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秋妜又一次将门拉开,装作什么都不知道一样走出去。
“怎么了?”
听到声音,魏亦忱,立刻板直身子坐起来,摁灭手机:“没事。”他又看向墙上挂的钟表,站起来说道:“我有事出去一趟。”
解秋妜“嗯”了一声,过了两秒又问:“什么时候回来?”
面前的少年微微仰起头看向天花板,沉默了一会儿,像是在思考。
解秋妜:“???”
魏亦忱长长“嘶”了一声:“不好说。”他又面向解秋妜,“你和我一块儿去吧。”
解秋妜更蒙了。
什么事不知道要多久才做好,还要拉着自己一起去?
于是解秋妜问:“你要去干什么?”
魏亦忱,拿下门边挂钩上的一件外套:“交房租。”
出门后,解秋妜又问:“大热天你穿长袖?”
魏亦忱则是,将右手食指竖在唇前:“嘘——便衣出行懂不懂?”
解秋妜见魏亦忱全程贴着身旁的墙走,到一间出租屋边停了停,俯身蹲在窗沿下,几秒后又缓缓站起来,抬头朝屋里窥探。
要不是魏亦忱出门前说了一句“交房租”,解秋妜差点以为他是在做贼。
突然,魏亦忱速回脑袋跑了回来,拉着解秋妜躲到一家门口的大盆栽后面。
解秋妜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下一秒刚刚那家出租屋的门开了,一个身着红色单薄无袖背心和一条短裤的老妇人趿着塑料拖鞋走了出来。他在门口伸了个懒腰,又背着手走远了。
魏亦忱:“看到那个老奶奶没有?”
解秋妜:“嗯。”
魏亦忱:“我们的任务就是不被她发现。”说完他就从衣兜里拿出一张百元钞票。
解秋妜:“啊?”
面对这种情景,如果换成是别人,估计都能以为魏亦忱手里的钱是从刚才那家……
老妇人越走越远,中途没有回过一次头。
“一切按计划进行。”魏亦忱小声说,“走!”他又碰了两下解秋妜的手,然后率先起身跑向前,几步就跑到那间出租屋前,转头发现解秋妜没跟上,又冲他招招手:“过来啊!”
解秋妜一脸迷茫的跟过去,才发现开着的房间,后面还加了一层防蚊纱网。魏亦忱替他掀开纱网,解秋妜愣了两秒后才走进去。
屋子中家具的摆放和他们的出租屋差不多,只是壁纸的颜色没有像他们房间那样亮丽,是看起来有些忧郁的灰白色,房间中没有开灯,一些光从窗户透进来,使这个房间显得没有特别压抑。
魏亦忱把钱放到客厅的小桌上,解秋妜在门口说:“你交个房租而已,一直躲着干什么?”
魏亦忱正要,往门口走,张了张嘴又闭上,走到解秋妜身边拉起他的手说:“说来话长,总之记住——交房租时千万别被那个老奶奶发现就对了。”
出门后,解秋妜突然说了句:“我们刚才算不算私闯民宅?”
魏亦忱笑了听:“不算,我们租这些房子的人都这样交,而且那个奶奶也知道。”
解秋妜:“不怕有人去偷?”
魏亦忱:“没事,之前有人偷过,然后……”
“被几个邻居抓到了,拿回钱当街就揍了一顿,不过那会儿我还没租房子,之后搬进来听几个邻居说的。”
解秋妜的表情变得很微妙。
魏亦忱:“啊,不过最后到警局和解了。”
“……”
客厅的那台电视还没有打开看过,解秋妜闲着没意思,拿遥控器打开电视。
电视屏幕亮起,以为身着红色西服的女主持人出现在镜头里,他只露出上半身,面前摆着几份资料,正面对着镜头字正腔圆道:
“今日,我市某小区内发生争执,一些市民吵得不可开交,究竟发生什么?让我们跟随前方记者一起去看一下。”
镜头一转,画面切到另一处,一名二十多岁的男子手持话筒站在镜头前。
“大家好,我是前方记者李勇涛,现在我身后呢,就是几位正在争吵的群众我们现在就过去采访一下。”
镜头跟随记者向前移动,一个男孩和大娘被其他人拉开都是一副不好惹的样子。
前方记者说:“好了好了,各位先冷静一下,请问你为什么争吵?”
大娘先喊道:“还不是因为他们!平时嫌我们跳广场舞吵也就算了,现在还不让我们晒衣服!!!”
对面站着五六个男孩,都是十二三岁的模样,为首的男孩,抱着篮球回道:“哪有人在篮球场晒衣服的?!”
后面几个男生也跟着附和道:“就是,哪有这样的?!”
“你们这是占用公共场所!”
那些大娘也急了:“什么公共场不场所的?!我们来就是我们先用!”
“谁先来谁先用啊!你们一群小屁孩怎么连道理都不讲?!”
