欲念冲破桎梏,双腿缠在他腰上时有种失重的眩晕感,就这么一路拥吻着跌到床上。
四散垂落的长发绞住他坚硬滚动的喉结,他的手掌宽大而灼热,从她紧绷的后颈抚摸到脊背,她陡然一激灵,相对的视线暗流涌动,他冷俊狭长的眼微阖着,清醒而迷离,缠着她的目光。
体温重叠,呼吸近距离纠缠,薄软的被子罩在她头顶,她几乎被闷出汗来,浑身发热,好像她也病了,理智烧成一团浆糊,撑在他肩上的手怯生生往下移,碰到坚硬蓬勃的腹肌,心神一晃,亢奋又难以置信,他成熟挺阔的身体竟然如此毫无防备地展现在她面前,任她冒犯。
可是近情情怯,这是她第一眼就喜欢上的人,是她深藏多年的秘密,一但敞怀靠近,反而慌乱无措。
记忆频繁闪回,那个落日温融的傍晚,少年翻越窗台的利落身姿,清瘦有力的腕骨,篮球鞋散落开的鞋带,傲然凌厉的眉眼。
在年幼的她心里,这个哥哥不用讨好长辈,不用像她一样刻意学乖,他无所不能,无所畏惧,像风一样来去自由,潇洒肆意,眼里尽是野蛮生长的韧性。
初见时的悸动,在她心底埋了一颗种子,它在千百个日夜交替里生根发芽,破土而出,缠绕出迷恋的枝叶,渴望有朝一日占据他的身心。
...
黎樾微仰着头,偶尔沉出一阵粗重隐忍的喘,她像藤蔓一样缓缓攀上去,搂住他,难得可以掌握住三十七度的黎樾,手里循序渐进地努力着,不忘跟他接吻。
他紧蹙着眉,弓身去轻咬她的嘴唇,一吻渐深,手掐住她脖子,疯狂交换气息温度。
不舍得看她奋力苦恼,坚持了十来分钟就全部交代,让她获得一点惊喜的成就感。
耳边一声闷哼,她紧张又诧异。原来某一刻真的会抖。
先前拥吻时过于投入,床头柜边上的水杯不小心倾倒,水洒了一地,黏黏糊糊沾湿半张床,无人在意。
黎樾沉沉舒出一口气,仰头耷着眼皮,一手搭在额上,声音哑了许多:“不是让你先拿纸吗?”
她衣服被弄脏了一块,整个人懵懵地盯着那一处,表情六神无主,顿了会儿才看向他,眼神里藏不住打开新世界大门的好奇和兴奋,嘴唇翕动几下,半晌没说话。
黎樾好不容易从余韵中抽离,手臂越到床头扯起几张纸,一点也不嫌弃地拥她在怀里,三两下给她擦干净。
渍印残留,气息尚在。
她压住杂乱无章的心跳,直愣愣看着他,神游四方地说:“哥,有一点甜甜的味道。”
“......你闭嘴。”他罕见地耳根红透,加上发烧带来的病恹感,这副样子竟然有一丝清冷的脆弱,实在蛊惑人心。
黎映夏咬着嘴唇笑了,像只得逞的小狐狸。
她终于发现,自己喜欢的人比她更能隐藏情感和**。
或许是独立得太早,在社会上往来沉浮,总要跟不同类型的人打交道,那些人际圈子林林总总,五光十色,为了更好地融入其中,在不吃亏的前提下获得足够的生存资本,必然要磨掉一点坦诚,学会不让别人一眼看透,所以他习惯用浑然散漫的作风一再隐藏自我。
这一刻她莽莽撞撞,竟然俘获了他最真实的一面。
做梦一样,好难得。
她磨磨蹭蹭去换衣服洗澡,黎樾靠坐在床头,总觉得脑子轻飘飘的。
刚才出了一身汗,烧也稀里糊涂地退了。好几年都没这么畅然过,一下子如释重负,跟自己解决的体验大相径庭。
他倦淡地点了根烟,抽一口,喉结动了两下,仰起头,毫无焦点的目光落在天花板上。
房间犹存几缕暧昧气息,无声提醒着他,不是幻想,是现实。
妹妹刚成年,不知道怎么就跟他走到了这一步,作为名义上的兄长,他的负罪感更深了些。
空气里云山雾绕,过肺的烟格外呛烈,这么多年,戒也戒不掉,每次都决定不再碰了,可思虑沉重时还是会点燃一根,很无解,人就是口是心非的动物,说不要,其实比谁都想要。
就像他拥抱她强吻时,嘴里低喃着对不起,心底又何尝不暗自庆幸,妹妹也在无法自拔地爱着他,容纳他所有不可告人的欲念,用比他更疯狂的行为回应他,为他的罪行开脱。
...
