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个冬天 第12章 第十一章

第十一章

沈放和任莫言带队赶到福来街进行布控。几辆便车低调地停靠在巷口，刑侦队的便衣警察分散进入街区，逐步确认小旅馆周边的环境。夜色中，福来街显得格外安静，偶尔传来几声犬吠和远处的车辆轰鸣。

“报告，”技侦组通过无线电传来消息，“目标的具体房间已经确认，是二楼东侧尽头的201房间。我们排查了周围监控，没有发现明显同伙活动，旅馆周边也没有可疑人员逗留。”

沈放站在街角，目光在昏暗的街道上扫了一圈，突然停住了。他的眼神瞬间冷了几分，语气低沉：“确定吗？”

技侦组回复：“确认无误。我们查看了张永强的手机定位，信号一直稳定，应该没有注意到我们的布控。”

沈放站在街口，抬眼扫了一下对面的林星澈家。她的房间亮着灯，但窗帘紧闭，看不见里面的情况。他目光一沉，低声道：“通知队员小心行动，尽量低调，避免惊动附近居民。”

“真是巧了，这地方还靠着熟人家。”任莫言边检查装备边低声调侃，“沈队，要不要和人家打个招呼？”

沈放没有理会，抬手做了一个进攻的手势：“出发。”

小巷尽头，一辆黑色便车停在角落里，车内的技侦人员通过耳机低声汇报：“目标依然在二楼201房间，没有异常活动。监控显示，他刚点了一份外卖。”

沈放轻声下令：“外卖员可能是接近他的突破口。便衣伪装成外卖员接近，观察他开门后的状态，如果确认无其他人员在场，立即行动。”

“明白。”队员低声回应。

几分钟后，一名便衣队员伪装成外卖员敲响了201房门。房内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随后门被打开了一条缝。张永强探出头，警惕地扫了一眼外卖员，又迅速将门推开，接过外卖。

“目标确认，无其他人。”便衣通过耳机低声汇报。

沈放做了一个手势，几名队员立刻从各个方向靠近。就在张永强准备关门的一瞬间，沈放迅速上前，手中握着配枪，低声喝道：“警察！不许动！”

张永强愣了一下，下意识地想要关门逃跑。然而，任莫言从另一侧冲出，用脚挡住了门，随后猛地一推，门板撞在墙上发出一声巨响。

张永强惊恐地后退，想从窗户逃生，却被沈放一把按住胳膊，将他压在墙上。

张永强拼命挣扎，试图挣脱束缚：“放开我！你们干什么！我没做错什么！”

沈放用力将他控制住，冷声说道：“别乱动，否则我不介意用其他手段。”

任莫言快步上前，从他怀里夺过笔记本电脑，快速翻开检查。屏幕上赫然显示着几张模糊的照片——陈雨欣死亡现场的图像。

“沈队，看这个。”任莫言将电脑递给沈放。

沈放低头扫了一眼，照片旁还配有煽动性的文字：“谁才是凶手？警方隐瞒真相，东华的黑幕！”以及数百条评论，其中不乏指责警方的内容。

沈放抬头，目光冰冷，语气却异常平静：“你这东西，是从哪儿来的？”

张永强咬紧牙关，试图掩饰：“我……我只是路过拍的，网上随便发的！我又没犯法！”

沈放冷冷一笑，手腕稍稍用力，逼得男子发出一声痛呼：“随便发的？擅自闯入警方封锁现场，还带着这些照片散布谣言，引导舆论，是不是觉得没人能查到你？”

张永强痛得脸色发白，但仍试图狡辩：“我……我只是想让大家知道真相！你们警方为什么不公布事情的全部？我没做错！”

“别挣扎了，老实点。”任莫言压着张永强的肩膀，将他从楼道带向旅馆大门。张永强满脸惊恐，不停地回头张望，像是担心有人追上来。

沈放跟在后面，表情冷峻，眼神始终警惕地扫视着四周。队员们放松了些，低声交谈着任务的收尾工作。

“任务完成得挺顺利啊。”一名队员低声说道。

“是啊，本以为会更棘手。”另一个接话，语气中带着些许轻松。

张永强突然开口，语气颤抖：“你们……你们是来保护我的吧？你们肯定能保我的命是不是？”

