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油物语 第65章 平凡普通的和平

开门，踏上木质的地板，走廊尽头的墙上挂着一副花鸟画。

不得不说，明明高专的建筑非常容易遭到破坏，但每次重建似乎都要花上很多心思，比如装饰各种什么名家的字画，全部用最上等的据说可以千年不腐的木材……然后在一次“非常小的切磋”中全部毁掉。

有点让人质疑这种奇怪的行为有无意义。

那些东西也没有加上如特级咒物一般的束缚——不会被破坏。从沾染的咒力气息看，也不像仿品。

所以，可能还是完全不在意吧。

比如说，电子设备非常容易在战斗中损坏，自己明明也知道这一点。但每次出门还是继续带着一个崭新的手机出门，然后打嗨了忘了保护手机。但下一次，还是继续带着一个崭新的手机出门……

不过，这也可以从另一个角度证明咒术界财大粗气。

走下一级级台阶，耳边并没有响起什么怪模怪样的警报，也没有什么人跑出来说什么必须回去之类的话。

所以说，“闭门思过”看上去就非常像是一次休假，行动意外地非常自由。至于看守的可能就只有包裹着高专的那个侦查咒力的结界，而且估摸着就是看一下人在不在。

所以非常自由，因为自己本来也不是很想出去见人。

离开身后的宅门，踏上了地上的石板路，前方那两排石灯的姿态在夏日的热浪里显得有几分扭曲。

蝉声嘹亮，树影斑驳。

越过前方的石制鸟居，夏油杰抬起头，发现前方立着黑色石碑。

走近了，还能看见侧面的卷草纹雕饰。

“白石永介，加茂德久，葛生繁紫，禅院兴宣，上田硕哉，东乡薰二，上田良武，加茂能久，井野幸一，铃木茂雄，津岛左卫郎……”

石碑正面上刻着一大串不知所云的人名。背面光可鉴人，但一个字也没有。

“第一次看到就感觉奇怪，为什么这东西反倒会加个束缚保护。”

四处无人，夏油杰爬上兽形的碑座，敲了敲反光的石碑背面。

上面倒映的人影变得模糊，他钻了进去。

仔细地用咒力护住身上的各种器具，利用「镜影」从校园另一端的池塘边出来——这里比较接近训练场，刚才在这边各处的“镜子”里似乎看见了硝子。

“嘎——嘎——嘎——”

从水面伸出的手拽住了一只喝水的乌鸦。其他乌鸦被惊起，忙乱地飞走了，只落下了几根漆黑的羽毛。

学弟加油鼓劲的声音从训练场方向隐隐传出。

“那就往训练场去吧。”

简单地下了个决定，手里的乌鸦还在扑腾。但在认真地和乌鸦的眼睛对视一会儿后，这只小动物竟然闭上眼，一动不动，开始装死。

“话说，小动物可以「无为转变」吗？但那些乌鸦好像是冥小姐的……不好下手。”

松开手，把乌鸦往天上一丢，那只装死的鸟儿一瞬间展开了翅膀，逃也似的飞走了。

“这个能力不受什么水分、进食、结界之类的条件束缚，摸一下就好了。现在就只转过我自己……对了，「无为转变」可以把普通人转成咒术师吗？不过，熟练度不高，万一手滑转成改造人怎么办？唉……应该有除了自己之外，可以随便转的实验品吧？”

随便地往四下看了一会，池塘边上到处都是长着青苔的石头和从石头缝里钻出来的杂草。烦躁的虫声似乎遍布各处，但一靠近，虫子就没了声。

“算了，以后看情况吧……悟现在可能在干什么？大概是去保护那个稀有的星浆体吧。这样看来，在这里无所事事的我可真是无所事事……”

絮絮叨叨地对着自己说着话，夏油杰漫步走进训练场的大门。

果然，硝子就坐在一个凉亭里，一手拿扇子扇风，一手拿杯子喝水。

灰原和七海穿着短袖，在一块儿跑圈。奇怪的是，那只现在叫“菊丸”的橘猫也和他们一块儿跑圈。而灰原不时放慢速度，然后……为这只菊丸加油鼓劲？

听着操场上飘着的一句句“努力！奋斗！”，夏油杰避开他们的视线，从一个隐蔽的方位潜行到硝子所在的凉亭，并找了个位置悄悄坐了下去。

“硝子在这里啊。”

