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此刻应该在哪里不重要,你要找的人也不是我。
你该先问的难道不是,陆伯都为何还在海底吗?”
这位年轻的太阴神女果然还是和往常一样讨嫌,全然没有一点要好好说话的意思。心里明白对面的人不是个好相与的,也不愿意多做纠缠的孟望舒翻了个白眼半句话也没接就转身接着找入口了。
耳边的水流声越来越大,看到一处边缘被浪冲得光滑无比的石头,和不断有水流卷进中心激起一层层白色水雾的漩涡。一向畏水的人不由自主地往后退了退,深吸了一口气才敢看向那个幽深可怖见不到底的漩涡中心。
入口找到了,但怎么在水流拍晕之前进入海底,成了小狐狸抓耳挠腮的新难题。
“我建议孟国主别白费力气了,这东海的漩涡直通海底炼狱,里头都是三界最凶恶的海妖,是以从入口就开始了第一道防线。
连神界的天兵天将来了,都无法顺利进入,连龙王之前下去都受了重伤。所以拖了这些时日大家才迟迟没有救出那个幼子。
九尾狐向来不是擅水的氏族,你若是硬闯,只怕不等我伸手拉就已经被拍晕了。”
太阴的话实在难听,却也是大实话,方才自己在空中打转的时候扔进去了一块石头,瞬间就被打得粉碎,青丘的御水术以召唤雷雨为主,面对这样的海浪实在是有点不够用,哪怕她以灵力护体,要找到陆伯都怕也是难于登天。
心爱的人已经好几天没有消息了,连她受了伤都没能赶回来,可见此役的凶险。而身后那位年轻的神女,虽然武艺超群,比起年轻的昆仑山神却还是差了不少。
现在她居然轻轻松松的站在这儿说风凉话,那个自己挂心的人却连影子都见不到。越想越心慌的孟望舒偷偷在袖子里握紧了拳头,掌心黏腻的冷汗和胸口感知到的信息时刻提醒着她此地的凶险。
思量了片刻便把面子抛诸脑后的人,换上一副笑盈盈的脸,朝着那个讨厌的神女走了过去:
“神女说得有道理,你能这么轻松的站在这儿,想必是有对付这漩涡的法子,能从容应对吧?
不知道你愿不愿意帮帮我,日后我回了青丘,定要好好谢你。”
果然这位神女是个油盐不进的,一番恭维丢出去,半天也没说话。笑得腮帮子都酸了的人,眼睛滴溜溜一转,也不敢立时得罪了对方,只好撑着笑脸在心里偷偷骂了对方八百句。
“孟国主要谢我,倒也不必等到回青丘。
你们那矿山里堆成山的金玉在我眼里不过是些俗物,我不稀罕。
陆上神已经被困水底整整三日了,那海底比起这漩涡来,还要凶险百倍不止,我也是靠着法器月轮才能侥幸逃生,想来天帝此番要两族比武,为的倒也不是真要争个输赢。
而是希望我们联手,用陆上神的法力和我的月轮,冲进海底炼狱救出龙子,帮东海度过这次危机。”
除了心上人被困水底三日这个关键信息,方才的话在小狐狸眼里简直就是一箩筐废话。那神女既然知道海底凶险,还能坚持不去救人,眼睁睁看着海底的陆伯都被困,想必是想好了条件,专程在此地候着自己。
想到这儿,心急如焚的人硬生生的把溜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安静的等对方把话说完。
“我不想要你那满山的金玉,也不会伤害你。
若是孟国主今日愿意承诺日后与陆神君恩断义绝,不再往来。我便立刻下去把他救上来,我和那鲛人世子的和婚被你们联手搅黄了,现在他登上了月族族长之位。
太阴族想要保住在神界的荣光不被比下去,便只剩下与昆仑联姻这一条路了。”
说完这些的太阴神女似乎也有些紧张,死死地盯着脸僵成一团的小狐狸,在这过程里甚至还咽了两下口水。
方才还在为海底那个被困住的爱人揪心的孟国主,这一刻倒没有自己想象的慌张和愤怒,甚至还有些想笑。母亲和上一人昆仑山神的故事人尽皆知,当年的月神宁愿成为三界笑柄也要拆了那对有情人嫁进昆仑。
想不到种事儿竟然也能成为轮回,兜兜转转过了几十年,竟然又转回了自己身上。前几个月还做好了准备嫁给鲛人世子白少春的太阴神女,现在竟然又打起了陆伯都的主意。
虽然早知不论仙妖,各族都有自己难以拒绝的东西和藏在心中的执念。但比起鲛人爱财,龙族贪权,月族爱结婚这个毛病实在有些过于好笑了吧。
