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像网络不太好。”林早早说,“我到门口再试一下。”
脚步声紧随其后跟上来,她的手有一些抖,快速点了几下手机,回头一笑:“突然想起来,我们本来就是好友。”
“现在能发消息了?”
祁知夏语气嘲弄地从她身边走过去。
她望着他的背影,忽然间下定决心。
“祁知夏,虽然有点晚了,再去咖啡厅坐几分钟可以吗,简单聊两句。”
坐下之后,林早早酝酿开口:“这时候旧事重提挺煞风景的,毕竟过去这么久了,但是难得见面,我想趁这个机会跟你道歉。”
祁知夏漫不经心的,“道歉?”
“是的,我以前不够成熟,有些幼稚的、自以为是的想法,应该给你造成了不小困扰。”
“是指拉黑我,一走了之?”
她顿了一下,没想到他这么不留颜面。
“不全是,我当时考虑了很久,正好家里发生了一些事,我承认这么做有逃避的成分在,但你也必须承认,这么做对你对我对大家都好,不是吗?”
“真伟大,成全所有人。”他鼓掌。
她哑然失笑:“你不会还在记仇吧,严格来说可不是我一个人的错。”
“哦,渣男的错?”
“是你说的,我没说。”
她笑了笑,心里无比轻松,招手买单,“AA?”
“道歉的人不请客?”
“我怕祁总过意不去。”她干脆地扫码付钱,“那就再见啦,拜拜。”
……
祁子越在家里盼星星盼月亮,终于等到小叔回来,迫不及待跑上去,“怎么样?怎么样?我们林老师是不是又漂亮又温柔又善良又大方?”
祁知夏垂下眼睛:“眼光太差。”
“明明是你眼光差。”祁子越咕哝着,“你不能因为自己被坏女人抛弃过就对所有女人怀有偏见!”
祁子越说完拔腿就跑,没想到小叔并没有追上来揍他,他回头一看,小叔的背影看起来分外寂寥。
躺在床上,祁子越越想越愧疚,他明白了,一定是小叔被林老师拒绝了,抹不开面子,毕竟这也是意料之内的结果,林老师多聪明啊。
祁子越半夜爬起来喝水,看到客厅里一闪一闪的红点差点吓尿,随后闻到了似有若无烟味,冲上去大喊,“奶奶说了不准在家抽烟。”
祁知夏将烟捻灭,“过来。”
祁子越嫌弃地扇了扇,坐在距离最远的地方。
“我问你,林老师结婚多久了?”
“四五年吧。”
祁子越说完发现小叔的神色有些吓人,弱弱补充:“我猜的,林老师从没说过她家的事情,但是她的女儿好像就比我小一点,你上次见过的。”
祁子越的心里拔凉拔凉,随即产生一个小小担忧,小叔这么不讨喜,林老师会不会因为小叔连带不喜欢自己?
这天下课,林早早叫住祁子越。
祁子越一瞬间闪过无数想法,精致的小脸又红又白。
林早早蹲下来,摸摸他的脑袋,“没想到你是祁知夏的侄儿。”
“我跟我小叔一点也不一样,我从小就立志不做他那样的人,林老师你讨厌他没关系,不要讨厌我。”
她微微一笑,眸中漾着分外温柔的水光,“以后有什么困难都可以来找老师。”
祁子越惊讶地眨眼,“是因为我小叔吗?”
“当然不是,跟他没有关系。”
祁子越不这么想,他非常想把这件事情告诉小叔,但那之后整整一周,小叔都没回来。
小叔有其他房子,本来也很少回家,祁子越转头把这件事情抛诸脑后,他非常忙,忙着逃奶奶给他报的各种培训班。
“你好,有没有看到一个穿黄色衣服的小男孩?”
被问到的路人摇摇头,保镖很是头疼,突然衣摆被轻轻拉了一下,低头看见一个特别可爱的小女孩,指了指公园西门的方向。
保镖不自觉放柔声音,“你的意思是不是,有个男孩子往那边去了?”
小女孩的大眼睛眨巴眨巴,仿佛盛满了星星。
过了一会儿,祁子越从草丛里钻出来,贼兮兮地瞅了一眼保镖的背影,特别高兴:“谢谢你啊。”
“我叫祁子越,你记得我吗,我是你妈妈的学生。”
祁子越不由沮丧,“你该不会只会叫妈妈吧?你多大了?你要不要玩精灵卡?算了,我帮你建房子吧。”
陪她玩了一会儿泥巴,祁子越的手表响起来,他的小脸瞬间皱巴起来,“小叔?”
“马上滚回家。”
“我已经回家了。”
小女孩戳了一下祁子越,他转头,小叔沉着脸站在不远处,周身散发的寒气瞬间将祁子越从头冻到脚。
他拔腿就跑,不到两步被抓起来,“放开我,我不要补课,不要回家!”
祁知夏把人丢给保镖,一转头看见坐在沙地里的小女孩,小女孩也抬头看他,大眼睛忽闪忽闪,红扑扑的脸蛋上有几道泥痕。
他冷漠的神色稍稍化开,凝视片刻。
“你是林早早女儿?”
“她就把你一个人丢在这里?”
“不会说话?”
他顿感索然无味,离开走了几步,听到其他人来找小女孩搭话。
“过来。”他回头说。
小女孩看看他,又看看面前的人,跑到他身后。
平白多了个累赘,祁知夏语气不耐,“你妈呢?”
