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天是林静的生日,为了不被她察觉我准备的惊喜,我让妈妈帮我搪塞了理由,独自一人去了学校附近的花店。
“妹妹,一百朵向日葵你要自己搬走吗?” 花店店员惊讶的看着我。
光是买花就花光了我攒了好几个月的零花钱,如果再叫花店的人帮我搬走布置好肯定又是一笔不小的花销,大张旗鼓地搬回家也是一个顾虑,我决定自己一个人悄悄完成这项任务。
刚出花店,看着街上车水马龙,我一个人借了个推车,推车吱吱扭扭的引来路人奇怪的目光,我低着头,所有的力气全都汇集到手臂,努力往家的方向推着,以这种速度,应该要持续三十分钟才能到家,还没走出去几步,我已经累得满头大汗。回忆总是在不合时宜的时候窜入我的脑中,两年前升学宴的那天,故事开始的那天,和今天一样,我一个人面对不得不完成的体力活,韩炙杨出现的那天。
我被自己的荒唐笑出了声,他当然不会再一次出现,人的贪婪,有时也会把人逗笑。
我幻想过无数次,让生命就停在那一天,停在他从我手中接过啤酒箱的那一刻,因为在那之前的我的人生没有任何意义,在那之后,也不会有。但我没有那种勇气,不是因为还对人间有任何一丝的眷恋,也不是因为害怕辜负父母对我的爱。懦弱,充斥着我的全身,没给我留一点喘息的机会,因为懦弱,所以不抱有任何希望,也是因为懦弱,所以连仅剩的自卑也不敢丢掉。
可命运偏偏喜欢捉弄人,有时他对你眷顾,心生怜悯为你扔下一个果子,却又想借这枚毒苹果看你出洋相。
推车经过学校,太阳在街角闪出迷人的光芒,韩炙杨从校门走出来,毫无预兆。我祈祷着,他不会注意到我,可这么显眼的一车向日葵,我擅长的隐身术失灵了。
感受到背后的灼热, “沈若溪!你怎么在这?”
名字突然被叫住,我僵在原地,见我没有转身,少年走到我跟前。
“这么多向日葵,你一个人搬吗?” 不用抬头,便知道是怎样的一双眼睛在看着我。
“嗯,对,就我一个人。” 我说了和上次一样的话吗,我心里想。
“这么多向日葵,我帮你推吧,这些是要干什么用啊?” 少年随意的问。
我知道不能以沉默应对,更不该表现出异样: “朋友过生日,我买来给她准备惊喜用的。” 我努力表现得平淡。
“你朋友一定会很喜欢,有你这么细心的朋友一定很幸福,我都有点羡慕了。”
空气凝神屏息,少年在等待,我抬起头,韩炙杨抱着手中的篮球,几滴汗水从额头、领口、手臂流下来,在阳光下闪烁地晶莹。
大概是见我盯着他手中的篮球,韩炙杨又继续说: “今天篮球队训练,才结束就碰到你了,真巧啊。”
“嗯,” 我搭腔道,“是啊,真巧。” 我没想过他会认出我,在学校里我们两个也从来没有过交集。
“你要搬回家吗,你家还住在原来那里吧。” 韩炙杨说着把篮球递给我,从我手中接过推车,自顾自的往前走,我愣了几秒,赶快小跑跟上。
两个人一起,路上的目光少了一大半,少年和我并肩在烈日之下,朝着同一个目的地,接着,沉默再次被打破。
“在学校你是不是故意躲着我?” 出乎意料的问题,本就不知道该怎样应对突如其来的相遇,难上加难,我脑子飞快的转着。
每次挤出时间制造的碰面,跨越楼层的擦肩而过,每次的张望,我都非常小心,不会让任何人发现这种卑鄙的行为,可偏偏最该瞒住的人,还是察觉到了。
“我们在学校里有见过面吗?要是开大会在台下看你主持、代表学生讲话算的话,那确实见过。” 我自认为这样就天衣无缝了。
“你别开我玩笑了,” 少年露出不好意思的笑容,“有好几次去食堂吃饭还有下课碰到你,我打招呼的手都抬起一半来了,可你硬是每次都低着头走过去了。”
终究没逃过少年的盘问,我歪头瞥了一眼韩炙杨,他没有难为情,很平淡的看着前面的路,进行着平常的对话。
“到后面我还以为你不认得我呢,今天叫住你才弄明白,我都帮你搬那么重的啤酒箱了,你怎么会不记得恩人呢。” 少年用轻松的语气开着玩笑,他的每一句话,都够我记好久。
“我在学校里整天昏头昏脑的,人也不认识多少,你别往心里去。” 我知道我讲话很无聊,但我实在不知道怎样才是合适的回答,恰如其分的对得上我们无法描述的关系。
“一开始确实是有些令人伤心,不过今天误会解除了就好了,我还以为是我做了什么冒犯到你的事情,怎么想也想不出。” 韩炙杨每说几句话我就会感受到炙热的目光从头顶的方向打下来,我不敢抬头,小声应答着。
“诶!周末市里篮球比赛,我们校队进决赛了,你来看吧!” 见我没反应,少年思考了一下又继续说,“就当是我帮你这两次的谢礼了,你帮我做一次最棒的应援吧,高中时期最后一场比赛,我想再好好努力一次!”
“那就这么说定了,周六下午两点,少年宫门口我等你,到时候给你门票。” 没给我任何反应的机会,他知道我会答应,自信是他的强项。
三十分钟的路程,两个人边说边走,很快便到了小区门口,我停住脚,“送到这里吧,今天谢谢你。”
“比赛,会来的吧?”
我抬头,正对上韩炙杨的目光,那是我第一次看清那双透着明亮的眼睛,我不知道该怎样解读那样一双眼背后藏着的情感,不过没关系,不是一个世界的两种人,不需要相互理解。
“我会去的!” 毋庸置疑,我会这么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