短发少女被忽然出现的声音吓了一跳。正在喝水的她一下子被水呛到，弯下身子连续咳嗽，涨红了脸。

“硝子，你……”

夏油杰一时有些不知所措，于是掏出手机搜索：“如果有人被水呛到怎么办？”

网络第一时间告诉了他：“对于轻微的水呛，鼓励受害者咳嗽……如果他们不能咳嗽或呼吸困难，应当拨打急救电话……”

这时，家入硝子停止了咳嗽，直起身来。

“硝子，你现在可以咳嗽吗？”

“你说些什么啊？刚才突然出现，简直吓到我了。”家入硝子继续坐着，再次拿起了扇子扇风，“这天气热得根本不想出门。也不知道高专怎么想的，校服都那么厚。”

“那么，需要拨打急救电……不对，硝子现在应该好了。”

“夏油是打算说冷笑话吗？什么天气热到可以给那些操场上挥洒青春汗水的傻瓜们打个急救电话之类的……我也这么觉得，这种天气，就应该和空调在一起才对。虽然看他们这样热火朝天的，也不坏。”

家入硝子继续给自己扇着风，忽然，她似乎想起了什么，看向了谈话者。

“啊，对了。你之前是在和谁说话呢？”

“硝子，我现在就是和你对话啊。”

“不是，我是说你一个人的时候。好几次都能看见你无视路上所有碰面的人，一边这样那样的游荡，或者注视着地上，一边一副对着什么东西说话的样子。”家入硝子一脸好奇地问道。

“……”

夏油杰沉默了一会，然后仔细回忆了一下，发现自己好像确实有这样的行为。

“呃……硝子，自言……自言自语不行吗？”

“当然可以了。你能意识到，看来你的状态还好。如果你说空气朋友之类的，反而会让我感到身为同期和医生的失职呢。”家入硝子放下了扇子，喝了一口水。没被呛到。

“硝子还没有考到证吧，怎么就假装是医生了。这样无证执医，显得很庸医哎~”

夏油杰盯着家入硝子看了一下，忽然笑着说道。

“不要模仿五条那样说话啦。夏油你完全不知道——这样说话有多么气人。上次去看歌姬学姐的时候，歌姬学姐待在房间里，感觉气得都快自闭了——把救援任务变成那个样子，这样也太恶劣了……虽然我也想赖在房间里，去享受空调啦，不过——”

家入硝子说到这里，声音低沉。

前些天，总监部那些在同一时间变得畸形的人一个个送入医务室，然后一个个宣告死亡。

从咒力残秽的相同特征来看，他们似乎是因为未知的「束缚」条件而在同一时间灵魂大幅度变形。最后，他们由于□□的失调死亡。

那时，五条出远门去解决特级咒灵「白色K文」。

夏油去找了之前出现畸形人的地方探查，碰上了目标咒灵。根据指证，夏油应该就是在总监部出现大量变异人的那个夜晚解决了咒灵。然后，就完全断了联系。过了两周多，在一个老人帮助下，才在一个桥洞下找了回来。而且据说当时状态也不是很好。

……所以，事先那些高层没去理会那些先出现的畸形人，是因为已经达成什么「束缚」了吗？

哈！家入硝子啊，家入硝子，想那么多有什么用呢！自己就是那黑.死病里的鸟嘴医生，只能盖上一张白布，然后什么都……干不了呢。

“「反转术式」果然不能包治百病啊。看着他们那样死去，即使是那些碍眼的角色，也觉得于心不忍啊。”

夏油杰看着家入硝子又从口袋里摸出一支烟，劝道：“至少应该有什么好消息吧，硝子。总是说丧气话是没有意义的，要多看看事物好的一面。”

“好消息吗？应该就是最近送过来的伤患少了，还有那个卖药的野泽好像找到了新的市场，不再骚扰我们了。这的确是好消息啊！至少对现在的我来说，之前的电话简直烦死。”家入硝子点燃了那支烟。