黎映夏泡在浴缸里,反复回味他那一秒的表情。
紧皱的眉心,猩红兴奋的眼尾,压抑、克制、释然......
要疯了,越想越热,是不是被他传染了,她也发烧了?
往脸上浇了一捧水,眼角浸水的刺痛感唤回一点清醒。
她像一颗环绕行星的卫星,日复一日围绕他,枯燥地转着,转着,时而离他远一些,时而离他近一些。
今晚是离他最近的时候。
没在愉悦里沉浸太久,她突然意识到什么,急忙从水里扑腾出来,也不管是否光着脚,迅速裹上浴巾就小跑回卧室。
推开门,房里空无一人。
“哥?”她焦躁起来,满屋子找他,“哥!”
晃眼看见书房透出的光线,她一个箭步推门而入,撞见黎樾一身深色居家服,他闲闲站着,一手撑在桌上,闻声抬眼,另一手正拿着她做了一半的模拟卷。
空气仿佛静止,她定了定神,呼吸慢下来。
还好,他没走,还在。
黎樾正疑惑她怎么这副表情,下一秒她就皱着鼻子扑过来抱住他,手臂箍住他腰身越收越紧,他顿了顿,也低着肩背抱住她,她浑身水淋淋的,湿发顺流而下的水珠聚在他臂弯,四散分流,泅湿薄薄的衣料,两人就这么湿漉漉地贴着,严丝合缝地相拥。
他心里有块地方陷了下去,忍不住将侧脸贴住她脑袋,摸摸她头发,轻叹一声:“卷子上第二道大题做错了,错得离谱。”
“......”她忍住鼻梁酸涩,含糊不清回应,“我知道,只是不小心代错公式了,这有什么的,你耐心教教我我就会了。”
他身子往桌上靠,仍抱着她,她重心不稳地压在他身上,他下巴抵在她头顶,声音懒散倦怠:“哪次没教你。自己多练练,总不能上了考场还让我教吧。”
“你是不是又想走!”她含着哭腔打断。
黎樾被她气笑:“什么叫‘又’,好端端的又给我扣什么帽子?”
“你自己知道!”她强硬又怨艾,恨不得给他来一拳,“每次都那样,明明也不怎么忙,总是天不亮就走,起来就看不见你人了,不就是因为前一晚亲了我所以你要逃避吗,跟个渣男一样,害我以为再也找不到你了......”
黎樾的太阳穴隐隐作痛。
“对不起。”他伸手碰她脸颊,她埋在他胸前不肯抬头,他只好捏捏她耳朵,“对不起,那天确实有事,走得早,看你睡得熟也没跟你说,不知道你难过成那样。”
“错了,乖宝,我错了。”
被他抱在怀里哄了又哄,终于好受了些,本来想锤他一拳解解气,这会又有点舍不得。
...
今晚相拥而眠,她整夜醒来好几次,生怕他又逃避,在某一刻消失不见。
他睡觉时眉心总是舒展不开,让人不禁怀疑他是否有什么沉重心事。
她好怕吵醒他,像只小鱼一样小心翼翼往他怀里钻,他下意识将她抱紧,呼吸在她发顶吹拂,留下温柔的梦呓:“乖,哥在......”
黎映夏闭着眼,睫毛不停颤动。
说不清自己现在是什么心情,究竟想笑还是想哭。一晃眼这么多年过去,她拥有的都是他给的,黎樾不擅长用言语表达关心,一切都用钱来解决,动不动就给她买这买那,给她塞了数不清的零花钱。
她像奄奄一息的植物被他捡回去放在温室里,悉心养育,等她开出花来。
从没问过他累不累,他也不说,但她知道,压力有时候真会把人压垮。他混迹的圈子不算单纯,应酬时烟酒齐下,烟就算了,一支两支还可以接受,但是喝酒太猛,白的最伤身,有时候会看见他偷偷吃胃药,半夜反酸在厕所呕吐,她每每听见声音,心头一阵一阵地疼。
人长大的速度怎么可以这么慢,为什么她还没有独当一面的能力。
要是像大力水手一样,吃了菠菜就能脱胎换骨就好了,她多想迅速强大起来,一直留在他身边,像他保护她一样,也用尽全力保护他。
思来想去,黎樾的签名还是被她模仿了。
可字迹也有灵魂,画皮难画骨,大人的眼睛跟照妖镜似的,当场起疑:“这真是你哥哥的签名吗?”
