限定人格 第2章 算账

翌日，游曳清瞥了一眼旁边空着的座位，无聊地趴回了桌上。

昨日江燃焰给他发了钱就跑了，到现在也没见个踪影，不知道打架这事还算不算数，而他还没收那两百块钱。

游曳清是住宿生，可昨天开学第一天，食堂大妈们都还没来上班，他也因此遭罪一天没吃饭，现在昏昏欲睡。

他就那么趴着断断续续地睡了一上午，期间还做了许多稀奇古怪的梦，一会儿梦见自己被饿死在家里，一会儿梦到自己被人掐住脖子，喘不过气。

最终下课铃把他吵醒了，教室里瞬间聒噪起来，学生们纷纷夺门而出，有着急回家的，有着急吃学校食堂唯一几个能吃的菜的。

游曳清则是在座位上呆了几秒，等耳朵里那阵不知从何而来的电流音褪去后，才撑着桌子站起来。

这时他那倒霉催的电话响了，他没看备注直接摁了接听：“贺青山，你又有什么事了？”

两秒后，对面拖腔拖调，懒懒地开了口：“什么贺青山？位置发你了，赶紧过来。”

游曳清气得咬牙：“我是住宿生，出不去校门，况且你还真把自己当老板了？”

这人早晚时间不挑，偏要挑吃饭的点儿。

那边没再说话，而是直接挂掉了，游曳清仿佛听到了一阵子叫骂和骨肉相撞的声音。

算了，这两天已经是够倒霉了，爱打打吧，反正他也不怎么热爱生活。

学校西门口旁边有一片树林，树林最西边的墙角堆着很多碎砖，围墙也很好翻，游曳清劲瘦的胳膊一撑，两只长腿一跨就上来了，只是不知道是不是没吃饭的缘故，跳下去时两眼竟有些发黑。

不过这位“热心人士”顾不上那么多，觉得自己是被饿傻了，居然来插手一个与自己毫不相干的事。

不过既然来都来了……

他一边想着，已经走到了江燃焰发他的位置。那地方不远，就在学校附近一个偏僻的巷子里，有些深，他走了一半才看到人。

里面的人貌似已经干过架了，好几个人蹲在地上，捂着哪里的都有，哎哟哎呦直叫，都多多少少挂了彩。

只有两个人站着，一个是江燃焰，正靠着墙玩手机；另一位俨然一副贵公子哥的模样，蹲下来手里夹着烟一边吞云吐雾，一边拍着地上一个穿校服的男生的脸颊。

“抢了爷女朋友还不够，还找人来报复？今儿要不是焰子给你求情，你别想从这竖着出去。”

此人正是被抢了女朋友的程郁。

游曳清觉得自己恐怕是白跑了一趟，面无表情地准备装作什么都没看到然后走开。

“站住。”

江燃焰先是抬起头，然后才把目光从手机屏幕移到游曳清脸上。

“你这跟班就是这么当的？不守时就算了，现在连招呼都不打么？”

游曳清看到江燃焰一步步向他走过来，只觉得头脑越来越昏，他想张口骂人，但是反应不过来。

“你敢耍我？我江燃焰给你好脸色你不要，就别怪我整你整得太狠。”

游曳清皱了皱眉，有些泛白的嘴唇动了动。

“你尽管来，有种整死我。”

说罢便晕了过去。

等他再醒来的时候，看到的是医院的天花板，而他正打着点滴。

也不知道最后那句话江燃焰听没听见，要是没听见，对游曳清来说可就有些可惜了。

“醒了？”

是一个有些耳熟的声音，总之不是江燃焰。

“能让我尽快离开医院么？”游曳清一副想死的模样。

他才不想在医院糟蹋钱。

程郁笑了笑，回答他说：“怎么了？钱比你身体还重要吗？况且这事儿得问焰子，这事赖他，人没吃饭就把人叫来打架，还好你来晚了，不然体能一消耗，你明天都别想醒过来。”

游曳清：“我手机呢？”

程郁闻言从床头柜拿过他的手机递给他。

游曳清毫不犹豫地打开微信，把那两百块钱收了，自觉地给自己当补偿费。

程郁个子高，瞥见手机屏幕界面的配色，大概知道他干了什么，于是不禁笑了起来，和他在巷子里拍别人脸颊的凶狠模样有点大相径庭。

“你还真是有意思，要不要跟着我混？我管你吃喝。”

游曳清：“……”

难不成这些道上混的都是神经病？

“你现在拉拢我，不是打了江燃焰的脸么？他刚刚扬言要整我。”

游曳清搁下手机，倚在床头打量着程郁。

他虽不比江燃焰帅，但是好在生了一副还算温和的脸，不像江燃焰那样，只叫人看一眼就觉得侵略感扑面而来。

“哎哟，焰子那话你也信？就你倒地之后，他直接就把你背起来了，还木着个脸说怪自己不知道你居然穷得吃不起饭，还说以后要当你大哥。”

