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油物语 第30章 蒲公英的约定

真的猛士,敢于直面惨淡的人生,敢于正视淋漓的鲜血。

对伤口做一点小包扎，简单洗漱，换上酒店提供的白色纯棉浴袍和拖鞋。再吃掉一点可以维持生理机能的伙食。

此时，夏油杰就在这座日式酒店的二楼，坐在床上，前面窗户外的夕阳照在他身上，染上了一层金色。

他就对着眼前的夕阳思索最近发生的事情，这是夏油杰这几天的习惯。

“也许我应当先去联系夜蛾老师。”

夏油杰看了一下他的通讯设备。手机就放在距离他一臂之远的地方，但他决定等一会再去联系，他现在不着急。

同时，身为咒术师，他的伤口也愈合得差不多了，也不用着急找硝子。

下次再去，下次一定。

不过那里，为什么什么资料也没有？明明，明明地下……

要不要再回去？不过，夏油杰已经通过咒灵“了解”过了，只是无数枯骨而已。

窗外飘着几团蒲公英种子，漫天飞舞，像是繁杂的思绪。

高专生觉得自己最近做出的决定都有拖延的倾向。

这样不好，只有直面恐惧，才能战胜恐惧。

不过，他觉得自己之前，应该提醒一下伊藤监督为他准备一下衣物的。

现在他算是清理了一下自己，身上清爽多了。但其他什么都不穿，只披一件浴袍，有种奇怪的感觉。

望向眼前的夕阳。

太阳已经不再显得刺眼，显出金灿灿的色泽。流云簇拥环绕，染上大片大片的橘红，就像流动的火焰。

夕阳中的蒲公英肆意飞舞着，转着圈，仿佛围着火焰跳舞的人群。

耳边似乎又传来了喧闹的鼓声和笛声，身体回忆起了踩着木屐，围着火焰跳舞的狂热。

夏油杰感觉昏沉的大脑变得更加昏沉，还要一点恶心的感觉。

“这只是一些食物中毒，然后忽然复原，造成的虚弱而已。”

夏油杰对自己说道。

也许他应当停止一些有关此事的联想，但他觉得一个人的思想是自由的，现实世界可以限制他的行为，但怎么可以限制他的思维？

他当然什么都可以想！

比如，再次回忆一遍从掘地人获得的绿帽文学，和一些可能的替身文学。

没有任何关系，随意联想。

思维发散，各种曾经带给他这种感觉的事物从他脑海里闪过。

一些任务中看到的巨人观，其他回收咒物或咒具时发现的“奇闻异事”，挑战生理极限的猎奇文学，味道诡异的咒灵玉，还有一些从有颜色的书上看到的歌垣、杂鱼寝、夜这、盆踊、神待少女……

