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早至 第20章 第 20 章

公司精简重组的正式通知下来，人事部门立即开始紧锣密鼓的约谈。

所有人被这突然消息打得措手不及。

运营部，林早早一天没来公司也没请假，陈经理打算直接跟人事部门提出将她辞退。

问题是林早早只是实习生，如果还要求裁减人员的话……

印美彤的叔叔似乎跟总经理关系不错，总经理曾经暗示过他多照顾。

孟立军本身是公司老人，私底下常跟一些老领导出去喝茶泡脚。

庞云益倒是简单，但他一走部门里就没人干活了，最好能留下来。

但是他们部门在公司绩效排名垫底很久了，想到等会儿要去看人事部长的脸色，陈经理就感到气不顺。

昨天他被林早早气够呛，想到她知道自己被辞退的反应，终于让他郁结的心情稍微舒畅了一些。

陈经理这边在心里做好打算，人事部门却越过他，先把庞云益叫走。

陈经理一下子黑了脸。

他不是没有想过最坏的可能，但自以为可能性并不大，但人事部门这个突兀的举动是不是意味着有打算优化他？

庞云益显然也想到这种可能性，他的嘴角翘比AK还要难压，装模作样整理了下衣服，昂首挺胸走出去。

这一变故不止打乱陈经理一人的算盘，正所谓牵一发动全身，真要是庞云益上位了……

印美彤先坐不住，拿起手机出去打电话。

孟立军往保温壶了撒了一把枸杞，慢腾腾地往茶水间走。

等待的时间分外难熬，公司里各个角落都笼罩着灰色的低气压。

茶水间的人们进进出出，低声议论，互通有无，交谈时都有意无意往人事部门看。

公司建筑的隔音效果普遍不错，但人事部门内部居然传出暴喝的声音。

附近的人听得清清楚楚，还没有回过神来，人事部门突然打开门，只见两名警察抓着庞云益大步走出来。

庞云益脸色涨得通红，鼻涕眼泪糊了一脸，挣扎着回头喊叫。

但是胳膊拧不过大腿，警察很快把人带走，乘上警车绝尘而去，留下心惊肉跳、不知所措的吃瓜群众。

没过多久就有消息传出来，庞云益因猥亵女同事，公司报警抓他。

天哪，从未听过如此骇人听闻的裁员方式，这样怕是连补偿金都不用给。

所有人中，听到消息最高兴的当属运营部众。

当孟立军带回来这个消息，分崩离析的部门好似突然间拧成了一股绳，彼此露出心照不宣的和谐笑容。

此时公司约谈还在继续，迟迟没有轮到运营部的其他人。

陈经理放下心来，开始考虑是否留下林早早，既然公司以犯罪的名义赶走庞云益，那么出于对受害者的人道主义关怀，留下林早早这个不一定能转正的实习生能说得过去，他现在需要一个干活的人。

但也不能便宜了她。

他拨通林早早的电话，没想到刚响了两声就被挂了，陈经理的脸再次沉下来。

这时外面孟立军被通知谈话。

再一次越过部门经理，孟立军有些意外，但想想这次公司显然不走寻常路，便一脸松弛地捧着保温杯去了。

他刚进入人事部门就发现里面的气氛非比寻常，几间小会议室都坐了不同部门的人，没一个神色轻松的。

孟立军笑呵呵地坐下来，跟坐在他对面坐下来的人打招呼。

“小刘，这回公司阵仗挺大啊，新董事长已经来了吗，这也太伤筋动骨了，让你们部长多劝劝，这么大个公司，盘根错节的，牵一发而动全身啊。”

孟立军说着，投去一个意味深长的目光。

小刘没有回应孟立军的期待，坐下来就开始谈补偿金，由于孟立军在公司工作年限久，补偿金相对较高。

孟立军打断小刘，依旧是笑呵呵的表情，“上周还跟你们副经理喝过茶，说你虽然进公司的时间不长，但是能力不错，值得培养，没想到给了你这么大的裁量权。”

“别扯有的没的。”小刘不耐烦地说，“这是公司的决定，你想要钱就痛快点，还有很多人在等。”

孟立军的笑容终于凝固，他质问：“你们就是这么对待公司老人的？”

小刘嗤笑：“那要看你是德高望重的老人，经验丰富的老人，还是占着茅坑不拉屎的老人，可以了，老老实实签了协议书，别弄得大家都不好看。”

孟立军不动，问他：“你知不知道我儿子做什么的？”

小刘冷淡：“做官的？”

孟立军哽了一下：“他是网络主播，粉丝几百万，你也知道现在网络上的风向吧，要是传出来公司恶意辞退老员工之类的新闻，恐怕会给公司造成很大的负面影响。”

“你威胁我？”

“我在跟你讲道理，年轻人拿不定主意，可以把你们领导叫过来。”

“不必了。”小刘不慌不忙地从抽出另一张纸压在刚刚的协议上面，“既然你不愿意接受补偿金，这里有一份离职申请，麻烦你签一下。”

