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星驰看着站在堂内的三人,先冷声叫出傅之远:“你调查芙蓉蕈的事情,怎么样了?”
傅之远摇了摇头,“那几家药铺股东都挺正常,但跟李家药铺来往频繁,怀疑他们确实有勾结,但亏本卖芙蓉蕈也没这么做慈善的。”
傅星驰冷笑:“那就说明不正常,有人故意搅乱浑水,重点查查萧怀昭,还有,让你去跟紧点季执首,办的如何了?”
傅之远眉头不展,傅星驰又一声冷笑:“无用至极。”
傅之远心中烦闷,白梦月回回跟他说季执首不见人,他能怎么办?难不成天天不要脸似的缠着别人?
傅之闻见二弟吃亏,心中暗爽,但立刻被国师扫射:“还有你们俩,在朝堂里简直是吃干饭的,你们就指望我一把老骨头带着傅府爬?!”
因为国师在天师堂跟撷英司的势力不小,皇帝根本不可能再让傅家父子在朝堂上担任要职,他们父子二人的仕途比不得三弟顺利。
但此时,三人都跟鹌鹑似的不敢说话。
傅宜蕊听说祖父回来了十分高兴,没想到跑到门口就听见自家几个长辈被骂。
她怯怯地站在门口,对着自己祖父道:“祖父别气了,父亲还有大哥、二哥他们最近真的忙得很……”
傅星驰抽空撇了一眼傅宜蕊,这孩子马上就要出阁了,正是如花似月的年纪,像是枝头开的正艳的小花,盈盈招人眼。
直到傅星驰看得傅宜蕊紧张不已,他才幽幽开口:“蕊儿如今年纪也合适了,听闻太子妃正在给二皇子选侧妃,你去吧。”
傅宜蕊脸色一白,哀求道:“祖父,我不想嫁二皇子!”
傅星驰踱步过去,垂眼看着自己孙女,神色冷漠:“二皇子乃是储君,日后荣登帝位,你至少也是贵妃,更何况皇后身体欠佳,这泼天富贵其他人求都求不来。”
傅宜蕊立刻跪下,“孙女对二皇子无意,只愿嫁个普通人平平安安一生就好。”
“若你有些灵修根骨,像季执首那般,我也不至于让你嫁人,招婿即可……现在多说无意,世家大族哪个不是百般筹谋,傅家养你这些时日,也该做个傅家人了。”
傅星驰冷漠的话音一落,傅宜蕊求救似地看向自己的父亲跟兄长,只可惜父亲跟大哥垂眸不语,二哥偏头不敢看她。
傅宜蕊心中大悲,泪如玉珠滚落,她怯怯道:“父亲……大哥……二哥!”
傅之闻劝解道:“小妹莫要伤心,我们不会害你的,二皇子仁厚,你嫁给他肯定不会受委屈。”
“我不!谁人不知太子跟太子妃伉俪情深,我嫁过去哪会受到宽待?”傅宜蕊膝行至傅星驰身边,抓住傅星驰的衣摆摇了摇。
皇后跟皇帝担心皇室子嗣不丰,太子妃生了两个孩子后身体受损,这才逼着二皇子纳侧妃。
她若嫁过去,除了当一个给皇室传宗的工具,其它半点情谊都拿不到。
而且,她在傅家内宅也不是个纯然的傻子,自己家里人的想法她很清楚,若是傅家真的夺了龙位,她跟二皇子的孩子、甚至她自己哪有活路?
她的祖父,只不过是多方布局筹谋罢了!
傅宜蕊正要再求,傅星驰直接挥开她的手,“收收你的小孩儿脾气,偏宠你这么多年,竟然养成了这幅性子,可知我傅家不养闲人?!”
这话说得当真无情,傅星驰直接将对孙女的偏爱明码标价。
傅宜蕊脸色又青又白,委顿在地上,看着雪白的袍脚滑过身边。
傅家三父子:“恭送父亲/祖父。”
傅宜蕊没错过父亲跟大哥的叹气声,那声音幽幽地盘桓在她头顶,让她无所适从。
傅之远将傅宜蕊拉起来,理了理她的衣服,凤眼带笑:“我家小妹即使嫁去东宫,也必然能夺得太子的心,天下男子皆是如此,喜新厌旧。”
傅宜蕊有些难以置信地看向傅之远,她声音颤抖:“二哥,你平日最宠我,也觉得这东宫是个好去处?即使我可能一无所有?”
傅之远奇怪地瞧了一眼傅宜蕊,“怎么会一无所有呢?你娘家傅府,论权势地位傅府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论财富也是赫赫有名,小妹多虑了。”
傅宜蕊遍体生寒,只觉得连自己二哥也看不明白了,“二哥……你们若是登帝,我真嫁给了二皇子,若有了孩子,这孩子跟我如何处置?”
傅之远一僵,他脸色立刻阴沉下来:“谁教你的这些?我们傅府一直忠于陛下。”
傅宜蕊拂开傅之远抓住她胳膊的手,她演了这么多年,一直当一个乖孙女、乖女儿、乖妹妹,学的是婷婷淑女,刺绣女红,就是想能让他们多看自己几眼,夸奖几句。
只可惜,祖父修行不归,父亲兄弟汲汲权势,亲朋密友也因傅府权势而来。
顶顶聪明的一家人,如今却把她当傻子?
