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山后生活日渐坎坷 第25章 墙头

天刚亮起，刘莘拾掇好做好的早点，推着车子往门外走去，临了对着院内喊了一句：“爹，我出门了。”

刘老汉掀起门帘，露出大半个身子，画着油污的套袖被利索得摘下来晒在一边的窗框上。“今儿怎么出这么早？”

“小倾她们清早出门，我顺路给她稍点儿素馅饼子和豆浆，白嫂子不常做这些的。”

刘老汉如今也在百生车行当值，做些马车检修的工作。看了看天色，刘老汉摆摆手：“去吧，我再过半个时辰也得去车行了。”

姑娘应了一声，便赶着出门了。

桃舍门前正堵上两人上马车，付子倾一探头，便见来人停了推车，递上自己爱吃的早点，愣愣地接过，晃了晃灌在装水袋里的豆浆，不禁笑道：“好姐姐起得这么早，可是来送别佳人的？”

卖早点的哪有不起早的？不过今日早了小半个时辰罢了。刘莘佯装嗔怒，皱了下鼻子。“注意安全，车行那边我嘱咐我爹帮忙盯着。”

“知道啦。”付子倾挥了两下装饼子的纸兜。

“多谢莘姐姐。”林昭接道。

刘莘笑着拍了拍姑娘腰间的配件，“靠你保护小倾了，林少侠。”说着学着样子做了个抱拳的姿势。

姿势实在不怎么样，林昭忍住笑，回了一礼。

付子倾看着二人的做派，对刘莘争辩道：“这你便有所误会了，付某的功夫，何其了得。”

“是是是。”刘莘笑着将人推进轿厢。“我去出摊了，此行一切顺利！”

付子倾拱拱手，回道：“大吉大利，刘姑娘大卖！”

刘莘忍不住嗤笑一声：“走了！”说着便推着车往反方向走去。

这个时辰街上人不多，但离远刘莘便听见有些杂乱的人声，闻声看去，有一撮人聚在自己的摊位前，几人围在旁边卖饼的姜老婆婆身边，既不买饼，亦不离开。

刘莘走到近前，略过姜婆婆示意她的眼神，回身问道：“大清早的，几位武长这是作甚？”

刘莘先前倒是不分辨这类称呼的，如今和付子倾混到一起，便偏向自己和付子倾是一伙的，对上舞刀弄枪的武人，便随着付子倾这般称呼“他道中人”了。

为首的武家子弟认出了刘莘，从怀里递出一个断开的黑色流苏坠子，道：“这是我们爷的信物，有个消息要带给你。”

刘莘没有接过坠子，疑惑地看向讲话的青年。那青年直愣愣地立在那里，见刘莘没辨认信物，便又将坠子往前递了递。

站在此人身后的一个显清瘦的青年见状往前上了一步，从怀里掏出一把桃木剑，向刘莘行了一礼，欠身道：“刘姑娘，多有得罪。我们是陈掺公子府上的。付姑娘此去林府凶多吉少，陈公子派我等请姑娘您递封信，此事重大，只得托付可信之人。”

刘莘搭眼扫了下桃木剑，也没接过。陈掺这斯她还记得。数月前，在她早点儿摊上，那高壮男子擒住她的胳膊便将人掳走，若非付子倾和林昭二人，她不知被困到何时。

打眼看来，陈掺府上这几个做武人打扮的和他一样不是什么善茬。但这又是流苏又是桃木剑的，刘莘也担心赶赴旬阳县的两人真出岔子。便接了书信一封，言语退散了众人。

刘莘收了摊子，连着回家收拾包裹往旬阳县赶。

旬阳县修武的人多，刘莘一路上不消打听，便将各路消息拼凑得七七八八。付子倾和林昭来得不巧，一则，近日教敬山庄的庄主张氏冕不在庄内。宫中传令，太后去祈殿寺祈福，林氏随驾。

二则，张氏冕已断绝关系的母家，或说是兴邑山庄的庄主张捷安，偏巧这时带着嫡长孙张保堰来探亲。

美其名曰，顾念家里大公子走得早，数月前姑爷林之远又去了，林昭又改修他道，不能承接大任。旧时姑母最疼爱的便是保堰，如今两人更应亲近些。

这话一出，便是摊开来说，他张家早不把林家放在眼里，莫说是先盟主林之远，暂掌教敬山庄的代盟主张氏冕，就是在场的少盟主林昭，他也视若无睹。

先有揭竿而起，后有狐狗讨饭。张捷安并非是趁主人家不在而与管事仆从拌嘴而已。与他前后脚的还有卫武山庄的武修夫折，忠抱山庄的修习弟子孝经，务刖山庄的庄主江温华，义搏山庄的二弟子王自匹，还有赏安山庄的庄主张吔。另还有十几家叫不上名字的小武庄的庄主。