“哦，对了，”小刘目光闪了闪，“我看你好像很想见我们副经理，这件事情本来不好说，不过您毕竟是公司老人，应当有一定知情权，他正在接受调查，好像参与挪用公司资产和买卖商业机密……你是不是说跟他走得近来着？那确实有必要报告领导了。”

孟立军失魂落魄地回到办公室，他带回来一个空箱子，什么也没说就往里装东西。

陈经理出来问他话，孟立军一声不吭抱着箱子离开。

印美彤不可思议：“他被开了？不是吧，就剩我们两个还怎么工作？”

陈经理也想不通，追出去在门口看到人事部门的小刘，小刘说：“轮到你了陈经理，走吧。”

陈经理对小刘轻慢的态度很不满，低声指责：“你们太乱来了，把人都裁光了公司还怎么运转？”

“别的部门不好说，你们部门就另当别论了。”

陈经理想到以往的绩效评比，一肚子话卡在嗓子眼。

小刘冲印美彤招手，“你也来。”

“我跟她一起谈？”陈经理更不舒服了。

“没有，我跟她谈，你跟董事长谈，所有部门领导都谈过了，就差你了。”

“是新任董事长？”

小刘点点头，边走边说：“我知道你想问什么，新董事长从总公司来的，之前在总公司创造了不少业绩，很得董事会信任，特意派来我们这里，你懂得，我们公司在集团，就跟你们部门在我们公司一样。”

小刘打开小会议室的门，“进去吧，董事长在里面等你。”

人进去后小刘立刻关上门，挡住印美彤探究的视线。

“坐吧。”小刘说，“我就开门见山说了，公司打算撤销运营部，职能合并到其他部门。”

印美彤啊了一声：“那我要被调去哪个部门？”

小刘把合同解除协议递过去。

“等下！”印美彤腾得站起来，“我要去打个电话。”

“公司发现你在签订劳动合同过程中存在学历造假行为，无论你签不签这份协议都不改变结果，我们通过这段时间的审查档案，发现不少跟你有相同情况的人，操纵这件事情的那个人已经主动提出离职，当然了，事情不可能简单结束。”

“印小姐，公司的决定不会改变，但个人建议你可以在别的方面努力一下，比如抓紧时间跟帮你进公司的人沟通，看能不能在他破产前拿回一点损失补偿。”

一门之隔。

陈经理脸色惨白。

原以为事情不会更糟，更糟的竟然在最后等他。

面前坐着的，是他在公司早有耳闻，大部分时间与花痴女的吹捧和桃色绯闻联系在一起的那个策划部小白脸，就在昨天他们还发生了一场冲突。

祁知夏放下材料，他那张容易被人轻视的清俊面庞此刻染上冷峻的霜色，目光锐利。

“以上是公司对你过往成绩的综合评价，简而言之你已经不适合公司的未来发展，考虑到你这么多年对公司的付出，特别为你准备了两种可选方案。”

一是拿补偿金走人，二是降职为普通职工。

“可是……”陈经理挣扎着说，“我们一整个部门，就算要合并，总要了解业务的人继续组织工作，你不能把我们都裁光。”

“招人，或者向总公司调人，这不需要你担心，过渡期间的话，不是还有一个人吗，她对你们整个部门的业务相当熟悉了。”

陈经理一颗心沉入谷底，果然是……“因为林早早吗？”

“陈经理怕是乱七八糟的电视剧看多了，还是我刚才的话一句也没有听进去？”祁知夏站起来，把会议室单独留给陈经理，“好好考虑吧，今天之内给我回复。”

……

“我们是初创型公司，给的工资可能不及你上一家公司，但我们有无限激情和可能，特别欢迎像你这样有能力有热血的年轻人，希望你能加入我们，跟我们一起创造奇迹。”

林早早点点头，刚想说话，手机再次响起来。

HR善解人意地说：“没关系，有急事先接吧，我们的企业文化相当温和，一向重视职工**和尊严，绝不会出现你上家公司那样包庇损害员工利益的事情。”

“不好意思。”

林早早起身走出去，盯着来电几秒钟，非常不想接，但想想自己的离职证明和剩下没发的工资，还有祁知夏那份……只要别太过分，忍了。

深吸一口气。

“你好，陈经理。”

“哎，小林……”

她狐疑地放下手机，这个声音是陈经理的？怎么奇奇怪怪的叫人起鸡皮疙瘩。

就这么一会儿功夫，再拿起来的时候，陈经理喋喋不休地说话，她怀疑自己幻听了，怎么像在跟她道歉还有忏悔。

从没见过陈经理这么低声下气的样子，或许是找到监控或者目击证人证明了她的清白，不过他肯这样跟下属低头认错也是难得。

“算了。”毕竟罪魁祸首不是他。

“那太好了，能不能请您高抬贵手，给我一条生路，我人到中年，上有老下有小真的很不容易，不能失去这份工作……”

她越听越糊涂，直到听到某个名字，如同当头棒喝。

所有不可思议的关节在电光火石之间接通，答案直指一个——林早早你个大傻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