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面脏……
这几个字从克莱德的口中说出来,让沈初识感觉自己的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给划了一刀一样。
他有些难受,最终还是在克莱德的注视下点了头:“我不进去就是了。”
“多谢。”克莱德颔首,明明身体还在忍受着精神力暴动所带来的痛苦,可唇角却勾起了一抹极浅的笑意。
暗室的朦胧灯光打在他的身上,似如水的月光,让军雌平添了许多真实的感觉。
沈初识在去世之前,已经很长时间没有见过克莱德了,他忽然有些记不清曾经克莱德的样子。
记忆里的军雌仿佛被时空盖上了一层黑布,又仿佛早已被沈初识扔在了角落,任由其灰败、残破、丧失所有的华光。
沈初识的喉间有些酸涩,他一时间没有再说话,而是静静目送着克莱德走进了那件没有任何光亮的屋子里。
“砰——”
禁闭室的窄门被重新合上,军雌的身影也消失在了沈初识的眼前。
其实以沈初识现在的灵魂体状态,想要进入这间禁闭室简直易如反掌。
可他既然已经答应了克莱德……那就不能轻易出尔反尔。
禁闭室门外的走廊太安静了,沈初识第一次感觉到了等待是一件多么令人煎熬的事情。
他靠着禁闭室的门边坐了下来,后背靠在冰凉的金属门上,凉意顺着脊背爬进了他的心底。
地下室里察觉不到外界的光亮,也感知不到时间的流逝,灵魂状态的沈初识不需要睡眠,他需要的是和命定之人的“相互接触”。
只可惜他的命定之人还待在里面,沈初识没办法从人家的身上吸收能量。
半夜十分,周围的禁闭室里隐约传来军雌们痛苦的嘶吼声,凄厉而又悲凉。
可那些惨叫声里却没有包含克莱德的声音。
沈初识在周围禁闭室撞击和惨叫声中,闭着眼睛靠着门假寐,脑海里却渐渐想起了前世和克莱德在一起的场景。
他忽然想起来,上辈子每当他生病时,克莱德都会给他煮一碗甜甜的水果粥,水果的果香和大米的完美的黏合在一起,吃起来清香又爽口。
克莱德还会在他生病发烧的时候,不顾礼数的待在他的身边,寸步不离的照顾他,给他量体温、盖被子、擦身体……
沈初识虽然每次都表现出一副很厌烦的模样,可实际上却没有一次推开克莱德。
他甚至在心中隐隐期待着克莱德可以多摸一摸他的额头,多在他的身边待一会。
克莱德身上的气味和所有虫都不一样,沈初识甚至觉得那气味有着治愈虫族身体的奇特效果。
沈初识后来特地找了许多厨师虫亲自给他熬制一样的水果粥,可无论是多优秀的厨师,做出来的粥都没有克莱德做的好吃。
气味也是一样,克莱德身上的味道很冷冽,像是被冰封许久的巍峨雪山,明明不近人情,却又藏着一抹极淡的海洋气息,蕴含着无限的温暖和能量。
长夜即将耗尽之时,沈初识身上的伤口又开始疼了起来,明明身上没有任何伤口撕裂的痕迹,可疼痛却依然向无尽的潮水般向他涨来。
雄虫英俊的眉眼微微蹙起,看起来像是在经受着什么酷刑。
周围的门里不时有熬过躁动期的雌虫们走了出来,他们打开大门的一瞬间,沈初识能够瞬间感知到那件禁闭室中所蕴含着的血腥气味。
刺鼻、腥臭……
这些混杂的气味刺激着沈初识此刻脆弱的神经,他缓缓睁开眼睛,站起了身体。
他静静的站在窄门前,等待着克莱德。
他的思绪开始发散,这样可以稍稍缓解一下他身上伤口的疼痛感觉。
克莱德会以什么样的姿态走出来呢?
和刚刚的那只雌虫一样,捂着腹部、满脸欲求不满?
还是像他平时那样冷着一张脸,把所有的情绪都隐藏起来?
沈初识紧紧盯着那道黑窄的禁闭室小门,总是带着些笑意的眼睛里此时却隐隐带上了疯狂。
他期待的站在原地等待着。
许久之后,久到他的双腿都已经开始微微发麻,对面的窄门才终于被人从里面推开。
和沈初识想象中的丧失本性,或禁欲无趣的场景不同,克莱德身上穿得很整齐,可脸上却还带着一丝没有褪去的**。
漂亮的银发凌乱的散在脑后,唇角上带着咬破的伤口,可眼睛里依旧是一片清明。
他看到面色难看的沈初识微微一愣,随即便大步走上了前,充满力量的手臂紧紧扶住沈初识:“你怎么了?”