满三界里都知道的战神氏族,天生神力的女战神们,最大的爱好居然是和婚。端着老天爷给的好天资不用,满心满眼都是靠着和婚来保住氏族利益,把面子看得比天还大,不知道凡界那些以她们为榜样苦练修仙的人知道真相会不会觉得自己可笑。
“神女倒也不必试探我的态度,这件事儿成不成,终究看的还是天帝和你的手段。
比如上一任族长,宁愿下毒定魂杀害无辜也要嫁进昆仑。虽然在天帝相助下,最终还是成了,却没得打一个好结局,更没落下好名声。
您若是想效仿她,只管放开手去争取,只是陆伯都比起他老子,骨头可硬多了,你要是有那成千上万年都能困住他不能动弹不能说话的好药在手,也尽可以试试。”
说完这句话,把水腮含进嘴里的人一转身就跳进了漩涡里,便是被那轰隆作响的巨浪马上拍晕过去。也比在海面听见那位神女自作聪明地要挟自己强多了。
东海的水比起北海要浑浊得多,扎进水里的人只觉得鼻孔和嘴里都进了不少的细沙,脑子里也发出了尖锐的轰鸣。眼见着面前的景象越来越黑,海妖的怪叫声越来越大,孟望舒开始害怕起来。
然而就在马上就要坚持不住之时,一个熟悉的影子终于出现在了自己眼前,方才还觉得还能再撑一会儿的小狐狸,看到对方的那一瞬间,只觉得浑身的力气都被抽走了,身子一软就跌进了那个准备好的怀抱里。
“我便是死在这海底,也不可能娶你之外的人。
老天给了她那么强的灵力,明明好好修炼可成大器。偏生就是不学好,一肚子坏水想抄近路,真叫人看不起。”
听完小狐狸跟自己的汇报,陆伯都气不打一出来,狠狠地一拳砸到了地上。惊得附近的鱼群一阵乱窜,两人现在已经到了海底炼狱入口处不远的洞穴里。
不远处那所关押着各种恶兽的炼狱传出的各种吼叫让人不寒而栗,面前的少年身上也添了不少的伤痕。
“你这肩膀伤得那样重,还跑过来做什么?我这就送你上去。”
见自己肩膀上用衣服挡住的绷带被看了出来,不愿意一见面就被送走的人立刻抱住了年轻神君的手开始撒起娇来,直到脸蛋蹭着那个布满胡茬的下巴磨得有些生疼,才听见身边人无奈的叹了口气,把她拉到身前,开始用灵力为她疗伤。
知道此举会消耗对方灵力,孟望舒挣扎了好半天,见实在拗不过背后的人,只好老老实实的坐下闭上了眼。
等到身上的伤口开始有些酥酥痒痒,酸痛消失后,她才立刻转身抱住了满头是汗的年轻神君,小心翼翼地亲了亲那张有些微微发白的嘴唇。这海底炼狱的地形方才她已前去看过了。
比起之前自己在北海见过的水牢,这里要可怕了上百倍不止。那炼狱前竟然还有一道几人宽的海底裂缝,裂缝下面是的滚烫翻涌的岩浆和地心之火,裂缝之上,却又是幽暗阴冷的海底。
怪不得那些恶兽那样凶险,这么多年却没有越狱过。要从此地逃出去,实在是太难了。
“这地方这么可怕,龙王的幼子才不过四五岁大。那么小一个孩子,他是如何闯进去的呢?”
想到龙子那么小一个孩子被困在那炼狱之中已有些时日了,伤刚好的人有些不忍。
“他偷了龙王的法器,一件能穿越岩浆和封印的斗篷。所以偷偷潜入了海底,可不知道是不是在海底玩耍把斗篷丢了,又或是受了那些海妖的迷惑,竟然再也没有从这里面回去。
神界的百花宫每日都在查探他的生息,却又一直很旺盛。但不论是龙王还是别的亲眷来寻,这孩子都不肯出来。
直到前些日子,龙王冒死闯进去,才发现他已经进了炼狱的最里层,穿过了封印。没了法器的龙王既进不去最里面救不到儿子,又思子心切,于是跟守卫们大闹一场,两败俱伤,那孩子也终归是没出来。”
明白过来的小狐狸抱住膝盖歪着头叹了口气,她想不明白从小养尊处优的那位小皇子对这海底的炼狱到底有着什么样的好奇,会偷了父亲的法器硬生生的闯进去。
更搞不懂眼下这样的困局,离了海面那位神女的月轮,到底要如何破局。
似乎是看穿了她的担心,陆伯都又一把将她拉回了怀里,低声问道:
“望舒,若是实在没有法子,我便只能撞破封印杀进去救那孩子。
届时若有逃窜的海妖真跑了出来,你向我保证,你会第一时间自保逃走找救兵,不会与他们硬拼,好不好?”
不等一脸惊诧的人答话,已有一个声音率先抢答:
“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