来的大武庄也都是在林家摆宴那日见过的，付子倾在暗处认出人脸，目光扫到张吔时皱起眉头：“他来做什么？”

这话出口到不是问谁的语气，而是嘟囔在少女的口中，只身旁一人听得到。林昭也疑惑，张吔虽然轻浮，但并非好大喜功之辈，怎么如今也来掺和一脚。

“此事和姜允平脱不了干系。你可记得我来接你那日，席间忽而一阵怪风，我才借势带你脱身，想来席上只他一人可用此道法。”

“他是来助你的？”

付子倾摇摇头，淡淡道：“那到不见得。他若不是为了盟主之位，也是道机山的棋子。我们一切小心吧。”

林昭点头应下，但不免心中诧异。她知晓修仙道之人善用自然，尤胜谋算，自然不轻易托信于人。可付子倾当真如此洒脱地与道机山划清了关系吗？

年轻的林少主难免心思多想了一层。林昭回忆，从幼时西庄两人相处，再到如今又住在一处，付子倾待自己都是极好的。可若真有一天，付子倾也会如此洒脱地与自己划清界限吗？

更何况因着玉佩的缘故，此时的付生对西庄的事情全无记忆，她不敢将自己与道机山的众弟子，陈景飞，展慕瑶相比，更还有十几年间朝夕相伴的间路原。

林昭不动声色地浅咬住一角下嘴唇，盯着付子倾的眼眸，只见她眉头微皱，紧张地看着什么。她顺着目光看去，张吔后脚引进来一位半带着面纱的白衣女子。女子的一双杏眼藏着刀子似的，看得人心里发慌。

“那是姬灵……师姑？”

付子倾的反应印证了这一点，只见她从两人藏身的墙头隐下身子，抓住了林昭的手臂。

“那日临走前，我本是去找姬灵的，不曾想撞见了姜云平……便没再……”

付子倾的声音弱下来，林昭听出了其中的自责，便反握住对方的手，宽慰道：“你是为了护我才对她出手的，不是你的错。”

付子倾没有撤手，接着话道：“道机山若想藏人，最好的地方便是那处后山了，可姬灵并不在那里。”

林昭其实并不明白这其中的关联，例如姬灵伤了付子倾，为何要被道机山中人藏匿起来。她那日跟着付子倾，只是本心里要站在付子倾这一边，事事与她一起。

另一头，张捷安等人陆续进了林家的院子，又一拨人拿着请帖又将入内。林家管事的纳着闷儿呢，心里知道主人家不曾交代，面上又不好请走。

这贴上清楚的印着武盟的章。这章又是特制的，林之远逝世后，这章便由张氏冕代管，直到下一任盟主接印。

林昭也下了墙根，和付子倾说起小话：“林家众人都认得盟主掌印，不会认错的。此事蹊跷，小桃红从这里跑到平阳县，或许是林家人做的，为的是给我报信。”

“小桃红？”付子倾眨眨眼睛，询问这名字的主人。被问之人低下头来，脸上浮过一层绯色：“我年幼时起的，是那匹御马的名字。”

原本紧张的气氛被这名字宽松了许多，付子倾忍不住调侃道：“年幼时……我当你如今已然出嫁了呢，林盟主，怎不带夫婿给为师瞧瞧？”

林昭涨红了脸，仿若气得不轻似的，贴着付子倾的耳朵狠狠道：“禀师父，徒儿已定过亲了，成亲那日，师父可定要备份厚礼，好好疼爱徒儿。”

付子倾让这狠狠咬重的“疼爱”二字差点给栽了个跟头，被林昭拽住扶稳，这才发现俩人的手还牵着呢，当即撤开手。

她心道自己满兜才20两银子，还给林昭攒了个车行的股份，想着自己徒儿好歹是个少盟主吧，别日后回家少了体面。如今这徒儿信口出来一个娃娃亲，还要份厚礼，那少盟主成亲是何等场面，她付子倾一个“抛师弃祖的弱女子”，如何平这厚礼？

但既然话行到此，付子倾咬牙应道：“自然，自然。”

“那徒儿便放心了。”林昭被撒开的手倒是没闲着，随即行了个师礼。

付子倾可恨开了个坑自己的玩笑。平日不见林昭叫师父，拜师也不情不愿。如今倒是卖起乖来。

两人本是一边注意院内的动静，一边小声对话，目光并不是完全看向彼此的。

此时付子倾扭头正视林昭，却对上一张笑意满满的少年模样，便忍不住掐上林昭的脸颊，佯装怒道：“你个逆徒，如此顽劣竟能说上亲事，许是张夫人给了媒人多少好处。”

如此说辞，林昭脸上的笑意不减反增，便是这般直盯着付子倾的脸，盯得人没了脾气。

小女子偏过头去，轻轻“哼”了一声，不再看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