“我不用他给我当大哥，如果真的对不起我，就少给我找麻烦。”

“成成成，那我给你当大哥吧？我看你生得挺漂亮的，要不要考虑跟我在一块？”

程郁这意思就十分明显了，他是个男女通吃的纨绔子弟，看见游曳清的时候就觉得他长得好看，皮肤白，腿长，性格也是那类很少见的。

他们这类人，上层生活享受惯了，非常直来直去，张口就是“要不要跟哥谈”。

可是游曳清就当他是开了句玩笑，比竟他是个穷的响叮当的人，没爹妈照顾，对外面的世界了解甚少，哪能知道男生跟男生谈恋爱这一说。

“合着你们俩都有病。”

就在程郁准备进一步说话时，江燃焰提着一个白色塑料袋进来了。

他一边掏着里面的东西，一边拖着调子阴阳怪气地说：“现在倒是收钱了？不用你缴费，钱留着吃饭吧，别饿死了。”

程郁：“噗。”

游曳清：“……”

就冲这句讽刺意味十足的话，游曳清一直到出院都没给江燃焰一个好脸色过，即使他们本来就不熟。

回到学校刚好十点多一会儿，于是游曳清直接回了宿舍。

说来奇怪，按照贺青山平时天天骚扰他的性子，怎么会一天都没联系他？

游曳清于是点开微信，发现没找到贺青山，这才想起来自己昨天一天没吃饭，跑完操后又累又饿，脑子一抽把这货给拉黑了。

他又木着脸把贺青山拉了回来，发了个句号过去。

因为游曳清的性格古怪，加上学校住宿的人很少，所以他一个人住了一间屋子。

刚在硬邦邦的床板上坐下，贺青山的电话就打过来了。

“我说你，怎么动不动就拉黑我啊！我听说你今天还被人打进医院了！你现在怎么样了？”

“什么怎么样？没死。”

游曳清懒懒地躺在床上，听着贺青山的唠叨。

这是他唯一一个联系时间最久的朋友，从初中到现在。游曳清的妈出了轨，留他跟那赌鬼老爸过苦日子。住宿是因为学校管饭，尽管那饭对一般人来说难以下咽，但总比花钱好。

贺青山家境比较普通，虽然不能帮助游曳清太多，但偶尔会给他带点吃的补补身体，找他聊天什么的。

“明早我给你送点吃的去，你在班别乱跑啊。”

游曳清眨了下眼，鬼使神差地说了句客气话：“谢谢。”

“什么？……嗨呀你还跟我说谢谢？你别忘了那时候我被人欺负，你他妈愣是一打四，脸上都是血……”

“行了，挂了。”

游曳清觉得他要是再不挂，贺青山能把这事儿说个三天三夜都没完。

他简单地洗了个澡，然后从书包里拿了几本书，随心情挑了两三道数学题做了。

他没什么爱好，赶上心情好就听听课，其余都是睡觉。唯一让他有点感兴趣的就是做数学题，解出来答案的时候心里会有些踏实，弥补了那些空缺。

这一晚，他睡得格外好。

翌日，游曳清早早就到没几个人的食堂吃饭。

那些不怎么美妙的味道他已经习惯了，反而庆幸自己还有口饭吃。

他一向是最早到班的那个，来了就趴着睡觉，这次却不能实现了，因为桌子上放了东西。

校门口的牛肉饼、茶叶蛋、一盒甜牛奶和一盒切好的鲜橙，都装在一个纸袋里。

他不禁纳闷地想：贺青山是发财了么，而且居然起这么早？

不过这个念头没持续太久，因为早读过去后，贺青山来找游曳清了，给他偷渡了一杯奶茶。

“你刚来么？”游曳清坐在位子上，看着正扒着窗户朝他递东西的贺青山。

“对啊，怎么了？”

“没事。”

“我靠饿死鬼李晋你怎么又来了！清儿，我先走了啊，不然一会儿浑身上下都得被搜刮一遍！”

说完贺青山撒腿就跑。

李晋应该是他的朋友，游曳清不怎么了解，毕竟贺青山的朋友一抓一大把。

等游曳清回过神，发现自己根本不饿，于是把奶茶连同早上的匿名早饭，都放到了他那位还没来的同桌的桌面上。

不是要送给江燃焰，只是放自己桌上影响睡觉，放桌肚里又没地方。

他又睡了一节课，直到感觉肚子有点饿才醒来。

结果睁眼就发现他那鬼同桌不知何时来了，正坐在他旁边悠哉悠哉地喝着他的奶茶。

见游曳清醒来，江燃焰喉结滑动了一下，咽下最后一口，嫌弃道：

“谁送的奶茶，难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