“这至少算好消息吧。”夏油杰试图鼓励。

他发现自己和硝子聊天后，硝子的心情指数好像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下降……

所以是自己传播了什么负能量吗？是不是应该少说几句？也许这样就不会说错什么，惹得大家都不开心了。

“家入——家入学姐！”灰原雄大叫道。

刚才还在挥洒青春汗水的学弟们似乎出了什么事，急匆匆地跑了过来。

“菊丸，菊丸他不行了！刚才他跑着跑着，忽然摔倒，跑不动了！”

仔细看去，还能看见七海建人手里抱着一只神情恍惚的橘猫。

“灰原，七海，你们都在这里啊。正好，可以顺带着把它转一下：不但可以恢复，说不定还能得到加强——下一次就肯定不累了。”

夏油杰看了一眼这只非常眼熟的橘猫，提出了一个睿智的主意。

“啊？真的吗！夏油学长，拜托了！”

灰原毫不犹豫地相信了可靠的学长，随后望向七海建人。但七海建人却皱着眉，迟疑地说道：“喂，灰原……这看上去就非常不靠谱啊。而且，你看——”

只见菊丸原本涣散的目光瞬间充满了精神，不断扑腾着，竟一下子蹿了下来，然后闪至七海身后。

“喵！！”

菊丸非常有气势地发出尖叫，却把身体蜷缩成小小一团，似乎还在颤抖。

感受着曾经身着白衣，手持利刃的女巨人的气息，还有那黑色的巨人猎手不怀好意的呢喃。

——这一刻，它终于回想起了，曾经一度被他们支配的恐怖，还有那不断被玩弄，以及两度被“割以永治”的耻辱。

“确实，这么害怕啊。那还是给硝子处理吧。的确，转它也显得有点没道德。”巨人猎手这样说，把目光投到了那个恐怖的女巨人身上。

“这只猫应该没问题，只是可能有些疲劳。不过，保险起见，还是上一发「反转术式」吧。”女巨人如是说到，语气平静得就如准备捕捉小白鼠的菊丸。

而平时靠谱的两个铲屎官也被蛊惑了心智。菊丸寄予厚望的一号铲屎官甚至对他伸出了恶魔之爪，送至那女巨人手中。

简直可怕之至！

但那股温暖的咒力进入体内，疲惫驱除一空。瞬间菊丸也背叛了上一秒的自己，原谅了两个铲屎官，舒展开了躯体。

“喵~”

“谢谢家入学姐了！”灰原雄抱着菊丸。猫咪用头蹭了蹭这个一号铲屎官。

“如果真要感谢，以后就注意点，少受点伤。”家入硝子叼着烟，也顺手撸了一下猫咪下巴，手感不错。

夏油杰旁观了一下，然后望向七海建人，凝视了一会，发现这个三七分的学弟好像非常紧张的样子。仔细一想，他认定应该是忘记给学弟准备作为之前补偿的小礼物了。

……没错，最近记性不好，可能需要做个备忘录才行。

七海建人这时被盯得发毛。

此刻，他的思维在“咒术师”和“狗屎”两个词汇之间反复横跳。如“咒术师”，“狗屎”，“咒术师狗屎”，“狗屎咒术师”之类的词接连浮现。

于是，这两个词汇之间原来就十分牢固的联结变得更为牢固。

回忆近些时日的任务：普普通通的咒具或咒物回收任务中总是隐藏着意想不到的变态杀人狂。平平凡凡的咒物封印任务也总是潜伏着被吸引过来的咒灵群。

而性格乖僻的学长学姐们更是人生一大烦恼。

但以东瀛国普通社会标准来看的糟糕性格却似乎是咒术师们的通病。

庆幸的是，可能因为他们也忙得连轴转，所以在东瀛国异常盛行的高年级对低年级的侮辱教育几近于无——他们的态度大部分甚至都算得上和蔼可亲。

当然……可能要不算某些特例。

脑海里闪过某个白发学长的脸，然后越过了一大片进校之前辅助监督们的虚假宣传。最后，七海建人用余光扫了一眼非常缺心眼的乐天派同期，从中勉强汲取到了一丝安慰。

“对了！七海，灰原，我最近一段时间都没有任务，可以过来陪你们练练吗？”

现在，这位大多时候藏得还好，但也是属于性格乖僻一类的学长发出了邀请。

“好耶！”

抱着橘猫的灰原雄回过头热情地回应道。

七海建人回忆起之前的初见杀，感到有几分犹豫，但他还是勉强回答道：

“……好的，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