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夜最后的烟火 第7章 失落

书包里放着的手机震动了几下，但岁桉也没有去理会，直到做完了两页习题，她才放下笔拿出手机。

宋清渝连着发了好几条消息。

宋清渝：【你到家了吗？】

宋清渝：【对不起啊，害你被你妈妈说，你还好吗？】

宋清渝：【如果看到了就回一下消息吧。】

......

岁桉看着一个小时之前宋清渝发来的一连串消息，手不自觉握紧了手机。

岁桉：【我刚才在做题，我没有什么事情。】

即使过去跟宋清渝在一起的时候，岁桉也很少跟他提起关于自己家庭的事情，她并不想将自己这些不堪的一面展现在宋清渝面前。

以前是，现在更是。

岁桉回复完宋清渝的消息后直接将手机关了机扔在了一边，眼不见心不烦。

她刚答应了许曼，但现在如果再多看一眼，再多回复宋清渝一个字，她怕她会狠不下这个心，做不出这个决定。

*

第二天，岁桉收拾好从房间出来的时候，破天荒的在厨房里见到了许曼，平常这个点许曼一般都还在睡觉。

“妈。”岁桉站在门口有些不知所措，“那我先去上学了。”

“安安。”许曼转身叫住了岁桉，走过来递给她已经热好的牛奶和煮鸡蛋，“马上就要摸底考试了，心思还是多用在学习上。”

岁桉接过来早饭，也没有抬头去看许曼，只是简单“嗯”了一下。

这么多年，岁桉也早就习惯了许曼这样。

许曼平常对她一直都很冷淡，但一旦岁桉不在她的控制范围之内的时候便会像昨天那样情绪失控，直到最后岁桉妥协又变回一副为她好的样子。

出了门，岁桉一边吃着早饭一边往公交站走。

从她来到这里也有快一个月的时间了，但这一个月她跟许曼说话的次数并不多。

岁桉仔细回想着以前发生的种种事情，她记不清许曼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得喜怒无常、易怒易燥的，在她的记忆中，好像从岁国文没有离开家之前许曼就已经有些不对劲了。

想得出神，岁桉根本没注意到自己身旁来了人。

“早啊。”宋清渝骑着车子在岁桉身边停下，“想什么呢，走路也不看前面。”

岁桉侧过头，顿住脚步抬眸看着宋清渝。

看着岁桉一句话也不说的样子，宋清渝倒有些慌了：“怎么了？”

“宋清渝，你以后别来找我一起上下学了，你明明可以骑车子去学校的，况且……你家距离这里也挺远的吧。”

“我……”被揭穿后的宋清渝一时语塞，突然不知道该说什么。

岁桉说完后便扭回头，也没再看他，一个人朝着公交车站走去。

“岁桉，我不是故意要骗你的。”宋清渝看到岁桉离开，连忙追上去，“我只是……我只是……”

岁桉看着满脸着急的宋清渝，直接打断了他的话：“宋清渝，我们俩本来就是两个世界的人，你在学校里处处受人关注，但我不希望因为你而在学校成为别人议论的对象。”

岁桉说这些话的时候，她感觉自己浑身都在不受控地发抖，她努力装作很镇定的样子，对着宋清渝冷漠地说出那些没有温度的话语。

从岁桉回来后，她想的第一件事就是能够早一点去认识宋清渝，可现在明明知道宋清渝想要跟她做朋友，但她竟然还要狠心把人推的远远的。

本以为自己多了解了未来十年发生的事情，在这里应该一切都会过得如鱼得水，可事实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美好。

现在宋清渝的主动是岁桉始料未及的，她虽然很开心，但是许曼昨晚的话又让她感觉到害怕。

她宁愿跟宋清渝保持距离，也不愿意让许曼去给他带来麻烦。

*

那天之后，宋清渝没有再来找过岁桉。

文理科的班级也不在一个楼层，岁桉课间本来就很少出教室，所以一连几天也没有在学校里再见到过宋清渝。

有时候上下学在车站等车的时候，岁桉会不自觉地看向周围，她不知道自己在期待什么，就好像下一秒宋清渝又会突然出现在她面前一样。

连岁桉自己都觉得很可笑，之前的那些天，就好像是她做的一场美梦，但现在梦醒了。

岁桉再次见到宋清渝的时候，是摸底考试结束的那天。

那天刚好是周五，考试结束大家都开心地收拾着东西准备回家过周末。

但岁桉却慢吞吞地收拾着书包，情绪也很低迷，跟周围大家开心雀跃的样子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短短几天的恶补也没办法让她快速恢复到十年前的知识水平，岁桉开始有些担心这次的成绩。

