紧绷的空气,紧绷的气氛,紧绷的距离。
还有杨森传那张俊朗又紧绷的脸,阳钦松那劲瘦又紧绷的身体。
杨森传在等,等阳钦松主动说。
而阳钦松也在等,等今夜过去,等零点的钟声响起,等新年的烟花绽放。
一定要把电话带来的那股晦气盖过去,把不顺心的这一年掀过去,让它,他们,都留在过去,而未来,必须要是全面的,崭新的,不受干扰的新一年。
沉默了好久,终究是杨森传偏头开口:“罚站呢?过来坐。”
阳钦松这才抬起脚走过去,因为站久了都有点隐约犯麻的感觉。
他坐过去后杨森传起身回了房间,没一会儿手里拿着一套居家服进了卫生间。
阳钦松绷直的背突然松了下来,神经也跟着松弛下来,头仰靠在了沙发上。
洁白的天花板看得人有点目眩眼花,耳边能听见卫生间内的水声。
阳钦松轻轻地眨了眨眼,心想早知道就买酒心蛋糕了,说不定还能借酒发挥,勇气不够借点外力来凑。一想到这他又猛地抬头,四处看了看,才发现他吃剩下的半个蛋糕还放在玄关柜上。
踩着拖鞋走过去,他趴在玄关柜前看,现在买肯定店家都关门了,就算没关门他那个破手机还不知道能不能开机呢。
“杨树林啊,你真可怜,过生日都没完整新鲜的蛋糕吃。”
阳钦松撑着下巴拎着蛋糕盒转圈看,因为想得太过入神,他都没听见卫生间开门的动静。
还是杨森传看了他半天才喊了一声:“干嘛呢?”
阳钦松立马反应过来是在和自己说话,赶忙站直,回过头看他。
“还吃吗?”杨森传注意到他手上的东西问。
阳钦松摇了摇头。
“拿过来给我。”杨森传说。
阳钦松一时没动静,怎么说这也是自己吃剩下的,哪有寿星吃别人啃过的蛋糕啊?
“要不看看还有没有店家这个点营业的?”阳钦松小声问。
杨森传直接走过来从他手里拎起那个蛋糕盒坐到沙发上:“谁营业?营业了也吃不完。”
眼瞅着杨森传已经打开盒子,阳钦松猛地扑过去按住他的手:“这个我吃过了。”
杨森传疑惑地看着他:“所以呢?”
“……。”
“你吃过了就行。”杨森传说着已经拿出一个叉子,直接叉了一小块蛋糕喂进嘴里。
“生日快乐。”阳钦松极其小声,可惜道:“都没许愿呢。”
奈何杨森传耳尖,语气悠悠:“听不见。”
阳钦松偏头看过去,重新说:“真的,实话,真心话,祝你生日快乐,我明天还是重新给你补一个吧。”
“明天我要回去。”杨森传说。
愣了两秒,阳钦松呆呆地“啊”了一声。
“项目还没完工呢。”杨森传解释道。
“原来你还真是为了我那话回的啊?”阳钦松下意识把想法说了出来。
杨森传看着他,嘴角似有若无地勾着笑:“奈何有人憋着不说啊,白回了。”
阳钦松欲言又止,最后还是选择沉默。
杨森传也没继续逼问,一口接一口吃得挺开心。
半边蛋糕被杨森传吃得差不多的时候,窗外的远天突然绽放出了绚丽多彩的烟花。
两人皆偏头往外一看,烟花像蒲公英一样散开,把黑天炸亮了一瞬。
“生日快乐。”阳钦松再次说了一句。
“收到了。”杨森传难得正经。
“新年快乐。”阳钦松又说。
杨森传偏头和他对视:“新年快乐。”
耳边好像能隐约听见楼下雀跃的新年欢呼声,在此刻对视的瞬间,阳钦松突然胸腔狂跳,如鼓点般急切。
他张了张嘴,还没说出什么杨森传就开口了:“下一句不会是晚安吧?”
不见他回复,杨森传主动说了一次:“那今天还是我先说吧,晚安。”
说完这句话就该走了吧。
他果真没停留,起身的瞬间,阳钦松眼疾手快地拽住了他的手。
杨森传偏头看他。
“我们可不可以谈谈?”阳钦松坐在沙发上仰头问。
杨森传顿了一下,没动静了。
阳钦松犹豫了一会儿,抓着人手不放,站起来和他对视:“我们谈谈吧。”
杨森传看着他,目似点漆,仍旧是没应声。
阳钦松咬咬牙,双手按着他的肩把人重新按坐到沙发上,声音洪亮:“我们谈谈!”
距离拉近,对方话语急切,清俊的面孔在自己眼前骤然放大,乌黑润泽的眼珠紧紧盯着自己的脸,眸中闪着一丝明显带有期盼性的光泽。
杨森传的喉结轻轻滚动,开口嗓音温沉:“谈什么?”
祖宗,还以为你哑巴了。
“谈谈你最近不怎么搭理我的事,还谈谈……”
阳钦松绷紧的心弦渐渐卸下了一分力,忘乎所以地直接抬起一条腿准备跪在沙发上,却被杨森传眼疾手快地用手拦住。
什么……意思?
