欢快的歌声和人群都被云惜关在了门里,她深吸一口气,又猛地呼了出来,她能闻到自己呼吸里的酒精气味。
这家KTV无愧火爆名头,走廊里也是摩肩接踵。云惜受不了这样的热闹,她左右看了看,看到了紧急出口的标志,便想去楼梯间歇会。
她坐着的时候没什么感觉,这会一站起来,酒劲瞬间上头,云惜感觉头有些晕。她走到了楼梯间,推开重重的消防门,刚想走进去,就感觉手上一轻,她慢了半拍,才扭回头看了过去,有人帮她推着门。
“是你。”云惜轻声道,她走进了楼梯间,靠着墙,好似这样能缓解酒精带来的眩晕。
陈藏跟着进来,消防门打开又关上,将所有的热闹都隔绝了,楼梯上下都没有人,显得十分安静。陈藏站在门边,离云惜几步的距离,却不靠近,他皱眉看着云惜:“还好吗?”
云惜感觉双眼发花,耳边是自己的心脏跳动的声音,嘣,嘣,嘣。
这会儿她还有空想,她的心跳可真有劲儿啊,应该不会猝死吧。
她努力看着眼前高大的人影,却发现自己的眼睛怎么也聚焦不了,而楼梯间的灯是感应灯,没有了声响,此时突然灭了下去。云惜眼前一片黑。
她轻笑了一声,灯光应声而亮,这一回,她看清了眼前人。她笑道:“陈藏,你今天怎么总挨着我啊。”
陈藏被点破,没有说话,只是抿紧了唇。
他这样子,落在了云惜眼里,让她忍不住想要叹气。这么多年过去了,有人油腻发福长了肚子,有人熬夜秃顶黑眼圈,即便是周昼这样自律的,也变得更壮了,脸庞更加坚毅。
只有陈藏,他似乎保留了一部分年少时的气息,干净又清朗。
就硬帅。
她站直了些,往前走了两步,她盯着陈藏的脸:“你怎么还是那么帅啊,以前我就想说,咱们班,不对,咱们学校,就你最帅。”
陈藏的神色一动,他低头看着云惜:“比萧彦还帅吗?”
“当然!”云惜抬头,“萧彦才没有你帅。我第一次看见你,都不敢和你对视。”
她身形晃动了一下,陈藏伸手扶住了她,他的手掌覆在了她裸露的肩膀上,手心灼热。陈藏喉头动了动,他低声问:“那你为什么会喜欢萧彦?”
云惜脸上浮现疑惑,似乎是不能理解:“我又不是因为萧彦帅才和他在一起的。”
闻言陈藏愣了愣,显然他也没搞懂这个逻辑。一时间,他们谁也没有说话了。
云惜似乎失去了语言系统,她就这么直愣愣的盯着陈藏的脸。陈藏几乎要被她的眼神弄疯,他克制住自己,手却不愿意松开。
他们就这样对视着,很快,灯光再一次熄灭。而就是灯灭的那一瞬间,陈藏猛然感觉到温热的、带着酒味的气息和微凉的唇。他只愣了一秒,才反应过来,云惜吻了他。
陈藏呆在原地,眼睛习惯了黑暗后,他看清了不过咫尺云惜泛光的眼眸。
他还未来得及做什么,云惜探出舌尖,描绘了他的唇。他像是再也忍不住,猛地用力抱住了她,攫取她口中的酒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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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间内没有开灯,窗户只有一层纱帘遮挡住,窗外月光混合着城市的灯污染透进房间,映照在两个抱在一起的人。
云惜根本不知道身处何处,她感觉自己被抱了起来,而后放在了一张桌子上。
她原本抬着头承受着陈藏的吻,此时倒转过来了,她身处的地方比陈藏还高些,她垂下头,以从未有过的角度看他。
他的额头被碎发遮住,云惜抬手将他的碎发拨开,他们气息纠缠,陈藏嘴唇湿润,唇角还粘着她的唇釉,让他的面孔平添几分艳丽。
他仰着头,注视她片刻,眼神缱绻,再一次吻了过来。
这是一个绵长,又深刻的吻。
空气潮热,云惜吻着陈藏的唇,残存的理智让她有一瞬间的茫然。
怎么就和旧时好友成了这副光景?