沈放冷冷扫了他一眼：“闭嘴。”

张永强一愣，不敢再说话，但他不安的眼神却显得更加慌乱。

当队伍刚走到旅馆门口时，外面突然传来一阵摩托车引擎的轰鸣声。沈放抬手示意队伍停下，目光警惕地扫向门外。

“有动静。”他低声说道，身体微微紧绷。

话音未落，两名头戴头盔、身穿黑衣的男子冲了进来，手中分别握着一根铁棍和一把改装火器。领头的人冷冷开口：“把人交出来！”

还没等回应，其中一人便猛地举起改装火器，对着沈放一行人开了一枪。子弹划破空气，击碎了旅馆大厅的一盏灯，玻璃碎片四散飞溅。

“掩护！”沈放一声低喝，迅速将张永强拉到掩体后，同时拔枪还击。子弹击中一旁的墙壁，发出闷响，袭击者动作迅速地闪到一侧，避开了射击。

“他们是冲着张永强来的！”任莫言低声骂了一句，同时抬枪压制敌人的火力，“这家伙到底知道什么？”

交火持续了几分钟，沈放的队伍逐渐占据上风，两名袭击者显得有些焦躁。领头的男子扫了一眼大厅的局势，低声说道：“撤。”

下一秒，两人迅速朝门外冲去，一人开枪掩护，另一人用铁棍砸翻了挡路的桌椅，制造混乱。

“别让他们跑了！”任莫言怒吼着想追，但刚迈出一步，就被沈放伸手拦住。

“别追，先保护目标。”沈放沉声说道，目光冷冷地盯着两人消失的方向。

门外传来摩托车的轰鸣声，随即逐渐远去。沈放冷冷看了一眼地上的弹壳和凌乱的现场，脸色愈发阴沉。

混乱过后，旅馆大厅满地狼藉，墙上的弹孔和散落的碎片昭示着刚刚的危机。张永强瘫坐在地上，浑身颤抖，脸色惨白。

沈放缓缓走到他面前，语气冷硬：“现在可以好好说说了吧？你到底知道什么？”

张永强摇着头，声音发颤：“我……我什么都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我只是拿了钱，发了点东西而已！求你们别让我死……”

任莫言皱眉：“拿了钱？谁给你的？”

“我不知道他的名字……”张永强慌乱地解释，“他用黑卡支付，只说让我发那些照片、写点东西，煽动大家讨论陈雨欣的死，还说越多人关注越好。”

“你发的那些内容，全是他告诉你的？”沈放的语气低沉，眼神如刀。

“是！我根本不知道那些内容是真是假……他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张永强几乎哭了出来，“但后来我开始害怕了，因为我感觉……这事不简单，他们不只是要我发东西……他们根本是利用我！我……我只是想要点钱而已……”

沈放沉思片刻，冷冷说道：“那个人还有没有联系你？”

张永强颤抖着摇头：“没有……自从我发完最后一条内容，他就再也没联系过我。我以为事情结束了，没想到……没想到还有人要杀我！”

任莫言转头看向沈放，低声说道：“看样子，幕后的人把他当成了个一次性工具，用完就想扔了。”

沈放点点头，目光冰冷：“这些人不会留活口。他们利用他制造舆论，转移公众注意力，根本就是为了掩盖真正的目的。”

沈放转头看向队员，低声说道：“清理现场，收集弹壳和监控记录。袭击者不是普通人，他们的装备和撤离方式很专业。”

任莫言点点头，捡起地上的一块断裂铁棍，皱眉道：“这些家伙明显是受过训练的。我们今晚虽然保住了张永强，但他们肯定还会再来。”

枪声和骚动惊动了附近的居民，林星澈站在窗前，看着旅馆外的混乱场景，心情复杂。她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追随着人群中的沈放。他依旧冷静利落地指挥着队员撤离现场，神色如常，动作果断。

在霓虹灯的映衬下，他的身影显得格外挺拔而孤独。林星澈忍不住想，是什么样的生活，让他始终保持这种疏离又专注的姿态。她目送他消失在街角，眉头微蹙，隐隐有些担忧，却又无法将这种情绪理清。