大清早,黎映夏把报名表提交到艺术楼办公室,老师如是问。
这可怎么办,狡个辩吧:“真是我哥签的,他同意我留在祁港集训,不舍得我离家太远。”
“唔......”老师一言难尽地端详右下角的拙劣签名,坐在桌前扶了扶眼镜,看她,“映夏,各地的教育环境和师资力量不一样,去哪集训关系到你最终的联考成绩,到时候住宿费和学费也是需要家里人承担的,最好还是跟家长统一意见吧,不是非得冒这个险。”
老师也头疼啊,之前总有学生跟监护人意见不合,于是自作主张先斩后奏,最后木已成舟,被蒙在鼓里的家长暴跳如雷,冲来学校理论,最后还是老师担责,太糟心了。
黎映夏自知此路不通,只好埋头承认:“对不起,是我自己签的。”
没等老师还她报名表,她已经眼疾手快将它收回身后,攥成一团仿佛销赃。
老师表情斟酌,浅笑一下安慰:“没关系的,还有时间,报名表开学之前交给我就行,回去再好好商量一下吧。”
“嗯。”纸团藏进掌心。
“对了,明天全年级举行高三动员大会,请了几个学长学姐来传授学习经验,你也来听听吧,艺术生不能一头埋在专业上,文化课也得加把劲啊,老师看好你。”
她点点头:“嗯,我知道了,谢谢老师。”
次日,动员大会在礼堂举行。
有个受邀前来的学长半路断联,迟迟未到,不巧第一个演讲的人就是他,这下慌了,不知是出了车祸还是堵车,校领导赶紧动身找人去了。
一时间,观众席的同学成了一盘散沙,个个闲得抠脚,叽叽喳喳聊起了八卦。
“啊?林怡然跟许鹏分了?...哇塞,是被男的甩了?...劈腿?谁劈腿?”
黎映夏在座位上安安分分画速写,谁知一口黑锅砰地朝她砸过来。
“啊?许鹏跟黎映夏有一腿,所以把林怡然甩了?”
“......”去你爹的。
一旁的周雨向后排白了一眼:“神经病吧一群人。”
“唉,别理他们。”陈露情绪稳定,坐在中间拍拍周雨,又拍了拍黎映夏,“没事,咱八风不动,那群造谣的全部烂嘴。”
“嗯。”
黎映夏也就无语片刻,其实没往心里去,不料后排突然“嘁”一声:“不知道是别人造谣,还是某人抢了别人男朋友,心虚了。”
“......”大姐,你那癞蛤蟆男友我看都不屑看一眼。
黎映夏心里嫌弃完,把速写本往膝盖上一拍,风雨不惊,头也不回地怼回去:“林怡然,我看在你有病的份上不跟你计较,你别上赶着犯贱。”
像许鹏那种二流体育生有什么好喜欢的?然而因此失恋的林怡然像被蒙蔽了双眼,众目睽睽之下口无遮拦:“黎映夏,你少装事不关己了,你跟你妈一样,是个水性杨花的婊.子。”
观众席霎时安静。
同学们的耳朵高高竖起,屏息凝视只为听戏,生怕因为自己呼吸太大声而扰了战局。
周雨和陈露对视一眼,心道遭了,梁谚正在学生会里处理事情,一时半会赶不回来,这要是吵起来光凭她俩的力量可拉不动。
主要是拉不动动起真格的黎映夏。
不过她似乎不为所动,只是抱着胳膊淡淡笑了声:“你骂陈怀薇,跟我有什么关系?”
两人就这么隔空传话,林怡然坐在斜后方恨得牙痒:“跟你没关系是吧,行啊,黎樾总跟你有关系吧?”
黎映夏目视前方,在对方突兀的问话中安静几秒。
林怡然顺杆爬,径直走到她座位后面,双手搭在椅背上嘚瑟:“哟,不说话了?紧张了?怕我把你见不得光的事情抖出来?”