阳钦松眨了眨眼,有点没反应过来。
杨森传的手就抓在他的小腿上,制止住了他的动作。
不会是不想谈的意思吧?
正要尴尬地准备收腿,杨森传眼皮轻轻一掀:“伤口跪着不痛?”
阳钦松这才反应过来他膝盖上的伤,虽然这两天开始结痂了,如果真跪上去可能还是会有点痛的。
心里瞬间松了一口气。
他把腿放下去,乖乖地站在他面前。
“谈吧。”杨森传说。
阳钦松把手背到身后,仿佛又突然没了底气一样,开口也不自信:“杨树林,你最近怎么又不爱搭理我啊?”
杨森传抬眸看他,语气轻,嗓音随意:“有吗?”
阳钦松细眉一皱:“有啊!”
“哪里有?”杨森传问:“电话接了,消息回了,只是最近出差所以不能一同上下班。”
阳钦松被他说得无法辩驳,两眼直勾勾地盯着面前的人:“你知道的,你自己知道的。”
沉默了片刻,杨森传语气平静,问:“那你还想我怎么做?”
还想你怎么做?
又还能怎么做?
阳钦松心脏怦怦狂跳,对视上他深邃的眼,他率先避开视线,语气带着一丝讨好的意味:“怎样都好,别不理我啊。”
“怎样都好?”杨森传看着眼前的人,忽地笑了。
“我们不是朋友的关系吗?是朋友的话,那这就是我对朋友的态度,还是说……你不想做朋友了?”
对方直接点明,阳钦松竟然意外没怂,只愣了一秒便顺着他的话直白地问下去:“那可以吗?不做朋友的关系,可以吗?”
空气静默了几分,两人无声对视。
看着面无表情的杨森传,阳钦松心里有些焦灼又忐忑。
完了,他想,事不过三的勇气已经用光了,再也不会有比现在更勇敢的时候出现了。
良久,杨森传开口喊他的全名:“阳钦松。”
“在。”
“你忘记自己说过的话了吗?”
阳钦松明显一怔。
耳边是那人淡漠的声音。
“你说短暂的心动撑不起长久的喜欢。”
“你说萍水相逢已用尽缘分。”
“你说京海离你那十万八千里,我们也不会再见。”
“你还说,往后我会遇到很多人,你也是……”
杨森传的话音戛然而止,因为阳钦松已经伸手轻轻捂住了他的嘴。
半晌。
阳钦松还是抬起一只腿跪在了沙发上,视线的距离得以更近,他的声音清透语气诚恳:“那我收回我说的话成吗?”
杨森传看着他,眼神晦暗不明,眼底的情绪让人一时猜不出他此刻的想法。
等不到杨森传的回答,阳钦松继续轻声说:“我说谎了,不是短暂的心动,是长久的喜欢。”
“萍水相逢的缘分让我们遇见了一次又一次。”
“离我家十万八千里的京海我还是来了,我们还是再见了。”
阳钦松就像解题一样,一个个说出来,直到最后一解:“人海茫茫,迄今为止,我只遇见了你。”
良久,客厅安静得能听闻落针。
杨森传拉开捂在自己嘴上的手,声音又低又缓:“所以你是因为没有遇见别人才来找我?”
阳钦松没答反问:“你也没有是不是?”
“杨树林,你没有等人的习惯,现在身边仍旧没人是在等我吗?或者说重逢后还愿和我共处一屋檐下,是在等我吗?”
“如果你说是,那我就是因为你在等我所以我便来找你。”
这次沉默的时间实在是太久了,久到阳钦松的心情经历过大起大伏,从焦急浮躁最后逐渐归为平静,仿佛在得不到回应的沉默中一切已成定数,他已经勇敢过了,为了那三年错过的遗憾,所以这次不会再有遗憾了。
身体自觉地朝杨森传靠近,凉唇轻贴上他的眼皮,他把当年夏夜天台屋顶的那个独属于眼睛的吻还了回去。
一触即分,阳钦松默默拉开距离,撤下沙发上的那条腿,直接站起来。
杨森传仍是没有任何动作也没有任何声音。
阳钦松垂眸看着沙发上的人,喉结滑动:“晚安。”
转身一步一步极为稳定地往自己房门迈去,心里建设的勇气高墙却在一分一分地往下坍塌,抬手握上门把手。
阳钦松回过头看了一眼,沙发上的人仍旧是保持着刚才的姿势一动不动。
那就到此为……
“阳钦松。”
阳钦松手上开门的动作骤然一停,但没回头。
沙发上的人却已经起身大步朝他这里走来。
一只骨节分明的手从他腰侧穿过,盖在了他握着门把手的手背上。
身后的声音传来:“你是认真的吗?”
阳钦松注视着眼下的手,语气诚恳:“是。”
沉默了几秒后,杨森传再次开口,语气里仿佛带着一丝隐忍般的恳求:“阳钦松,你别耍我。”
“我只有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