他努力不去想那些美好的事，避免那些带上“污染”。

恶心感加重了。

夏油杰当然猜到了这一点，但他就是往这方面想。总不好意思让这种感觉纠缠他接下来几天、几个月甚至几年吧。

就像刺破一颗水泡。这样虽然有几率感染，但只有这样，才能恢复健康。

这些东西，初见之下，可能难以忍受，但只要习惯了，就可以无所畏惧。

正如一场悲剧在眼前重复几千遍，普通人就可以不再掉眼泪，此处的悲剧可以类比祥林嫂。

也可以类比“母亲”曾经做的饭，虽然导致了自己食物中毒，但自己当时还是认可了它，最后勉强把生肉加入了食谱，和咒灵玉一起。

……似乎更恶心了。

夏油杰赶紧冲进了厕所，伏在了马桶上。

胃部开始传来难以忍受的钝痛，不像利器贯穿或是骨折的那种干脆利落的痛苦，而是一种慢悠悠的，顺着恶心感上来的疼。

喉咙不自觉吞咽着，做出干呕的动作。咽喉感到有什么东西涌了上来，又被喉咙里的什么部位卡着。

胃部的食物残渣似乎顺着食管被挤了上来，舌头还没有碰到，但口腔里却一下子布满了酸咸的气味。

喉结滚动。那似是液体又似是固体的东西总算是突破了被卡着的部位，被挤到了口腔，舌头碰到了从胃里爬出来的不明物。

但第一时间却没有感到恶心，只是感到这东西带着温度。如果不是味道有点怪，那也算是在温度上适口，不像过冷的冰块和烫口的白开水。

但恶心感让头脑感觉不适。还是那种只要思考一句完整的话就不舒服的感受。准确来说，恶心感的产生似乎不是因为那些从胃里挤出的呕吐物，而是因为自己在主动思考。

但人是一根能思考的苇草。放弃了思考，一个人和一只猪有什么区别？甚至还不如一只咒灵！

舌头把嘴里的脏物都扫出去。呕吐物这时显得又酸又苦，还带着黏性，流动不畅。一部分粘在嘴唇上，于是就用纸巾擦掉，纸巾随手丢到一边。

可此时又感到喉咙间有些食物残渣，可能是米粒之类的东西还是卡在那里，不上不下。

当夏油杰意识到这一点，喉间又是一阵恶心，又是一阵干呕，但那疑似饭粒的东西却反而顺着食道流回了不知道哪里。

但此时忽然又感觉好受了些，他抬起头注视周围。四周的一切似乎还在旋转，脑子开始分析起来，飘到鼻尖的味道一下子又变得难以忍受起来。

于是身体又起了反应，继续伏下头开始呕吐，但这次又是干呕居多。

胃里的东西上上下下，让人怀疑之前进食是不是无意义之举，反正都几乎呕出来了，如果不吃，说不定呕吐感还会轻一点。

但最后，胃里应该没了东西，因为无论怎样干呕都吐不出什么玩意了。

这时身体反而轻松了起来，只要把身体蜷缩起来，用手按着胃部，无论思考什么，恶心感都顺利地完全消失了。

最后，夏油杰捂着胃部，站了起来，擦了擦嘴角，脸色苍白，但精神高涨。

“……区区……区区这点小事，还击倒不了……老子……”

他顺嘴学了一句悟的自称，来增加气势。

把纸巾收集一下，扔进垃圾桶，按下马桶的冲水按钮，把痕迹去除。

他觉得现在自己无所畏惧，已经是一个铁石心肠的男人了。

为了证明这一点，他给自己塞了一个咒灵玉。

很好，就连这咒灵玉的味道也不过……区区如此。

最后，他在洗手台漱了口。

带着重新加固的心理防线，夏油杰重新走回房间。

天色已深，窗外漆黑的夜色里闪过一个白色的鬼影。

夏油杰感受到了极速接近的气息，细长的眼微微睁大。

……

白色的鬼影迅速接近，几乎是瞬移一样的速度。

鬼影最后从平地高高跃起，月色照亮了一片冷白。他明目张胆地通过了打开的、用来通风的窗，跳进了咒灵操使的屋内，以半跪的姿态着地，落地轻巧，没有发出声音。

夏油杰闪在一边。刚才对方是想要向他扑过去的，但他眼疾手快，躲到了一旁，避免了被扑倒的命运。

现在，夏油杰与这个不速之客面面相觑。

他长得真像悟啊，咒力也是。

夏油杰不由得在心里感叹。他觉得自己可能已经睡着了，然后在做梦。

至于为什么记忆里没有爬到床上，盖被子，然后闭眼的情节？废话，都是做梦了，梦没有逻辑，这很正常。

夏油杰好奇地围着对方转圈。对方似乎也有点懵，一动不动，恰好做个模特。

同时，夏油杰在心里画一个表格，就叫“五条悟相似度”，绕着对方一遍转，一边打分。

最后他愉快地给出了99分的高分。满分100分，少给一分不是怕对方骄傲，而是身高有点不符，似乎高了一点点……

对方长得就像偷吃了增高药的五条悟。

夏油杰兴奋地下了定义。

就在他快活地停止转圈，上前摘下墨镜，打算检查一下对方有没有「六眼」，再对打分做一个校准的时候，模特说话了。

“杰，老子要晚上爬窗户，走到你床边，趁你睡觉把你剃成……秃头！”

五条悟站了起来，有点气喘，留着汗，长距离的瞬移和对着地图校准对于他，还是有点费力的。

“杰，你当初怎么一个转眼就没了？那条信息是杰的出家申请书吗？好的，老子说好了，老子会当杰的剃度人！时刻已至！”

他胡乱比划着，手舞足蹈，连墨镜也没有抢回来。

夏油杰看了一下手里的墨镜，又看了一下手舞足蹈的对方。开头的调笑，也是他们“前几天”聊过的。但是，“现在”，过了“一年”，对方不可能记得。

不过很好，梦里对方的精气神也完全符合“现实”。

他打量了一下对方，把墨镜还回去，觉得自己不能沉浸于一些奇怪的妄想里，应该采取一些行动脱离梦境。

要知道，他就在刚刚，完成了成为一个铁石心肠的男人的仪式。

反正只是梦而已。

“杰！你干什么啊你！”

五条悟急忙拦住了对方的动作，但还是无法制止，只是成功让对方的动作偏移。

“杰，老子也不是想杰当和尚的！不要因为害怕秃头就赶去三途川啊！老子还不想追到三途川去！”