她不动声色:“所以呢,你想说什么?”
林怡然真以为她怕了,呵笑一声开始张扬:“大家听好了,黎映夏有心理障碍,她喜欢她哥,想跟他在一起!”
空气里隐约浮起诧异声。
黎映夏神情淡然,一副身处风暴中心岿然不动的气场,甚至还有闲心合上自己的速写本,让它免受侵扰。
但周雨她们已经坐不住了:“林怡然你胡说八道些什么?!”
“我可没胡说八道,你们不是她最好的朋友吗?问问她不就知道了?你们以为她有多好啊?其实就是个心理变态,反社会人格,是坏种养出来的坏种!”
黎映夏在这一刻才有了点变化,她缓缓眨了下眼,语气暗沉:“再说一遍,没听清。”
对方还真敢重复:“我说!你哥是坏种,他专给别人干脏活,挣的全是脏钱,迟早坐牢!他是个坏种,你是他养出来的小坏种,你们乱——”
没等对方咆哮完,黎映夏回过身一巴掌扇过去,清脆声响被轰然喧哗覆盖,林怡然摔倒在地,僵怔几秒开始哇哇装哭:“我就说!我就说她是个该死的心理变态!她有病!”
黎映夏从没这么生气过,几乎想用手里的铅笔捅死对方:“你刚说我哥什么,再说一遍?”
场面一度混乱。
“夏!别别别,你别冲动!...我的天你赶紧把笔放下!求你了!”
“喂!干什么呢你们!”男老师呵斥一声,冲过来制止。
无所谓,她解气了。
只是不知道一会儿黎樾到场时,她该怎么解释。
或许她该先打个电话问问林诀:“我是心理变态吗,我是反社会人格吗?”我给我哥丢脸了吗。
然而,直到黎樾真的出现在办公室,她的一系列问题都还没问出口。
黎樾手里勾着一件休闲西服外套,步伐急急忙忙,在办公室一众严肃的面孔里第一时间找到她,高大挺拔的身影止步在她身前,紧绷的眉目隐约松弛下来,声音很轻:“夏。”
黎映夏靠着墙,慢吞吞抬头,不敢正眼看他。
“......哥,你来了。”
第二次了,他第二次被叫到办公室了。
黎樾扫了众人一眼,懒恹恹说:“抱歉,事情一会儿再说。”
下一秒就牵起她的手往外走。
说不怕是假的,她今天差点杀人了,黎樾会不会找个没人的角落狠狠揍她一顿?
好慌,但脚步停不下来,她不敢停,怕惹他生气,只好踉踉跄跄跟着他走,嘴唇都快咬出血了。
经过走廊尽头一个储存杂物的小房间,黎樾用力踹开门,拉着她进去,一翻身将她压在门后。
她走投无路,更慌了,双手抵住他胸膛求饶:“对不起对不起!我错了,下次我再也不冲动打人了,你别生气......”
“生什么气,你朋友已经在电话里跟我说了。”黎樾捧起她惊恐又委屈的脸蛋,指腹在她耳旁摩挲,低头,与她额心相抵,声音倦懒沉磁,好听得让她六神无主,温柔而怜惜地哄,“谁说你是坏种,你一点都不坏。你最乖了,哥最疼你。”
黎映夏缓过神来,酸滞的心跳把她扯来扯去,完好的身心仿佛被撕成碎片,最后又一点一点落进他温柔的掌心,被他拼凑完整。
她浑身脱力,后背贴着门板蹲下去,双手抱住膝盖,难受得要命:“对不起,我让你丢脸了......”
“傻瓜,丢什么脸。”他也低身,敞着腿半跪在她面前,整理好她微乱的衣领,轻吻她唇角说,“不怕,哥给你撑腰。”
此时此刻,礼堂的动员大会开始中场休息。
走廊外有学生经过的声音,或前往卫生间,或结伴去小卖部,一切都很平常,无非是稀稀拉拉的步伐,谈笑风生的对话。
而这一方昏暗天地里,黎樾把她抵在门板上亲吻,长而有力的手指挤进她指缝,一大一小的掌心紧紧相贴,十指相扣,吞没她零碎的呜咽,吻到她心潮泛滥,呼吸汹涌。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7章 汹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