“哟,怎么就今年搞特殊呀?”
“何老,我们需要一个公平公正的结果!”
不服和质疑的声音越来越大,何老也是为难得满头大汗,年年做评委怎么今年就特别难!
“何老,”苏莹莹适时款款走出来,面上带着得体的笑容,声音娓娓动听得来又吐字清晰的说,“大家说得没错,今次的比赛莹莹也觉得是丁姑娘的弹唱更胜一筹,这并列的桂冠,莹莹受之有愧,不敢当。”
苏莹莹一番得体又谦虚的话语听得何老眉目舒展,多么通情达理又体贴聪慧的姑娘呀,这台阶他收下了,若是丁娴也能这般通情达理的表示不接受桂冠那就完美了,这样一来就没人再揪着他所谓的不同领域不好评判来说事了。
“丁姑娘的意思呢?”何老慈眉善目的问丁娴。
“我?”丁娴咧嘴一笑,“我认为我是以实力取胜,这桂冠自然非我莫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