贤妇 第16章 不甘

温竹卿心中羞恼，她抬起春水搬的眼眸瞪了瞪卫祯。这也是她敢做的最出格的举动了，实在是忍无可忍。

“臣妇不懂陛下何意，昨日何曾与陛下私下见过？”温竹卿笑着，声音压得低低的。她心中却在疯狂腹诽，皇帝脑子没事吧？昨日的事情捅破出来，对他们两人有什么好处？

卫祯饶有兴趣地接了一句：“哦？是这样吗？那可能是丛璧和表妹太相像了。”

温竹卿泥人似的性子，也被卫祯激出了几分火气来。怎么会有如此恶劣的人，明明就是他逼着她做了那样卑劣之事，还能若无其事地拿来打趣。

她冷下了脸，语气里凝结着冰霜：“臣妇怎敢和段家小姐相提并论？恭贺陛下喜得佳人。”

卫祯看着她因为愤怒而变得绮丽的脸蛋，眯了眯眼：“朕确实得了一位美人，与她无关。”

说着，他停下了脚步，伸手摘下一朵娇艳的海棠，插在了眼前人的云鬓之上：“表妹何必妄自菲薄？你让朕心中开怀，当然能比她更加尊贵。”

男人说了这么一句语焉不详的话，便撂下她离去。温竹卿站在原地，手心都浸出了汗。

裕得福看了眼那朵海棠花，对着温竹卿的态度比以往更加恭敬了：“世子妃，随咱家走吧。”

乾清宫内，段丛璧跪在地上，一脸彷徨。她望着上首的帝王，呜咽出声：“陛下，臣女是被陷害的，我昨晚刚出殿门就被人打晕了。”

她又不是个傻的，哪怕想进宫，凭借段家女的身份，她也用不着使这种手段，徒惹皇帝厌烦。

卫祯看着她梨花带雨的哀戚姿态，脑子里却想着那张倔强清冷的面容。段丛璧是怎么被送进来的，裕得福已经差不多查清了。

德妃身边的宫女还挺招人喜欢，连他的贴身太监都与她做了对食，不惜犯下此等欺君罔上之罪。

卫祯不想踏足后宫，又要解决生理需求的时候，便会召妃嫔来乾清宫侍寝。被子一卷，谁能看清楚那里面是谁。小礼子就是借着这点，让人混了进来。他是裕得福的干儿子，自然也没人敢兰他。

很拙劣的手段，慎刑司一审便知。不过小礼子对那叫意清的宫女倒是用情颇深，怎么都不肯招供。

可裕得福多人精，他早看出来那两人的猫腻了，只是想着深宫寂寞，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哪知他的干儿子给了他好大一个惊喜，裕得福生怕自己人头落地，毫不犹豫地揭发了小礼子和意清的私情。

笑话，干儿子可以再有，他的命可只有一条。但裕得福也因此事跪了半宿，才被卫祯叫起。

所以，他现在看段家人可谓相当不顺眼。在段丛璧向他打听消息时，都不软不硬地堵了回去。

“段三小姐”裕得福皮笑肉不笑地看着跪在地上的女子开口：“你可知私闯陛下寝宫可是杀头的罪名？”

段丛璧身子抖了抖，她摇摇头，爬行几步，拽住了卫祯的衣角：“陛下，是德妃娘娘害我！一定是她！”

“嗯？”卫祯抬起段丛璧的下巴，慢条斯理地开口：“德妃是你堂姐，她为何要害你？”

段丛璧望着那双深邃的眼睛，忍不住就把自己的猜想都说了出来：“她怕我进宫会分薄了陛下的宠爱，所以才会这样对我。”

甚至恶毒到毁了她的名节，段丛璧恨不得生啖其肉，活活撕了德妃。不过是家里有了送她进宫的意思，她的堂姐就要如此狠心，全然不顾骨肉亲情。

卫祯看着她眼底的愤恨，微微笑了笑。他松开了手，任由段丛璧跌倒在地。

“你说的不无道理”卫祯温和地宽慰着她，让裕得福把人扶了起来：“只是德妃乃朕发妻，她的父亲更是你的叔父，此事便到此为止吧。”

段丛璧脸色唰地变得惨白，堂姐那么肆无忌惮地设计她，就因为叔父是大都护，便可以既往不咎吗？

她不甘心！

“既然非你过错，朕自当对你负责。”卫祯起身，拟旨封了段丛璧为惠嫔，赐居咸福宫。

裕得福对着还在愣神的段丛璧笑道：“惠嫔娘娘，奴才带你去看看吧。”