林星澈听到敲门声，原以为是顾云来回来了，打开一看，是沈放，依旧一身深灰色夹克，整个人像一道隐忍而肃穆的身影，眼神冷静而锐利。

“沈放？”林星澈挑了挑眉，目光在他身上不着痕迹地打量了一圈，嘴角微扬，语气带着一丝揶揄的笑意，“这么晚了，还亲自来我这里？是不是怕吓到我，特意上门安抚一下？”

沈放微微点头，语气低沉却不失礼貌：“林小姐，我有些事要确认。可以进去聊聊吗？”

林星澈微微一怔，随即笑了笑，退开一步：“哎呀，客气什么，还林小姐，不是你指名道姓骂我的时候了？”

沈放的眉头微不可察地动了一下，显然没料到她会提起这茬，但他很快恢复平静，冷静回应：“情况特殊，不好意思。”

林星澈轻笑着摇了摇头，转身走回屋里，挥了挥手：“得了得了，进来吧。我还真想听听，这次你打算‘骂’我什么。”

沈放走进屋子，目光环视了一圈。客厅里没有过多的装饰，简单的沙发、一张小茶几、一排贴墙的书架，构成了整个空间的主色调。书架上摆满了各式各样的书籍，从经典文学到心理学、社会学、甚至还有一些商业管理类的书，种类繁多，显得有些凌乱。

“昨晚的枪声应该吓到你了吧？”沈放开口，声音低沉而平稳，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安抚。

林星澈站在门边，双臂环抱，靠在门框上，唇角微微扬起，似笑非笑地说道：“还好吧。毕竟有你们在对面守着，我总觉得挺安全的。”

沈放微微点头，语气一如既往的平静：“那就好。不过，我们的目标就在对面，可能会对你的生活造成一些影响。如果发现什么异常，随时通知我。”

林星澈轻笑了一声，目光落在沈放的脸上，带着几分玩味和探究的意味，语气中多了几分调侃：“沈警官，这么关心我，是因为我是普通市民，还是因为……别的什么原因？”

沈放闻言，抬起眼淡淡地看了她一眼，眼神如深潭般平静，语气冷静而干脆：“只是职责所在。”

林星澈挑了挑眉，仿佛对他的回答有些无趣，故作夸张地叹了口气：“真是一点情趣都没有。”

沈放没有回应她的揶揄，只是垂下目光，似乎在审视桌上的几本打开的书。无意间，他翻到其中的一页，上面用黑体字写着醒目的标题：“习惯性情感隔绝：表面冷漠，实则是一种自我保护机制。”

他盯着这句话看了片刻，眉头微不可察地皱了一下，指尖轻轻翻过几页，书页上密密麻麻的笔记和标注映入眼帘。他合上书的动作停顿了一瞬，随即淡声问道：“这些，都是为了研究我？”他的声音很平静，却透着一丝隐隐的探究和审视。

林星澈闻声走过来，随意地倚在桌边，挑了挑眉，脸上扬起一贯带着揶揄的笑意：“研究？这词听起来好严肃啊。我不过是想了解一下冷漠的警官，顺便找找怎么让他多点人味。”

沈放抬眼看向她，神色依旧平静，声音低沉却冷淡：“如果你想知道什么，可以直接问我，不必借助心理学。”

林星澈闻言，不以为意地笑了笑，双臂环抱，语气中带着几分玩味：“直接问你？那恐怕比研究心理学还难。毕竟，沈警官的回答一向只有四个字——‘职责所在’。”

沈放的目光沉静如水，沉默了片刻后轻声开口：“有些问题，知道答案并不重要。”

林星澈却没有接他的话茬，反而盯着他的脸看了两秒，突然说道：“别动。”

“嗯？”沈放一愣，没来得及反应，就见林星澈已经从桌边拿起一块湿巾，轻轻靠近他，将湿巾按在他脸上的伤口上。

“你这是……”沈放微微皱眉，下意识想躲。

“别乱动，伤口处理不干净会感染。”林星澈语气淡然，却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强势。

沈放抿了抿唇，没有再动，只是站在那里，任由她动作。林星澈专注地擦拭着他的脸，动作轻柔，目光却锐利：“这伤，是刚才弄的吧？”

“嗯。”沈放低声应了一句，目光略微有些不自在地移开，“碎玻璃划的，没什么大事。”

