闲看云起 第18章 第十八章

当崔复敏和舒欣荣随着报信的小丫头来到栖云馆，刚到院门就问道空气里漂浮着的血腥味。

栖云馆里早就已经乱做一团，丫头婆子就像是没头苍蝇是的满院子乱跑，大呼小叫，全没分寸。

小丫头喊道：“大小姐来了。”

其他人才找着主心骨，纷纷聚拢来，你一言我一语地说起来，见着崔复敏神情端庄冷静，才渐渐停了躁动。

见众人安静下来，崔复敏变三言两语问清出事情原由。原来是兰姨娘出了事。崔复敏虽然是待嫁姑娘此刻也顾不得忌讳，就进到兰姨娘的卧室去瞧她。

只见兰姨娘神情痛苦地躺在笼着素白纱帐的床上，脸色倒比那帐子还白。身上盖了被子，但是有血迹渗透出来，滴在塌上。

舒欣荣跟在崔复敏身后，她见着那滩血感觉手脚都在发软。

崔复敏倒还沉得住，赶紧吩咐人去叫郎中来，然后又让司墨先会凝香居取些参片来。然后让人去请母亲回来，最后让兰姨娘的贴身侍女将栖云馆的院门守住，只准人进来，不准人出去。谁若出去就记下名字。

能做的都做了，只希望在母亲快些回来。崔复敏这才有些脱力地踉跄了一下被身旁的舒欣荣扶着，慢慢在八仙桌旁坐下等待。

崔复敏这才有空对她说：“你怎么也跟来了，你快回去，这里不是小孩子呆的地方。”

灵魂实际上二十多岁的舒欣荣被十四的崔复敏这么安慰怪不好意思的：“大姐姐不怕，我也不怕。我就在这里陪大姐姐。”

崔复敏想想，好像确实没听见她受到惊吓，便也随她。都是女子，这辈子都只会在后宅生活，多见些也好。

从小母亲也是这样教她的。

司墨很快拿来两片切成片的人参，塞进兰姨娘的嘴里让她含了，兰姨娘稍稍回转了一些气息，不似刚才死人般的模样。

正这时，院门外传来人言，不是程氏，而是连姨娘携着崔复瑶到了，后边跟着七八个莲芳居的下人。

连姨娘仿若进到自己的院子里，就开始教训侯在院子里的栖云馆下人。

“往常训导你们伺候主子要小心谨慎，你们不听。现在酿成这等大祸，郎君和主母回来非扒了你们皮不可。”

栖云馆的下人们各个噤若寒蝉，担忧起自己的未来命运。

“究竟是谁害的兰姨娘？现在从实招来或可减轻罪孽，如若不说，被查出来，那可就罪加一等了。”连姨娘凌厉的眼神扫过那些奴仆，见他们身体不由自主颤抖起来，心中一阵得意。

舒欣荣看了看只顾关心看着兰姨娘的崔复敏没有干涉的意思，也没有说话。

让连姨娘像只猴子一样耍威风。

“都不说是吧，来人啊，给我按住了，凡栖云馆伺候的人各打十个板子。”

连姨娘手中有得到一些权利后，也拉拢了一些人，听见吩咐果然从院子外进来六个膀大腰圆的婆子，两个将院门堵了，其余四个来执行。

顿时间，栖云馆里哀嚎四起，大呼冤枉。

崔复敏还是没发话，舒欣荣跑到门口看到院子里打板子的惨痛情形，还是觉得陪在崔复敏旁边安心些。

终于，有婢女受不住惊吓，还没等板子落到屁股上，就大呼：“姨娘，我说。我知道是谁。”

连姨娘朝几个婆子挥挥手，停下行刑，那婢女就膝行爬到连姨娘脚边。

跟在崔复瑶身后的香螺看清那个婢女的脸时，不安地挪了挪脚，其他人并未注意。

这个婢女满脸恐惧地对连姨娘道：“连姨娘，是梅香。早上我们姨娘还好好的，午睡后，是梅香给姨娘端了些点心，姨娘用了点心之后就不好了。奴婢知道的都说了，求连姨娘别打我。”

连姨娘满意地点点头：“好，既然说了，就有功，不打你，下去吧。”

有了这个婢女开头，院子里其他惧怕挨打的下人也跟着你一言我一语的说起来。

“是梅香，平日里兰姨娘只吃梅香端来的东西。”

“兰姨娘午睡的时候，我看见她鬼鬼祟祟地出去了，回来时手上就多了盘点心。”

“那点与我们姨娘平日里吃的都不一样，我闻着特别香，当时还问梅香。但她支支吾吾地不敢回答我。”

“肯定是她。”

矛头所指，目标一致。连姨娘便叫人把梅香提到跟前，却被告知，原本守在院门口的梅香已经不见了。

舒欣荣对这梅香还有些印象，以前也来过她的桂香院。

连姨娘赶紧让人去抓：“这丫头一定是畏罪潜逃，别让她跑了。”

那四个婆子得令便呼啦啦往外追去。

舒欣荣算了算，从她和崔复敏到栖云馆起，差不多快一个时辰，这么长的时间郎中竟然还没到，看看在床上还昏睡着的兰姨娘，就算此刻郎中来了，恐怕也保不下孩子了。看着在栖云馆院里耀武扬威的连姨娘，心中不是滋味，也许是对兰姨娘的同情吧。

她其实挺想问问崔复敏，为何不制止连姨娘，但显然大姐姐也有自己的考量。

但她忍不了了，便跟着的杏儿说：“你再去看看，郎中到了没有。”