“你说什么?有本事再说一遍!到底是谁不讲道理……”
“别别别,都冷静冷静,别动手啊,出事不好弄,大家伙都来帮忙劝一劝……”
解秋妜换了台,这次出现在镜头前的是一头猎豹,摄像机拍的是它的左侧。猎豹躲在杂草丛前,虎视眈眈的盯着前方。
镜头一推,它的前方有一条小河,一只鹿正在河边喝水。
背景声音说:“这头小鹿依然在喝水,还没有意识到危险即将来临。”
似乎有什么东西从河中央缓缓游了过来,离那只小鹿越来越近……
小鹿突然停止喝水,但仍保持着俯身喝水的那个姿势。
下一秒,一头鳄鱼猛地扑出河面,扬起很高的水花,小鹿受惊,迅速向后退去,然后向身后跑。同一时刻,埋伏在草丛中的猎豹也冲了出来,小鹿即刻调转方向,夺路狂奔。
解秋妜又换了台,这次播放的内容貌似是卡通画之类的,解秋妜下意识的又去按遥控器,但还没按下,魏亦忱就从旁边递了一盒剥好的桂圆给他,解秋妜只好先去接那盒桂圆。
恰巧此时,电视上的一只卡通小猫走了出来,十分温柔的说:“小朋友们,当别人向我们分享时,我们要向对方说‘谢谢’哦。”
电视上的人物仍在说话,但解秋妜只感觉一切都变得无声了。
魏亦忱,端着盒子的那只手还没松,不怀好意的挑了挑眉,那点“说声‘谢谢’让我听听”的小心思全都表现在脸上了。
解秋妜没发声,但是一句“现在退回还来得及吗”差点就脱口而出。
见他半天不说话,魏亦忱说:“说啊。”
解秋妜还是没打算说,怎料电视播放的动画片好像故意整他似的,那只卡通小猫又说:“来吧小朋友们,向别人道谢并不难哦,跟我说:谢——谢——”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解秋妜心说:“好吧,是你逼我的。”
他拿过那盒桂圆,换了种语调说:“谢谢忱哥哥。”
魏亦忱的笑容僵在脸上,几秒后不可思议道:“你你你、你刚才说什么?”
解秋妜,再次把目光转向电视,语气平静道:“谢谢魏亦忱同学。”
魏亦忱:“不是这句,刚刚听一遍不过瘾,你再多说几句我听听。”
解秋妜:“我不!”
魏亦忱坐过去抱住解秋妜:“你就再说一遍!就一遍!”
解秋妜差点没一脚踹开他:“滚一边去!”
这台电视太过“神奇”,解秋妜再也不想打开它了。
窗外的蝉鸣聒噪不止,似乎在强势地宣告这个夏日将会永恒。一股热浪忽地吹过,引得蝉声更加激烈高昂,枝叶长势疯狂,却还是拦不住烈阳照彻树梢。
坐在沙发上的少年戴着蓝牙耳机在听英语听力,一米八的身高不是白长的,屈膝坐在窄小的沙发上倒显得有些憋屈。
魏亦忱也是闲着没事,又凑到解秋妜身旁说:“你看电影吗?”
解秋妜不自觉地去看魏亦忱的手机,手机界面上显示着软件推荐的几部电影,他下意识说:“不看你那些‘爱情故事’了?”
魏亦忱指腹在屏幕上滑动,翻找着有什么能看的电影:“……哦,你说那个啊,我妈以前特别喜欢看那些剧,我就找了几部看看。”
解秋妜刷题的动作止住了,紧接着又听魏亦忱说:“咱们看这部电影吧。”
随着电影片头的音乐响起,解秋妜才反应过来,把耳机摘下。
魏亦忱选的是一部外国电影,讲述的是一对少男少女从一家福利院长大,后各奔东西,最后再次相遇的爱情的故事。
十几分钟后,二人决定到卧室去看。没办法,在沙发上就是找不到看电影时比较舒服的姿势,不过相对于在书桌边就舒服多了。
电影播放时间有点长,有两个多小时,不过他们还是全程看完了。
临近片尾,长大后的两人一起登上一座山的山顶,说了几句话后,女人抬起手臂指向前方:
“Look!The sunset!”(看!日落!)
男人也看过去,落日的余晖在眼中闪烁:“That is so pretty.”(那真是太美丽了。)
女人又说:“Will you still love me……when there isn't sunlight anymore?”(当阳光不再时,你还会爱我吗?)
他们相视着,两秒后,镜头又切换到他们对面的落日,光芒四射,让被它所照的地方全都披上了最后的日光。
“Yeah.”(会。)
“I will love you forever.”(我将永远爱你。)
电影结束。
解秋妜困倦地打了个哈欠。电影中确实有许多感人的片段,不过都没有碰到他的泪点。
他正要起身离开,却又被魏亦忱碰了一下胳膊:“诶,看。”
解秋妜又把头扭回去,他听靠在窗边的魏亦忱又说道:“Sunset.”