然而下一秒,男人手掌滚烫,将她的理智都烧了个干净。
恍惚间她又感觉到自己被抱起来放在了柔软的床榻上,陈藏的手指在她身上游走,让她喘息不已。陈藏很有耐心,这让云惜有种被珍视的错觉,这与萧彦很不一样,她也很久没能有过这样的愉悦。
她双手揽住了陈藏的脖子,迎了上去。迷糊间她想,她真是赚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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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惜醒来的时候,天还未亮。她睡得不安稳,梦里都还记得自己没有卸妆,身上也黏黏糊糊不太舒服。
她猛地坐起来,腰和腿都有些酸痛,让她慢慢回忆起来昨夜的疯狂,头脑也渐渐清明。她扭头看向同床人,陈藏肌肉紧实,窗外昏暗的天光也藏不住他白皙的肤色,他睡着的模样少了一丝冷淡,更突出优渥的五官轮廓。
云惜咬了咬唇,感觉到自己嘴唇有些刺痛,小声嘶了一下。陈藏似乎很喜欢亲她,昨夜一直追着她亲,唇齿摩擦,她的嘴唇都肿了。
只不过,这是第一次,大概也会是最后一次。这么想着,她倒还有些可惜。
她起身捡起那条白色长裙,因为是绸料,此时被团成一团扔在地上,看来是废了。云惜可惜了一番,勉强穿上了。
穿好了衣服,这才看到她和陈藏所在的地方是酒店房间,入户口有一个桌台,桌上原本摆放整齐的物品都东倒西歪的,她猛然想起昨晚,自己被抱上去坐着的桌子,大概就是这个地方了。
迟来的羞赧涌上来,云惜简单收拾了一下,这才出了门。
走出酒店,云惜环顾了一下,才发现酒店就在昨晚KTV隔壁,他们俩也真是胆大,就这样从聚会的中途偷偷跑出来,还就近开房。
真是酒壮色人胆。
她想起什么,掏出手机看,发现手机早已没电自动关机了,幸好她包里还有点现金。她打了辆车,回到了黄花巷。
城市还未醒来,黄花巷也更显寂寥,天边还有点点星子,云惜在心里庆幸,这会儿巷子里遇不上人,不然她这彻夜不归的模样,落在别人眼里,赶明儿指不定又多了什么闲话。
到了家门口,云惜小心翼翼地开了门,家里静悄悄的,主卧门关着,她妈许文华看起来应该还在睡梦中。云惜手脚更轻了,她推开次卧门,昨日白天她的房间还是布满尘埃,此时家具的防尘布已经全部收走,床上铺好了整套的四件套,被子也已经套好,整间房都被打扫了一遍。
云惜静了片刻,将手机充上了电,然后翻出睡衣,去卫生间匆匆洗漱了一番,又回到房间,缩进薄被子里,闻着专属于家的味道,沉沉睡去。
再一次醒来,是被许文华尖锐嗓音吵醒的。此时已经天光大亮,云惜困倦地捏了捏眉心。
许文华径直打开了云惜房间的门,大声训斥:“云惜你可真是无法无天了,你昨晚上什么时候回来的?!哪家好人家的女孩儿能玩到半夜!还喝酒!云惜我看你是越活越回去了!看你还有没有点正经姑娘的样子!”