几点红色的花又绽开在原本受伤的左肩，痛觉扩散。夏油杰拿着黑刀，本来他是要砍到颈项去的。

“不是梦啊……”

刀刃重新化为咒力，回归□□。

夏油杰感到在他的心坎里突然浪潮般地涌起一股完全没有感受过的感情，他觉得自己可以选择不去做一个“铁石心肠的男人”。

所以，他选择不去抑制这种感情：从他的眼里忽然流出泪，但却是无声的泪。

“杰，你怎么了？”

“没事，就是悟长得有点像洋葱。”

五条悟好奇地凑过去，然后在夏油杰疑惑的眼神里，伸出舌头舔了一下。

“喂！”

夏油杰有点被吓到，一把推开对方。

“悟，你干什么啊？不觉得这种行为有点……hentai。还有，你把口水留我脸上了。”

“是咸的。”

五条悟自顾自说了一句。

“就是没想到杰也会哭啊，需不需要老子……”

“不需要，我自己会处理。”夏油杰语气忽然有点冷漠，他拿起纸巾擦了擦脸。

“悟还是几乎什么也没有变啊。”

这是一个好消息，也是一个坏消息。

“杰说什么呀？老子当然变了！”

五条悟忽然不怀好意地在挚友头顶上比了一下，然后平移，移动到自己的身上。

“嘿！好久不见，杰变矮了耶！不过小小杰也很可爱就是了。”

“不是这个，是别的地方。”

夏油杰仿佛意有所指，但他又迅速放弃了让对方猜哑谜的打算。

“是那个啦！那个！就是和社会和解的能力，也可以简称交涉能力。”

“什么玩意儿？老子根本不需要和那些老橘子和解！杰，我们在一起就是最强！”

“……其实也不是指这东西，交涉也不是讨好，就像……”

就像开出一个对方“无法拒绝”的条件或“删繁就简”。

但夏油杰看着兴奋的五条悟，还是把后半句话吞了下去。他走回了床边，坐下。

“……对了，硝子怎么样了？还有，最近一年里发生了什么？”

五条悟也挨着他坐下，但他并没有先回答对方的问题。

“杰才要先回答老子的问题：杰这些天都去哪玩了？都不带上老子！”

“这个……简单来说，我度过了狂野的一夜，有会跳舞的火焰和围着火焰跳舞的人。等到我醒来，一切就结束了，一年也结束了。”

夏油杰低着头，怅然若失地说道。

五条悟的脸开始的时候逐渐变得狐疑，后来又察觉了什么，一拍手，大声说道：

“老子知道了！是诅咒对吧！老子第一次看到杰，不是说过‘在老子这双六眼里，杰比起人类更像咒灵’嘛。”

他苍蓝的六眼闪着光，显然为重逢和解出“迷题”而兴高采烈。

“杰当初就是被诅咒了吧？没错，现在杰看上去就很‘正常’！当时杰还说是自己的术式，老子当初还信了！”

说到这里，五条悟忽然贴得更近了一些，近得可以感觉到他身上的温度，他压低了声音。

“所以，最后的那个，就是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杰，你现在没事吧？”

“没事，悟不要靠得那么近。”

夏油杰觉得身上的浴袍过于单薄了，他悄悄往后挪了一下。但五条悟也跟着挪过来了。

“杰不感到冷吗？”

五条悟贴了过来，把自己的外套给了对方。

“杰之前说过，受伤的人都会感觉到冷。现在杰受伤了，穿的又不厚，还不想别人接近，难道不冷吗？”

“……等等，我什么时候说过这句话？我怎么不记得。”

夏油杰拽了拽披在身上的衣服。

“总是迷路的人当然不记得自己说过的话，但老子记得。”

“谁总是迷路了！只是暂时分辨不出往哪里走而已。”

“杰，不用狡辩了，那不就是迷路吗！”

“……好吧，悟，你赢了。”

夏油杰最后选择认输，不过他还是继续问起了他刚开始的问题。

“这一年里，硝子怎么样了？还有，有没有发生什么事？我刚摆脱那个诅咒，就碰上了两个学弟，还给你打了个电话。”

“那个电话是杰的？老子差点以为是哪个烂橘子打来的……硝子还是那老样子，治病救人，打算当个医生嘛。老子每次一回来就能看见她在看医书，或者在校医室里辅助治疗伤患。”

五条悟看向了挚友的伤口。

“「反转术式」真的很困难，硝子的讲解完全就和没有差不多呀！现在杰要不要一起回去，找一下硝子？老子会瞬移哦！”

“现在太晚了，悟也很累了吧，硝子也需要休息。我的伤口可以自己处理的，毕竟也不是伤得很深。”