“还说没事？”林星澈瞥了他一眼，语气中透着一丝埋怨，“脸上这么明显的口子，你就打算随便应付一下？”

她很快处理好了脸上的伤，又抓过他的手，指了指手背上的血痕：“这个也得处理一下。”

沈放低头看了看手背上的伤口，语气平静：“小伤，没必要。”

林星澈却不管他的拒绝，转身去拿出医药箱，把他按到椅子上：“你们警察是不是都这么不拿自己的身体当回事？坐好，别动。”

林星澈低头专注地处理他的伤口，安静的气氛中只听得到纱布轻擦皮肤的声音。她的动作轻柔而细致，眉头微微蹙起，仿佛在为他的伤口感到心疼。

沈放看着她的动作，眉头不自觉地皱了皱，目光复杂而幽深。他很少被人这样细心地照顾，甚至觉得有些不适应。

“为什么要这么认真？”他突然开口，声音低沉，透着一丝疑惑。

林星澈头也不抬，语气平静却带着理所当然：“什么为什么？”

“你这么认真，像在处理自己的伤口。”沈放的语气有些迟疑，似乎在试探。

林星澈轻轻一笑，抬头看了他一眼，语气中带着几分轻松：“你是我的朋友，又是保护我安全的警官，我当然得照顾你。”

“朋友？”沈放的目光落在她垂下的睫毛上，声音更低沉了几分。

林星澈抬头与他对视，嘴角扬起一抹明快的笑：“不然呢？我以为我们已经是朋友了。”

沈放没有立刻回答，只是沉默地看着她，目光深邃而复杂，似乎在思考她话里的真假。几秒钟后，他轻轻偏过头，低声说道：“朋友……也不必做到这种程度。”

林星澈放下纱布，仔细地贴好绷带，语气依旧轻快：“可惜啊，我这人对朋友一向认真。”

“太认真了，容易惹麻烦。”沈放低声说道，语气冷淡，但目光却不自觉地再次看向她的手。

“惹麻烦？”林星澈挑了挑眉，似笑非笑地说道，“那你觉得，你算不算我的麻烦之一？”

沈放微微一顿，没有正面回答，只是淡然地说道：“我更擅长解决麻烦。”

林星澈轻轻笑了一声，靠在桌边，语气轻柔却带着一丝探究：“沈放，看来我们对‘朋友’的定义还不太一样。对我来说，朋友是可以互相关心的，不只是冰冷的职责。”

沈放的手指微微动了一下，但很快恢复平静。他看着她，语气平稳：“职责和关系，并不冲突。”

“但你更看重前者，不是吗？”林星澈歪着头，笑得有些狡黠，“对你来说，朋友只是另一个职责？”

沈放的目光依旧沉静，许久才低声说道：“朋友是责任，不是麻烦。”

林星澈盯着他的眼睛，笑意更深：“听上去挺有逻辑，但也挺冷。”

沈放抿了抿唇，没有反驳，只是轻轻转过目光：“已经处理好了，谢谢。”

林星澈看着他起身，眼神中带着一抹戏谑和探究：“沈放，你其实不擅长做朋友吧？”

沈放脚步微顿，回头看了她一眼，神色依旧冷静：“我不擅长让人失望。”

他说完，径直走向门口，背影挺拔而孤独。

沈放走出门后，夜风微凉。他站在楼道口，短暂地停了片刻。刚才书中的内容与林星澈的试探仿佛仍在脑海中回响。

“情感认知障碍需要刺激……”他低声重复着，嘴角轻轻动了动，却没有笑意。

他抬头看了一眼对面小旅馆的霓虹灯光，眼中逐渐恢复冷静。对于情感的分析与试探，他一向选择回避。但林星澈的调侃和笑容，却在某种程度上撬动了他内心深处某个封闭的角落.

而此时，林星澈站在书桌旁，将书合上，目光复杂地盯着窗外的街景。

“沈放……”她轻声念着他的名字，嘴角浮现一抹玩味的笑意，“你是我研究过最难搞定的个案。”

她拿起书，重新翻开那一页，用笔在旁边写了一行字：“刺激产生反应，反应改变惯性。”

合上书时，她的眼神坚定了几分：“那就试试看，能不能把你的冷漠打破一点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