杏儿领命出去，到院门口却被两个婆子拦住，也不知杏儿怎么做得，竟然就这么一侧身一呲溜，就轻松出去了，两个婆子反倒抱到一起，闹了个笑话。

舒欣荣这一动，反而吸引了连姨娘的注意力：“表姑娘，是事情尚未查明，现在你身边的丫头竟然出去了，实在可疑。”

连姨娘这张嘴确实有些颠倒黑白的本事，舒欣荣不免想到崔复仁南下前对她说的不要理连姨娘说的话，于是她只说：“我让杏儿去迎迎郎中，这么丫头婆子守着，我怕他进不来。还是连姨娘不希望郎中来给兰姨娘诊治？”

先从道德制高点堵了连姨娘的嘴再说。

连姨娘表情果然一副被憋到的模样：“想不到表姑娘也有一张巧嘴。”

舒欣荣微微一笑算是回答。

转身忍不住还是问崔复敏：“大姐姐，你觉得兰姨娘还有救吗？”

崔复敏只道：“尽人事，听天命。”

舒欣荣第一次清晰地认识到，这是在古代，既没有现代先进的医学水平和医疗手段，也没有迅捷的交通工具可以即刻把兰姨娘送到医馆或者把郎中送来，她们现在只能被动等待。

又过了一刻钟，杏儿就回来了。

舒欣荣询问的看过去，杏儿道：“夫人回来了，郎中也来了，梅香也抓住了。”然后悄悄把一个物件塞到舒欣荣的手掌心中。

舒欣荣还没来得及看，姨母程淑媛就在婢女的簇拥下浩浩汤汤地来到栖云馆，梅香被两个婆子扣着面如死灰地跟在后边。

程淑媛没有立即审问梅香，而是让郎中立即到室内替兰姨娘诊治。

见大女儿和侄女都在屋内，便道：“你们躲开些，这里脏污得很。”

于是崔复敏就带着舒欣荣也到院子里，就有婢女为二人端了两把椅子来请她们坐着。

说心里话，舒欣荣确实觉得自己无法接受那种血淋淋的场景，还是躲开些好。

有程淑媛在场，即使连姨娘看见了梅香，现在也不敢逾越擅自动刑审案了，只能站在那里，恭敬地等候程淑媛的吩咐。

郎中诊治过后，程淑媛赶紧问道：“怎样？兰姨娘性命有无大碍？”

她瞧得的情形，胎儿肯定是保不住了，现在她只问大人能否保住。

“虽性命暂无大碍，但气血两亏，伤了根本，若是早些止血，还可挽救。哎，以后恐怕于子嗣有碍。”郎中简明扼要地说。

“人才是最要紧的，有劳请您开个方子出来，让她好生调理才好。”

于是郎中便不再多言，埋头写方子。待郎中写完方子，云信已经把从梅香屋里搜出来的糕点残渣放在桌上，让他查验。

果然含有容易让孕妇流产的成分。

不过郎中也知道规矩，委婉的说出来后就就闭了嘴。

程淑媛命婢女给了郎中一个大大的荷包做酬谢，郎中千恩万谢脚不沾地地就离开了崔府。

送走郎中，程淑媛再来盘问一众人等。想不到她意外碰到背了包袱匆忙出府的梅香，察觉出不对让人将她提留回来，反而抓到了毒害兰姨娘的凶手。

“究竟怎么回事？”

梅香先还狡辩：“不关我的事。我是冤枉的。”然后被程淑媛身边的丫鬟狠狠摔了两个巴掌，这才老实些。

但是她竟然向舒欣荣看过来：“表姑娘，救命啊，表姑娘。”

谁也没想到这梅香会忽然攀咬起舒欣荣来。

程淑媛差点被气笑了：“来人，梅香谋害主子，拖下去杖二十，远远的发卖出去。”

“夫人，夫人，我真是冤枉的啊，一切都是表姑娘谋划的呀。”

没想到凑个热闹还引火上身的舒欣荣，心里倒还坦荡，虽然姨母没有听信梅香的话，她倒升起一股好奇之心。

不过连姨娘在这时候开口了：“夫人，虽说这丫头满口胡言，但妾认为是也需要问清楚些，以免毁了表小姐的清白名声。”

这下舒欣荣就不得不多看了连姨娘一眼了。明显是有阴谋啊。

想到杏儿塞给自己的掌心的东西，心中有了些想法。

程淑媛更知道莲姨娘绝不是无的放矢，更不想拖延，那才真有可能给自己侄女带去麻烦，所以她并未同意连姨娘的话：“人证物证俱在，梅香也已经亲口承认是她所为。不过是害怕自己被惩罚才胡乱攀扯，不值得采信。”

“母亲，女儿只在表妹院里见过那种糕点式样，就这样不清不楚地惩罚了梅香，女儿担心以后若有闲言，表妹更说不清了。”一旁一直没说话的崔复瑶这时反倒说话了。

程淑媛本想快刀斩乱麻，连姨娘和崔复瑶接连发出质疑，她也不能真的就武断下结论。

只好又让人把已经打了五大板的梅香拖回来，接着问。

梅香还是不改口，只说是舒欣荣让她这么做的：“表姑娘时常做些新奇的吃食，送过几回给姨娘，我们姨娘爱吃。表姑娘就说只要是兰姨娘想吃就只管去她院里拿。谁知道这次兰姨娘吃了竟然出事了。真的不关我的事啊……求夫人饶了我吧。”

“若不是畏罪潜逃，你为什么跑？还从你包袱里搜出这么多金银？”程淑媛惊了一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