她叹了一口气，背着书包出了教室，毕竟都已经考完了，也改变不了什么。

出了教室刚拐弯准备下楼，迎面就撞上了正在上楼的宋清渝和叶之昂。

岁桉站在原地没动，而宋清渝他们自然也看见了岁桉。

三人之中只有叶之昂很激动，他刚伸出手要跟岁桉打招呼，话刚说了一半便被宋清渝扯着快步经过岁桉身边上了楼。

“岁桉……哎，阿渝你干嘛？”叶之昂被拽着上楼还不忘回头看着站在原地低头不语的岁桉，“是岁桉哎。”

本来岁桉还在犹豫要不要开口跟宋清渝打个招呼，毕竟碰见了装作不认识也不好。

但是宋清渝只是抬头看了她一眼，躲闪开了她的目光，什么也没说就拉着叶之昂离开。

“算了，这样也好。”岁桉在心里自我安慰。

本来就不曾拥有过的，现在只是恢复原样罢了，没有什么好值得难过的。

*

宋清渝扯着叶之昂回了班级，但是却沉着脸一句话也不说，回到座位上胡乱收拾了一通，直接将书包挎在肩上就要离开教室。

叶之昂直接三步并作两步走到宋清渝面前拦下他：“你跟岁桉怎么了？见了人家招呼也不打，这可不像你啊？”

“没什么，就是觉得之前可能给她带来了不少困扰吧。”

叶之昂听出来了宋清渝语气中的失落，这几天他确实都不再提起岁桉，而且每天都跟着自己一起上下学，但毕竟前段时间重色轻友的人可是他啊。

“不会是你表白被人家给拒了吧，哈哈哈，阿渝，你也有今天啊！”

“你才表白被拒了呢！”宋清渝将自己的书包朝叶之昂扔过去，他现在看着一脸幸灾乐祸的叶之昂就头疼，“你还是多想想下周一来了怎么面对成绩吧。”

“啧，你还真的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啊。”

“咱们俩，彼此彼此。”

宋清渝那天见到了岁桉妈妈对她的态度后，回家之后就一直担心岁桉会不会因为这件事被责骂，给岁桉发消息也没有人回，一整个晚上都心神不宁的。

好不容易终于等来了岁桉的消息，但也只有简短的一句话，宋清渝能很清晰地感受到岁桉的情绪并不好，那一整晚他都没睡好，一大早就骑车去城东找她，但没想到她却对自己说了那番话。

那天岁桉走后，宋清渝想了很多，他也觉得自己的行为或许打乱了岁桉原本平静的生活，可能真的在无形之中给她带来了困扰，所以一连几天也都忍着没有再去找她。

今天突然在楼道遇到，想打招呼的话硬生生被他吞了下去。

上下楼梯有很多同学，岁桉说过她不想成为大家关注的焦点，宋清渝实在不希望岁桉会讨厌他，所以也不敢看她，只好赶紧拉着叶之昂离开。

*

这个周末岁桉哪里也没去，许曼一整天都在家看着她。

许曼向来不询问岁桉考试的事情，毕竟她觉得岁桉考第一那是必然，问与不问都一样。

但这一次，岁桉并没有信心自己可以考到第一，她一直想提前跟许曼打个预防针，可是也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周一回到学校，当班主任公布成绩，岁桉看着自己手里的成绩单，半天都说不出话来。

这次的文科年级第一不是岁桉。

岁桉是第二名，跟第一名只差了2分。

自从高一下学期分了班之后，岁桉次次都是年级第一，这次破天荒考了第二名，班里的同学也都暗地里议论纷纷。

不过岁桉不是第一的事情吃瓜的不只是文科班，还有下楼去看优秀榜的叶之昂。

因为宋清渝前段时间对他的临时辅导，他这次考试成绩不仅没有班级倒数，反而还进步了几名，他得意洋洋地下楼去看优秀榜，却没想到意外看到了排在年级第二名的岁桉的名字。

叶之昂一路小跑着回了班里，直奔宋清渝那里，长腿一迈跨坐在椅子上，坐到了宋清渝对面。

“阿渝，发生了一件惊天大事，楼下贴了这次的考试的优秀榜。”