夏油杰摇了摇头，继续说：

“那悟说一下，今年有什么有趣的事发生了？不必说什么游戏更新了，平时我就只和悟打一下游戏，其他时候都不玩的。”

“杰，你怎么知道《机甲暴龙》今年推出了新款的！还有……”

五条悟接着说下去了不少游戏的更新记录，最后补充了一句：“可惜，很多活动，杰都没有参加。”

“悟，不是说过不要聊这个了吗？”

“杰专门提到这个，不是就是想要听嘛！难道还要说那些无聊的咒灵祓除任务！”

五条悟理直气壮地说道，随后他又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说道：

“杰知道吗？最近，就是横滨那边，就像游戏更新了一样，刚刚换了一个新boss!”

“什么意思？”

“就是那个意思啊！横滨的地下势力首领换了一个人，本来那个是快疯了的，虽然也比不上很多咒术师。本来，异能特务局那边还通过总监部委托了老子任务，就是……”

五条悟做出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

“就是预防一些可能爆发的动乱嘛。虽然，老子现在还是要去，不过是带着另一个任务掩饰的。现在杰也可以一块儿去啦，去横滨一起旅游！一起！”

“异能特务局就是那个管辖异能力者的机构吗？”夏油杰疑惑地说着，“不过为什么我好像从来都没有看到过异能力者？只有咒术师。我还以为那是个都市传说里杜撰的机构呢。”

“那些弱鸡一直躲着咒术师走啦！说什么咒术师都是疯子之类的话。明明就是弱鸡，还不肯承认。”

五条悟鄙夷地说着，然后又带上了兴奋的神色。

“杰，知道吗？我们这还有一个超酷的称号呢！我也是在之前查资料的时候发现的，真的超酷！”

“是什么称号？”夏油杰适时捧场。

“‘超越者坟场’，是不是超酷！”

五条悟对观众的表现很高兴，然后扳着指头开始数。

“……九十九小姐沉了神秘岛，岛主人死了，这是一个。岛屿砸毁了一大块地方，咒灵出来，又是几个超越者死了。几个来着？可恶！反正，那最近死掉的一个超越者马尔克斯使用了异能力「百年孤独」，淡化了有关战争的‘标志’，导致老子现在都数不清楚了！”

“马尔克斯先生死于什么？”

“死于他的异能啊！说什么是因为‘死亡是最大的遗忘’，资料上就那么写。”

“那为什么……”

“反正就是这样！超酷的！”

五条悟下了定论，像评价游戏一样评价了一句。

“这样说，有点不对吧……如果是那样，不就是，没有他，咒灵就……”

“说什么呀，杰。这些都是过去的事了，现在的人当然可以随便评价啦！不是杰以前抄在本子里的一句话‘是非功过都由后人来说’嘛。”

“不对，悟，你是不是打开了我房间里，放在床底下的、第二个箱子里的、压箱底的、锁了的书？”

“就是那个！杰很清楚呀！”

“悟怎么好意思翻别人的日记本！”

“杰都走那么久了，那已经是可以称之为‘文物’了。而且我们什么关系？当然可以随便看了！如果老子写了日记，写一句，就念一句，念给杰听。”

“悟，完全不需要这种贴心。”

夏油杰回忆起正式开学前，闲得无聊，写的日记。虽然后面由于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很快就不更新了，但……一下子被翻出来，还是有一点点……尴尬。

“现在时间已经晚了，悟是准备要去哪里？”

“杰是要赶悟酱走吗？”

五条悟这时抱住了夏油杰的大腿，假装哭哭啼啼的样子。

“悟酱好不容易才找到了狠心的杰酱。杰酱就忍心让悟酱一个人、在深夜里没有地方睡觉、只能露宿街头吗？果然，男人都是大猪蹄子！”

“喂！悟，你现在已经长高了，已经完全失去了卖萌的资格了！”

“杰酱在说什么呢？悟酱听不懂呢。”五条悟眨巴着苍蓝色的眼睛。

“……”

“所以，杰是同意了！”

“没有，悟完全可以再申请一个房间。”

“……好吧。不过杰如果有什么事情，一定要跟悟酱分享哦～”

“悟，可以停止使用这种奇怪的语气吗？怪渗人的。”

PS：

人物好像有点ooc。算了，这可是据传永远不会ooc的男人。再ooc，作者咕也比不上原著。

（露出摆烂的笑容）

如果作者咕把文章的标签换成“爽文”，“爆笑”，“甜宠”的苏爽沙雕文标签，算不算标签欺诈？（是的，应该算）

（再次露出摆烂的笑容）所以不改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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