傅宜蕊拿起那日季念念给她的蝴蝶帕子,擦了擦眼,露出一个乖巧的笑意:“真的么?二哥没有骗我?”
“当真,二哥没有骗你。”傅之远拍了拍小妹的头。
“好,我信二哥。”
傅宜蕊说完这话,傅之远也有事着急出去了,留傅宜蕊一人站在空荡荡的书房里发呆。
她紧了紧手,将自己的侍女唤来。
侍女恭身问道:“小姐可有吩咐?”
傅宜蕊抿了抿唇,轻声道:“你去派人盯一盯萧大人的行程,我有事找他。”
“是。”
傅宜蕊回了自己的闺房,从隐蔽的柜格里拿出一只瓷瓶子,她拔开木塞,确认里面的香丸还在。
梦魂香若是配上一点逍遥草,酒水催发下,就是顶好的闺房秘药,她掏出一颗用手帕包好塞进怀里。
她不可能嫁给二皇子的,比起嫁入那种地方,不如搏一把。
…………
萧怀昭这日处理完公务,正与同僚喝完酒从来凤楼出来,凉风扫在脸上,酒意散去一些,他准备上马车回府。
“萧大人。”一侍女着急地拦住萧怀昭。
萧怀昭放下车帘,回身一看,竟是傅宜蕊的贴身婢女,他问道:“何事?”
侍女一脸急切,“萧大人,我家小姐被几个登徒子拦住了,她不敢出屋,劳烦您去接一下我家小姐。”
萧怀昭心中觉得奇怪,但这事儿紧急,事关女子清誉,他点点头,“好,在何处?”
侍女引着萧怀昭从来凤楼侧门而入,沿着小院蜿蜒的长廊往里去。
“小姐?小姐?萧大人来了,莫怕。”侍女敲了敲门。
屋内传出些微哭腔:“嗯,他们走了吗?”
“走了,小姐。”侍女回道。
萧怀昭站在门侧,侍女站在他身后,屋子被打开一条缝,露出傅宜蕊微红的眼眶,她轻声道:“怀昭哥哥。”
一股异香传出,萧怀昭有些不适,他偏过头去,冷声:“出来吧,送你们上马车,这些登徒子什么样子告诉你家兄长,让他给些教训。”
萧怀昭虽不喜欢她,但这种时候也会来顾着她。
傅宜蕊只觉得萧怀昭这般君子做派,天下少有,她越发拿主意要继续做下去,即使日后会被萧怀昭憎恨。
“唔……”傅宜蕊红了眼,泪水将落不落,她有些歉意道:“我刚刚跑得太急,脚腕有些痛……”
萧怀昭扭头对侍女说道:“将你家小姐搀扶出来,我看看伤再送去医馆。”
侍女微微一愣,没想到萧怀昭这么避嫌,计划有误,她有些惊慌地看了傅宜蕊一眼。
萧怀昭不耐道:“等什么?你家主子受伤还不赶紧看伤?”
傅宜蕊一咬牙,直接伸手要将萧怀昭拉进房里,侍女也从萧怀昭身后将他狠狠一推!
萧怀昭见势不对,赶忙伸手撑住门框,那股浓郁香味扑鼻冲来,萧怀昭觉得这味道似乎有些熟悉。
就是这一犹豫,侍女又猛地将他撞进屋内,又将门迅速关好锁起来。
嘭——
萧怀昭要压倒在傅宜蕊身上的一瞬间扭身,胳膊肘狠狠磕在地上,发出一声闷响。
他当即知道如今情况不对,迅速站起身,掩住口鼻,“你这是作何?!”
傅宜蕊双颊绯红,扯散腰带,向前一步:“怀昭哥哥,我心悦你。”
萧怀昭立刻别过头后撤一步,大为光火,“傅宜蕊?!你简直疯了。”
他不等傅宜蕊再做什么,直接一张灵火符甩出,窗户瞬间被燃成黑灰,火势蔓延开,他立马飞身跃出,吓呆了在门口守着的侍女。
萧怀昭也不想管他烧了这屋子会如何,傅府肯定会想办法善后,他直接绕着小路离开,避免被人抓住,到时候真就是有嘴也说不清了。
上了马车后,萧怀昭立刻吩咐车夫速速回府。
也不知那香是什么东西,萧怀昭感到一股熟悉的燥气,他下意识摸了摸耳朵,果然——
毛茸茸的。
在京城妖化,若是被人看见就麻烦大了,他迅速脱下外袍罩在脸上。
“萧大人,到了。”
马夫话还没说完,萧怀昭迅速跳下马车,罩着头脸向府内奔去。
他喝退所有侍从,衣服都没脱,直接跳进浴池里。
浸湿的衣服很重,压得他身后不舒服,十分别扭。
他伸手一摸,在尾椎部分摸到了鼓起的尾巴?!
萧怀昭惊慌地站直身体,扒拉开衣服,扯过那尾巴一看,黄黑交错,尾巴尖是黑得发亮的尾毛。
他又摸了摸毛茸茸的圆耳,一脸恍惚地坐回水中,这该怎么办?妖化程度变深,也不知几日才能消……
登登登——
敲门声响起。
萧怀昭立刻捞过漂在水面的衣袍,罩在头上,“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