云惜头晕脑胀,宿醉后又听了一耳朵她妈的斥责,只感觉太阳穴突突的。她重新躺下去,将被子拉高蒙住了头。
许文华嘴巴里依旧骂骂咧咧,却没再云惜房间门口,而是开始忙活起来。
云惜不知道一个两居室的房子,怎么能有那么多事情需要忙。从前她就觉得她妈搞不好有点洁癖,家里必须一天搞一次卫生,床上用品一周换一次,每天早上两眼一睁就是干,九十平的老房子地瓷砖都得擦秃噜皮了。
可是此时她听到客厅叮铃哐啷的声音,倒察觉出几分烟火气息,她在这细碎的声响中,又迷糊起来。只不过这一次许文华并没有让她再睡过去,也不知过了多久,许文华再一次推开她的房门,依旧是尖细的嗓音:“快起来,给你煮了醒酒汤,去喝!”
云惜惊醒过来,听了她妈的话,知道这个懒觉如何也是睡不了了,便认命地起床了。
餐桌上一碗醒酒汤,许文华不仅有洁癖,还有点强迫症,任何事情都不能改变她早上打扫卫生的任务。云惜坐在餐桌前,颇有些生无可恋,她浑身酸痛,某个隐秘部位还有些酸胀,头也疼,不由叹口气,怎么难得纵个欲还给自己搞成这副模样。
手机已经充满了电,云惜架起一条腿,边有一搭没一搭的喝醒酒汤,边打开手机。
待她看清微信图标上的红色数字,吓得瞌睡都醒了一半,点开一看,唐笑笑连发28条微信,全是问她去了哪里。
云惜心里就两个字,完了。
她说出去透气,结果一去不复返就算了,一晚上也没回个信息,唐笑笑急得几乎要报警。
云惜也不管唐笑笑此时有没有起床,赶紧回复:【抱歉,昨晚喝多了,就先回去了。】
而令人惊讶的是唐笑笑下一秒就打了电话过来,云惜吓了一跳,下意识去看她妈,幸好许文华正在阳台洗衣服,她接通了电话,唐笑笑早就在电话那头嚷起来:“云小惜!你吓死我了!”
云惜心虚:“对不起对不起,我……我喝多了,忘记跟你说了,回来就睡着了。”
“我还以为你回来第一天,我就弄丢你了,你妈上门找我算账我可招架不住!”
云惜干笑。
唐笑笑话锋一转:“对了,昨天我本来要去找你,结果周昼说陈藏送你回去了?”
云惜悚然一惊,第一个念头是,周昼看见她和陈藏一块儿离开了?第二个念头是,要不把周昼灭口算了?
她干巴巴承认:“是……他……送我回家的……”
唐笑笑并没有听出她的不自在,还在说:“嗐,他人还怪好的,要不你俩是老同桌呢,他也就对你有个好脸色。”
云惜蹙眉,这怎么看出来的?
但她也不敢再和唐笑笑谈论陈藏了,她生硬转移话题:“你怎么也起这么早?我还以为你还睡着呢。”
说起这个,唐笑笑就一肚子苦水:“可恶,纯牛马,昨天宿醉,今天加班,命比尿都苦。”
云惜差点被口水呛死。
唐笑笑又抱怨了两句,才把电话挂了。
这时许文华走了出来,她手上边忙边把随身小包挎上,对云惜依旧没个好脸色:“我今天还得上班,你别又出去鬼混!”
云惜捏着手机,哦了一声。
许文华看了她一眼,鼻子里哼了一声,边往门外走边絮叨:“这么大年纪了,结婚结不成,工作还给辞了,我看你是要上天,白活了这么些年,净给我丢脸!”
随着一声关门声,家里终于安静。
云惜呼出一口浊气,看来她还是得住出去。
这时,她的手机又响了一下。云惜点来一看,有人发了微信,是她从来没有见过的名字,只有一个标点符号“-”,她都不知道什么微信的好友列表里有这么个人。
发过来的信息也只有两个字:【走了?】
云惜看了好半晌,才反应过来,这居然是陈藏。
她什么时候加过陈藏?
云惜迟疑着,没回复陈藏的信息。回来第一天就发生这样荒唐的事情,她不想再有更尴尬的局面出现。就这样吧,反正也会是最后一次。
这么想着,她将陈藏发的信息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