祁子越挣脱出来,牵住小女孩,好像保护公主抵抗恶龙的英勇骑士:“小叔你别吓唬人。”
祁知夏转身走了,祁子越跟上去,一并牵走小女孩。
小女孩乖乖地坐在车上,望着窗外飞速闪过的风景。
祁知夏瞥了她一眼,“你妈管一堆学生,自己的小孩看不住,摊上这么个妈算你倒霉。”
她鼓起腮帮子,瞪祁知夏。
“原来智商没问题。”
“小叔!”
回家之后,祁子越毫无疑问受到制裁,但一转头就屁颠屁颠地跑出去,英勇地往祁知夏面前一挡,“小叔,你该去工作了。”
然后就被无情扔上培训班的车。
小女孩追了两步,对着车屁股望尘莫及。
“在你妈过来接你之前,老实待着。”
祁知夏打开电脑工作,小女孩无措地站在客厅中央。
孔沁雯叫管家搬来一堆祁子越的玩具,自己去厨房拿果汁零食,回来看见小女孩坐在地毯上,专心致志地玩乐高,一双大眼睛闪闪发亮。
孔沁雯看得心里软趴趴,要不是约好逛街的闺蜜再三催促,她只得嘱咐祁知夏好好照看孩子,这是祁子越班主任的小孩。
等祁知夏从密密麻麻的报表中回神,一看时间过去四个多小时,过了饭点一个多小时。
阿姨下班前放了两份简餐在桌子上,一大一小谁也没碰,他听到从小女孩肚子里传出的咕咕声。
“喂。”
他叫了几声,小女孩不情不愿地抬头。
“吃饭。”
她点头,继续玩乐高。
祁知夏把饭菜拿去热了一下,回来把盘子悬在乐高上,“不吃推倒。”
小女孩急忙爬起来,大口大口扒饭,被烫得龇牙咧嘴,吃得干干净净一粒米都不剩,坐回去继续玩。
“这么久了你妈还不来,是不是不要你了?”
她瞪他。
他作势要推,她急忙护住。
“叫什么名字?”
大手点在乐高顶端,微微摇晃。
“林盼盼!”她急声。
“啧,你们母女的名字……你姓林?怎么不跟你爸姓?”
她一只手稳住乐高,一只手试图掰开他的手指。
“多大了?”
“五岁。”
五岁……
他心中一震,收起漫不经心的神色,紧盯着她:“你妈妈结婚了没有?”
“妈妈?”
“林早早。”
“快了。”
“什么意思?”
她思索了一会儿,像是在模仿谁说话:“赶紧,相亲,结婚。”
祁知夏缓缓坐回去,古井无波的眸中掀起惊涛骇浪。
他认真打量小女孩,毫无疑问长得像林早早,跟他并没有多少相似之处,但看着看着又有些模模糊糊的亲切感。
晚上八点多,林早早过来接人,脱口而出:“怎么是你,子越呢?”
“难道你指望一个小孩看管另一个小孩?”祁知夏抬眸。
“……”
她是看祁子越挺喜欢跟盼盼玩的,特意多留一些时间给他们。
“不好意思,谢谢你帮忙照看孩子这么久,盼盼,走了,跟叔叔说再见。”
林盼盼巴巴地望着她,一动不动。
“怎么了,屁股被胶水黏住了?”
林早早把孩子抱起来,手肘一不小心撞到乐高,林盼盼睁大眼睛,“哇”的一声哭出来。
林早早怎么也哄不好,手足无措。
祁知夏蹲下来,“你不哭,叔叔把玩具送给你,回家重新搭。”
林盼盼吸了吸鼻子,眼泪果然止住了,红通通的鼻头看起来可怜又可爱。
“那个,祁知夏,不用了……”
“玩具不舍得给小孩买,整天让小孩玩泥巴?”
林早早哑口无言,半晌,“多少钱,我跟你买。”
装乐高的盒子早丢了,祁知夏翻出一个大号行李箱,林盼盼也跟着一起捡,连滚到沙发下面的小块都不放过。
车子“嘀嘀”两声,祁知夏把行李箱塞进后备箱,林盼盼手脚并用地爬上车后座。
“你把我当司机吗。”
林早早给林盼盼系好安全带,坐到前面副驾来,“其实不用这么麻烦,我叫车也很方便。”
“一个女人一个小孩,大晚上打的?”
“现在才八点多。”
“出去两公里树林,半年内挖出来三具尸体。”
林早早脸色白了白,“盼盼,以后不能随便过来了。”
祁知夏嗤笑:“这也信。”
……
“麻烦停前面路口。”
车停下来,林早早却推不开车门。
祁知夏回头问林盼盼:“停太远玩具搬不回家,你家在哪里?”
林盼盼指向斜后方另一个小区,还告诉祁知夏哪条小路可以开进后门,他们家就在距离后门最近的那幢。
到了地方,林盼盼跑在前面带路,踮起脚尖输入门禁的密码,楼下的铁门“咔嚓”打开。
林早早快走两步,按住行李箱。
“今天谢谢你,祁知夏,送到这里就可以了。”
祁知夏神色不虞,“不欢迎我?”
“不是的,不太方便。”林早早语气委婉,“我下次再把行李箱还你。”
“我急用呢?”
她沉默片刻,神色变严肃。
“祁知夏,我以为有些事情不用说得太明白,如果你真的急用,我把东西搬上去后,马上把箱子还你,你等我十分钟。”
祁知夏的眼中隐隐火光闪烁,林早早抱住胳膊,俨然是防备的、畏惧的姿态,却不肯退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