段丛璧看着踏出宫门的帝王，还想要说什么，却只能无力地垂下了手。她是想要进宫，当看见这位九五至尊的第一眼时，段丛璧便心生爱慕。

作为段家女，凭借自己的美貌和才情，她也有资本获得陛下的宠爱。第一个侍寝，最高的位份，都易如反掌。可这一切都应该是在选秀时发生才对，她从一众贵女中脱颖而出，得到全金陵城的艳羡。

而不是如今这样被草草地封了个嫔位，仅仅是出于皇帝的补偿罢了。她这个嫔位，不再是尊贵得宠的象征，而是人们眼里的谈资。

裕得福看着她失魂落魄的模样，不禁在心里摇头。这就受不住了，难熬的日子还在后头呢。

陛下昨晚难受成那样，都不肯碰惠嫔，想来是隔应得慌。只怕惠嫔也就止于此了，没有再进一步的可能了。

也亏段丛璧是个名门闺秀，谈色色变，根本就不知道自己还是处子之身，只当是她恢复得快。

钟粹宫，德妃正吃着葡萄，听到段丛璧被封惠嫔，顿时喜不自胜：“惠嫔，可不是承了本宫的恩惠，才被陛下给封了嫔位吗？”

德妃眉梢眼角都荡着笑意，她目光瞥过一旁沉默的意清，笑意敛了些：“那个小礼子嘴严不严？要是被陛下察觉，你知道后果的。”

意清低着头，掩去内心的刺痛：“娘娘

放心，他不会攀扯到钟粹宫的。”

“只有死人才能永远保守秘密”德妃眼里闪过一丝狠辣，在她眼里，奴才的命就如草芥。能为她去死，那也是他们的荣幸。

温竹卿回到国公府，心里仍是惴惴不安。她不明白卫祯那番话是什么意思，甚至有点后悔进宫了，就不会卷到那样的事情中了。

她冷静下来，仔细想想，昨天卫祯的状态很明显不对。好歹是一个皇帝，再怎么饥不择食，也不至于在御花园拽人，还施压强迫。

自己看到了卫祯被暗算的模样，他不会恼羞成怒，暗中除了她吧？温竹卿可不觉得，卫祯今天突然的接近，是对自己有了兴趣。

卫祯什么样的美人没见过，后宫里环肥燕瘦，各有千秋。她自认没那么大的魅力，能迷得帝王神魂颠倒。

温竹卿是怕死，毕竟荣华富贵的好日子还没过够呢。可面对这种情况，她也想不出什么好办法，索性不管了。

这个时候，红叶进来了。她并未随着温竹卿入宫，而是照旧去巡查铺子。红叶面色古怪地开口：“世子妃，奴婢在长河坊看见三小姐了。”

温竹卿并不想管岑照仪的事情，只随口问了一句：“她去那儿做什么？”

长河坊可不像清河街，权贵云集，华贵的府邸比比皆是。那里脏乱不堪，只有贫苦人家无处可去，苦苦求生。

岑照仪一个养尊处优的国公小姐，怎么会去？

红叶的表情有些鄙夷，她拿出了一张信纸给温竹卿：“奴婢看见三小姐给一个年老的妇人拿了银子，估摸着有一百两呢。她对着那个妇人，比夫人还亲近呢。奴婢心中奇怪，就去查了那户人家，你猜怎么着？”

温竹卿瞪她一眼，没好气道：“快讲，你在这儿给我说书呢。”

红叶这才笑着开口：“原来那是一户孤儿寡母，三小姐大概是喜欢上那个妇人的儿子了 ，巴巴地给人送钱去。”

温竹卿秀眉微蹙，嘀咕着道：“我说她每月从账房里支出那么多银子做什么，居然是送人了。”

温竹卿的心都在滴血，那可全是她的钱。不过她倒是很好奇，岑照仪那么眼高于顶，这人到底有什么过人之处，才会被她看上？

温竹卿展开那张纸，上面是一首诗，她念道：“手持三尺定山河，四海为家共饮和。”

的确是好诗，莫非岑照仪喜欢忧国忧民，有抱负的才子？温竹卿的眼神看到了落款处，轻声道：“林玄文。”

好耳熟的名字，但温竹卿一时想不起来在哪里听过，只得作罢。她叮嘱红叶：“你先看着岑照仪，有什么情况，即刻来报。”

岑照仪喜欢谁，温竹卿并不在意。可她这样私相授受，要是传出去，那可就贻笑大方了。不过，温竹卿倒是挺好奇要是她婆母知道此事的表情。

曹华珠到处挑选青年才俊，殊不知她女儿早就心有所属了。温竹卿是不会告诉她的，只等东窗事发的时候，看戏便成。

说曹操曹操就到，岑照仪怒火冲冲地进了折露院，脸上的表情像是要把温竹卿生吞活剥一般。

“温竹卿，你凭什么不让我从账房支银子”岑照仪目光怨毒地看着温竹卿，毫无仪态地大喊大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