宋清渝正背靠在椅背上，聚精会神地翻看着最新一期的天文学杂志，听见叶之昂一惊一乍，漫不经心地抬眼看了他一眼说道：“你是不是上周考试考傻了，贴优秀榜算什么惊天大事？不是每次都贴吗？”

“我说的重点不是这个，我的意思是这次文科年级第一不是岁桉。”

“你说什么？”宋清渝立刻合上杂志，猛的坐直身子，一脸震惊地看着叶之昂。

“岁桉这次考了第二名，这可是分科以来，她第一次没有考到年级第一啊。”叶之昂说者无心但听者有意，“上次见她妈妈，看着就很可怕，你说会不会因为岁桉这次考了第二名就惩罚她什么的。”

宋清渝都没有等叶之昂说完话就扔下杂志跑出了教室。

那一刻，他满脑子想的都是要去见岁桉。

去他的什么打扰不打扰的。

但当宋清渝来到岁桉教室门口的时候却突然有了些胆怯，岁桉之前的话还在耳边回响。

“我就偷偷看她一眼就好。”宋清渝装作路过的样子，侧着头朝教室里面看去，却发现岁桉并不在教室里。

“宋清渝？”云淼从水房接水回来，就看到自己班级外站着一个熟悉的身影朝窗户里面张望着，“你是来找岁桉的吗？”

看见云淼之后，宋清渝愣了一下，突然想起来了她是岁桉的同桌，连忙说道：“对，但我看她没在教室里。”

“她一下课就被班主任叫走了，还没有回来呢，你要是有事找她的话，等她回来，我告诉她你来找过她。”

宋清渝眼看着也快要上课，便对云淼说：“那谢谢了，等她回来，麻烦你跟她说放学之后在公交车站等一下，我有话对她说。”

云淼点点头答应。

这时上课铃响起来，宋清渝又朝教室望了一眼，最后无奈的先回去上课。

岁桉是上课十分钟后才回来的，回到座位上后整个人低着头，一直无意识地抠着自己的指甲。

刚才胡茹找她也是因为这次成绩的事情，但并不是去批评她，班主任觉得是因为那场车祸的原因所以岁桉才没考好，只是想要安慰一下她。

但现在最让岁桉头疼的事情是并不知道这成绩单要怎么让许曼签字，如果许曼知道她考了第二名，情绪只怕会比那晚还要可怕。

“岁桉。”云淼用胳膊肘轻轻碰了碰岁桉的胳膊，“岁桉。”

“啊，怎么了？”岁桉回过神。

“刚才课间的时候，宋清渝来找过你，他说放学让你在公交车站等一下他。”

“哦。”

岁桉现在根本没有心思想这些，云淼的话是听见了但是并没有往心里去。

*

放学后，岁桉背着书包回家，她一直在想着回家要怎么跟许曼解释考第二名的理由，早将云淼跟她说的话抛在了脑后。

宋清渝因为班主任拖堂，一放学他就一路小跑，生怕让岁桉多等他几分钟，但还是晚了一步。

他刚一出校门就看见了岁桉，但下一刻却眼睁睁看着她上了公交车离开。

路口的红灯还没有变绿，来来往往的车辆拦住了宋清渝的脚步，他就这样整个人焦急地站在原地，目不转睛地看着公交车一点一点消失在自己视线里，但还是一动未动。

岁桉回家后站在家门前磨蹭了好久，才拿出钥匙开门。

一进门果然许曼已经在客厅里坐着等她了，看见她的那一瞬间，岁桉还是不由得紧张了一下。

许曼抬眼看了岁桉一眼，语气依旧冷淡：“成绩出来了吧，拿给我签字吧，一会儿我还要去公司加班。”

岁桉很不情愿地摘下书包，慢吞吞的从书包里拿出成绩单递到许曼手上，她甚至不敢抬头去看许曼的表情。

“妈，我这次没有考好，因为在医院耽误了一些课程。”岁桉说话的声音都有些颤抖，“不过你放心，下一次考试我一定会考回来的。”

客厅安静的让人不寒而栗，周遭的空气就这样好像凝固了将近一分钟，然后岁桉听见许曼咬着牙冷冰冰的声音传进耳朵里：

“安安，你真的太让我失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