那位白衣人果然没有骗他,沈初识才刚碰到克莱德,便感觉自己的身上舒服了许多。
“我说了,离你远了我身上会疼。”
沈初识的声音很轻,他把自己全部的重量都放在了克莱德的身上,语调竟然显得有些温柔。
雄虫说话时和克莱德之间的距离很近,克莱德虽然感知不到沈初识身上的温度和皮肤,但他的身体还是控制不住的僵在了原地。
他顺着沈初识的动作把手臂太高了些,声音听起来有些哑:“我以为你当时是在骗我。”
沈初识闻言轻笑了一声,他抬眼看向克莱德,修长的手指在克莱德的脸侧处顿住,轻轻蹭了几下:“明明一直都是你在骗我。”
“我什么时候骗过你?”克莱德抿着唇问道。
沈初识依旧勾着唇角,漂亮的丹凤眼眯起,看起来像是一只受了委屈的大猫:“平日里惯着我、哄着我,温声好语的给我设下埋伏,等我对你的态度真的软化下来之后,再立刻收网,把我抓起来剥皮抽筋,狠狠报复一番。”
沈初识说这些话的时候,□□了些,那声音听起来沙哑又性感,让人不自觉便沉迷了进去。
若非这话里的内容实在称不上温情,克莱德差点以为沈初识这是在向他撒娇。
克莱德的身体更僵硬了。
他和沈初识处于两个界面之中,他碰触不到沈初识的身体,而沈初识却好像可以碰到他的,因此他连动都不敢动,生怕他动了一下,就会让眼前精致脆弱的雄虫变得更加难受。
克莱德的心里有很多问题想要问沈初识,可千言万语到最后却只变成了语句不痛不痒的关心:“你是被谁给欺负了吗?”
沈初识闻言一愣,看向克莱德的眼神更加深沉了几分,他笑着点头,眼底的风浪汹涌逼人:“嗯,受欺负了。”
他在克莱德的身上找了个舒服的姿势趴着,声音有些闷:“都被欺负死了。”
克莱德身上的气息让沈初识的心情一下子好转了起来,他现在脸上的笑容终于多了几分真情实感。
“你……”克莱德蹙眉抬手在沈初识的黑发上轻轻摸了摸,入手一片凉意。
他刚想要开口说些什么,地下室的大门却从外被人打开。
清晨的自然光照亮度并不强烈,轻轻慢慢的在地下室的前半部分占了个位置后,便再也无法照亮地下室内部其他的大片黑暗地区。
格森刚进地下室就看见克莱德僵硬地站在原地自言自语,当即便扯着嗓子大叫道:“克莱德老兄!你自己搁这说什么呢?这一晚上肯定不好过吧,赶紧的,跟我回去洗个热水澡好好放松放松,假我都帮你请好了。”
“……”克莱德没有回应。
“哎,你这是什么姿势?”格森看着克莱德僵硬的身体有些不解,且这份不解的情绪很快又被惊讶而替代,“你的身体已经毁坏到这种地步了吗?连路都走不了了?”
“啊啊啊啊克莱德啊!你……”
“不要叫了。”克莱德冷声制止道。
沈初识也从军雌的身上站直了身体,只是看向格森的眼睛里充满了被打扰到的厌烦和生气。
克莱德的劝阻显然并没有起到什么作用,格森的嗓门一点也没有降低:“你现在就这样了,将来可怎么办啊?克莱德老兄,你将来还怎么上战场!”
“你不是贵族吗?要不你还是赶紧找个雄虫嫁了吧,不然……”
“格森。”克莱德无奈的叫了声格森的名字,随即动用精神力在格森的身上微微施压。
“你怎么能这样对我。”格森满脸的不敢置信,委屈巴巴的看着克莱德,看起来憨憨的透着股傻气。
克莱德并没有理会格森的委屈模样,他只是在迈步前扫了一眼身旁的沈初识,见雄虫脸上烦躁的表情消退后,这才大步走上了通往地上的台阶。
“今天还要工作吗?”沈初识的声音突然从身后响起,克莱德的脚步不由一顿。
他现在前行的方向确实是办公室:“嗯,要工作。”
“你那个室友不是说了吗?他帮你请假了。”沈初识伸手在克莱德的手臂上轻轻碰了下。
无声的邀请。
“今天可以不去上班吗?”
沈初识一直都知道自己对雌虫们的吸引力有多大,极少有雌虫能够拒绝他的邀请。
更何况是克莱德。
那个从上辈子就开始对他百般讨好的……克莱德。
可他这次注定要失望了,克莱德的回答很干脆:“我要回军部,今天的任务很重要。”
“……”
无声的沉默了十几秒,就在克莱德转过身体想要继续向前办公室走去时,沈初识终于再次开口:“你去上班,我无法从你的身上获得能量。”
“没有能量,会很疼。”
他没有刻意的展示出自己柔弱的一面,或是像其他雄虫那样用娇柔讨好的目光看向雌虫,以期望对方可以满足他的要求。
他的眼神看起来很冷漠,克莱德甚至从中感受不到一丝的情绪波动。
明明是只受尽宠爱的雄虫,可脸上的表情却像是受了很多委屈,无人倾诉,只能自己苦苦支撑。
沈初识真是一只奇怪的雄虫,克莱德再次加深了这个想法。
军雌冷肃的眼睛里划过了一抹很难察觉的异样,随即他转身走向了和办公室相反的方向。
“我今天请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