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的某一天,并不灼热的太阳洒落在沐叶的大地上,给人们一种置身春天的感觉。
在这样温和的一天里,柳似兰溘然长逝。
葬礼上,前来吊唁的人数不胜数。柳似兰生前有许多好友,他们来自天南海北,是她作为画商女时,与她父亲四处卖画所结识。
在肃穆的秋天中,端木府内的悲泣之声不绝于耳。
停灵七天,落葬。
经历诸多生离死别的人,不用再受离别之苦。这一次,是别人来与她道别。
整个绝望的冬日,在漫长的服丧期中度过。
十二月,沐叶连着下了好几场雪。这年冬天格外地冷,有水的地方都无一例外结了冰。
刺骨的风也总是呼呼地刮着,北方的人又迎来了一个难捱的冬天,他们的世界又变成了白茫茫的一片。
这天晚上,燕沄躺在床上,冷的睡不着。
夜已经很深了,她本来睡着了,被冷醒了。她翻身看了看睡在草席上的端木弋。
她轻手轻脚地下了床,爬进了端木弋的被子,和她一起躺在草席上。
她感觉暖和了一点。
尽管她动作很轻,端木弋还是醒了。
端木弋转过身来,把手搭在燕沄身上,问道:“怎么了?”
她没等燕沄回答,就察觉到了异样,她在她脸上、手上、脖子上到处摸了一下。
“你身体怎么这么凉?”她的声音听起来难得有点紧张。
燕沄没回答她,她身体有些发抖,往端木弋那边靠近了一点。
端木弋挥手把灯点亮,随后捏住燕沄的脸,加重语气说道:“燕沄!”
燕沄去碰她的手,想把她的手拿下来:“我有点冷,把灯灭了吧。你好好休息……对不起,把你吵醒了。”她有点后悔来找端木弋睡觉。
端木弋把室内角落里用来取暖的火点燃,把燕沄抱在怀里:“你不是不怕冷的吗?”
燕沄执着于灭灯:“把灯灭了吧,有点晃眼。”
灭了灯之后,燕沄更不理她了,装作要睡觉的样子。只是没过多久,她确实睡着了。
一月,端木家看起来似乎恢复了平常的日子。
端木弋每天都在忙,只不过和以前相比,她对燕沄管的宽了些。她身上被下了禁律。燕沄不知道这又是她想出来的什么法子,也不知道那一道道禁律究竟有什么作用。她只听别人说过两句,说那在以前是禁术,后来虽然解禁,但也没什么人用了。
反正也不限制她的行动,端木弋也因此对她管的松了些,她也不在乎究竟是什么禁律了。
霆凝。
同一片冰天雪地中,扶疏正站在檐下,看着漫天的大雪。荒芜的园内,每一寸地方都被白雪覆盖。
到处都异常的寒冷,仿佛在这个冬天,连续不断的大雪为他们打造了一个北域一样寒冷的地方。
冰雪一般的人好像融入了飞雪之中,从她眼前掠过。
一直到二月中旬,天地间的银白色才慢慢褪去。等待春天的人,一定在此时舒了一口气。
三月,在某个晴朗的天气里,端木弋带着燕沄去了草原。
天冷的时候燕沄似乎大多数时候都待在屋子里,不怎么走动。因此端木弋想把她带出来走走。
她们牵了两匹马,牵着走了一会。燕沄是还像以前那样,对牵来的马很喜爱地抚摸着,边走边和马说话。
她们纵马驰骋,累了就放马去吃草,两人坐在高处晒着太阳。
悠悠的笛声在草原上来回飘荡,天空湛蓝,虽然高远,却仿佛触手可及。
浅草在微风中轻轻颤动,像风撩过水面时,慢慢向前涌动的水波。无数的浅草连成一片,风又是吹的那么温和,阳光下,一层一层的水波静静地涌动着。
很多年前,在同样的地方,也是这样并肩坐在草丘上,燕沄像微风吹在草原上连成一道道无声的水波般,对身边的人怦然心动。
她侧过头,看着端木弋,端木弋也看过来,叫她伸出手。
端木弋递给她的是一副花形耳环,金丝镂空,在光照下闪烁着耀眼的光芒。
“好看吗?”
“很好看。”
“喜欢吗?”
“你送的我当然喜欢。”
“我替你戴上。”
端木弋为她戴上耳环后,作为答谢,燕沄亲了她一下,然后问道:“为什么想送我耳环?”
“是我母亲提醒我的,应该重新给你一副。”端木弋说着,把从她耳垂上取下来的那只耳链放到她手中。
“她叫我要爱惜你。”
燕沄笑着在她耳边亲了一下,就着这个姿势说道:“我也会爱惜你的。”
“真的吗?”端木弋好像不信。
燕沄拉着她的手臂左摇右晃,纯金耳饰也随之摆动:“真的。”
燕沄想起端木夫人来,后来她经常陪着端木弋去端木夫人那里陪她说话。每次见过端木夫人之后,她都会想到戈妄和燕遗仟。
她只能在心里大逆不道地说一句——戈妄和燕遗仟算是年少风流。即使是现在,他们的年龄也没有多大。相比之下,端木城销和柳似兰大概很晚才走到一起,她明明和端木疑春同龄,如今端木城销和柳似兰就已经老去了。
思绪转回,燕沄抓着端木弋的手,说道:“我怎么会不爱你,你更值得被爱惜啊!”
端木弋只是看着她,好像要把目光看进她心里。
燕沄不明白,端木弋怎么会不相信这个事实。
难道是她回应得不够真诚吗?
她们在草原上晒着太阳,骑着马,听着笛声。日落西山时,才从辽阔的草原回到端木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