电影结束后,已经傍晚了,此时的太阳也即将下岗。
透过玻璃窗看到的落日也很温柔,橙黄色颜料般的太阳光在周边的云层上一点点晕开,不远处的几簇云团被风吹散,又与另一簇缓缓融合到一起。街上逐渐变得空荡,最终只剩徐徐微风和柔情残阳。
解秋妜坐在床上刷了几道题后,手机上弹出一条短信,他点了进去,是陈休眠发来的——
和余生:有时间就出去透透气,别一直盯着手机看。
解秋妜疑惑了一下,因为这条消息的语气不像陈休眠。
对面随即又发来一条——
和余生:妈让我发的。
付雪让发的?那就合理了。
毕竟按照陈休眠的语气,刚才那句话估计得说成:“天天抱着手机,眼睛迟早要瞎。”
解秋妜又愣愣地看了看手机。
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出去透会儿气也不是不行。于是解秋妜起身向门外走:“我出去透会儿气。”
即便是夏季的夜晚,气温也直逼三十摄氏度,和出租屋内比起来,简直可以称得上是另一个世界。
解秋妜感觉自己现在像一个傻子,好好的屋子不待,非要出去受这热气。他刚想转身回去,结果身旁不知道什么时候多出来一个人。
解秋妜:“你出来干吗?”
魏亦忱:“陪你。”
这片地区不像其他地方那样连夜晚都很繁忙。或许是地理位置比较偏僻的原因,晚上基本上都是这种氛围:道路上不见一辆汽车,偶尔会有几个行人或是骑着自行车的人经过,也可能听到藏在路边草丛中的小虫清晰地叫着。
但与往日不同的是,这天夜空上挂满了星星。
不到一分钟,魏亦忱说:“我去对面买两瓶汽水,你在这等一会儿行吗?”
十字路口对面有许多家店铺:小超市、美容店或是饭店什么的,大多数店铺在这个点都关门了,只有几家小超市还亮着灯。
解秋妜轻轻“嗯”了声,魏亦忱就离开了。
这个季节在户外总是会引来许多小飞虫叮咬,只是一会儿的功夫,解秋妜的胳膊和腿上,多了几个大大小小的红包。他现在更后悔出来了。
解秋妜挥手驱散着周围的飞虫,余光看到旁边多了个人。
“孩子?”
解秋妜抬头,来者是个老妇人,穿着红色无袖背心和黑色短裤。
“你是忱忱的同学?”
解秋妜点了点头。
借着路灯光,他仿佛看见那个老人皱了下眉:“忱忱是不是去我那交房租了?”
此话一出,解秋妜不知该说什么才好,说“是”,恐怕这位老太太硬要把钱还给他,如果说“不是”的话……好像也没有到一定要骗人的地步。
解秋妜正犹豫要怎么说,老太太先他一步叹了口气:“唉,算了,忱忱那孩子也真是的,交钱就交钱吧,每次都给那么多,还他他还不要……对了,他最近是不是找对象了呀?”
确实是,只不过不是“最近”。
“前两天他还跑我那里问我怎么做饭,我当时也纳了闷儿了,之后他跟我说是要给他的对象做饭,你说这孩子……不过也是啦,他长得也好看,应该有不少女生喜欢他吧。
“哎呀时间也不早了,你也赶紧回屋休息昂。”
带有青草味的风席卷而来,将少年层层包裹,四周小虫的声音渐渐变弱,但依稀还能听见。
魏亦忱从小商铺中走出,拎着一个塑料袋站在路边等红灯。即便没有车辆,但交通规则还是要遵守的。
昏黄温柔的路灯光打在他身上,衬得他的皮肤更加白皙,风又掠过他的身侧。解秋妜看见路对面的少年,略微遮住双眼的头发被风拂散,眼底似乎闪动着被割碎的星星。他一手拎着塑料袋,另一只手举过头顶,冲他挥舞。
那一刻,解秋妜感觉不论是灯光还是浩渺的星空,都只是陪衬而已。
你太耀眼了,以至于天边的繁星都显得黯然失色。
魏亦忱过来后把一瓶汽水递给他:“要去看日出吗?”
解秋妜先接过汽水,听后愣了一秒才说:“好啊。”
回到出租屋里,魏亦忱去厨房找开瓶器,一出来就见解秋妜在沙发上挠胳膊,胳膊上还能看到几点红斑。
“怎么回事?”他大步走过去,抓起解秋妜的胳膊。
“我给你拿药。”魏亦忱起身到沙发边矮柜中翻找,他拿出几瓶药水和一盒棉签,单膝跪在解秋妜身前,用棉签沾了点碘伏,去轻轻擦拭几处被挠破的伤口。
“疼不疼?”
“不疼。”
“被咬了这么多包,为什么不回来待着?”
“因为我想等你。”
魏亦忱手中的动作停住,抬起头与解秋妜对视。
“我乐意!”
“我乐意等我男朋友!”
电视和电影内容是胡乱编的。
此篇写与学校,感谢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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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道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