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悠长 第6章 木棉花（1）

秦兰芳还在医院里住着，这几天，林唯悠都是先去看过她之后，再去社区为老服务中心看看有没有什么可以帮忙的。不过今天他要先去服务中心。因为今天是李伯上门给老人理发的日子，喊了他去帮忙打下手。

李伯也是一名志愿者，一周来一次，主要是来给老人免费理发。这份志愿者工作，他已经坚持做了十几年了。除了他们这里的服务中心，还有很多家养老院都在他的服务范围之内。李伯理发又快又好看，有些爱美的老人还会对发型提要求，他也能一一满足，所以很受老人欢迎。

短短三个小时，李伯就给十多位老人理好了发。

林唯悠扫干净地上的碎发，帮李伯收拾好东西，正要离开时，一位老人叫住了他们：“辛苦你们啦，这是我上个月晒的木棉花，你们拿回去煲汤、煲凉茶都可以。”

老人是和秦奶奶住同一个小区的丁爷爷。丁爷爷没有孩子，年轻的时候夫妻都想要孩子，但妻子因为身体问题不能怀孕，就只能作罢。两夫妻互相扶持着过了一辈子。

退休之后，他们不想出门的时候就一起在家看书，想出门的时候，就出去散散步，跳跳广场舞，谁生病了，也有另一方尽心照顾。没孩子的晚年生活也不差，只是天不遂人愿，老伴生了一场大病后撒手人寰，家里现在就剩他一个。

志愿者常上门去看望他，林唯悠也去过几次，他也经常来服务中心，所以并不算特别孤单。

丁爷爷又解释：“是去附近的公园捡回来之后再晒干的，很干净。太多了，我自己也吃不过来，拿过来分给了好几个人，你们也拿些回去啦。”

老人家的一片心意不好推却，李伯和林唯悠向丁爷爷道了谢，一人拎了一袋干木棉花，就离开了服务中心。

到了医院，林唯悠直接往覃兰芳病房里去了。因为抢救得及时，溶栓治疗也很顺利，所以她恢复得不错，左侧肢体都恢复正常了，说话也越来越清晰。再住院观察几天，没其他问题的话，就能出院了。

林唯悠扶着秦兰芳到楼下散步，走了没多久，秦奶奶觉得有些累了，说要回病房里休息。

从病房里出来后，林唯悠看了看手上拎着的干木棉花，犹豫了一下，给余夏铭发了一条消息：“余医生，现在有空吗？”

他坐在一楼的长椅上等了10多分钟，都没收到回复。他估计余夏铭应该是在忙，正打算走时，对方的电话打了过来，“怎么了？找我有什么事？”

林唯悠还是第一次在电话里听到余夏铭的声音，低沉的嗓音夹杂着轻微的电流声一起传进来，耳朵莫名有点痒，他抬手揉了揉。

“喂，听得到吗？”余夏铭没听见他的回答，又问了一句。

林唯悠回过神来，连忙说：“一点小事，我现在在医院，方便过来找你吗？”

“好，你直接来办公室，知道在哪吗？门诊室同一层，最尽头的那一间。”

二院名气大，每年慕名而来的病患有很多，病房根本不够住，恨不得把所有能塞床的地方都改成病房。除了科室主任、副主任之外，其他医生都是共用一个办公室。这会儿别的医生出门诊的出门诊，做手术的做手术，平时拥挤的办公室，现在只有余夏铭一个人。

他今天不出门诊，刚才是在带院里其他的年轻医生。说是年轻，其实也没比他小多少。只是因为他是神经内科水平最高的医生之一，所以科室主任很看重他，经常安排他去指导那些经验不足的医生。刚回办公室看到林唯悠的消息后，他就马上回电话了。

等人的时候，余夏铭对着电脑继续处理工作，察觉到身后有人靠近，他回头一看，是林唯悠。他伸手拉开旁边的椅子：“先坐吧，什么事？”

“不坐了，我站着就行，一会就走。”林唯悠制止了余夏铭的动作，又问了一句，“你会煲汤吗？”

“啊？”一个完全意想不到的问题，余夏铭本来还以为他是要问病情相关的事，愣了一会儿才回答，“怎么突然问这个？”

医生都忙，林唯悠怕耽误他的时间，也没再废话，直言：“刚才过来之前，社区那边有个老人给我送了一袋自己晒的木棉花，我厨艺很差，怕糟蹋了他的心意，刚好要来医院，想着要是你会的话，不如送给你算了。”

“真的假的，你那么会吃，居然不会做饭？”余夏铭想起他们上次吃饭时的对话，对他现在说的表示怀疑。

“哎，你说得我都不好意思了。吃嘛，多简单的事，自己做就不一样啦。”

“有道理，那我就收下了，”余夏铭欣然接受，“多谢你，也麻烦你下次替我谢谢那位老人家。”

他上大学时，好几次在校道上被掉下来的木棉花砸到头，念叨了好多遍“迟早要把你们拿去煲汤”却一直没机会，没想到现在终于有机会实现了。虽然他最近没什么时间自己煲汤，不过干木棉花能保存很久，总会有得闲的时候。

更何况这是林唯悠特地拿来送他的，总不能让人家再带回去。

林唯悠也没别的事了，跟余夏铭道了别就走了。来时的犹豫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轻松和愉悦。

上次一起吃完饭之后，他们就没再见过面了。余夏铭每次去秦兰芳病房里的时候，他都还没到。没见面的时候感觉没那么熟，但见了面之后却也不觉得生疏。

与他的第一印象不同，余医生其实是个挺好相处的人。

周五晚上的酒吧比平时热闹。这家店的位置不算显眼，生意却很好，尤其是周末。因为隔着两条街就是楚庭有名的骑楼商业街。很多年轻人吃了晚饭后，都想跟朋友再找个地方坐下闲聊，附近的酒吧就成了他们的好去处。

林唯悠刚送出了一杯“尼格罗尼”，是一位小伙子在酒单盲盒里抽到的。这是一款小众又经典的苦味鸡尾酒，酒香浓郁，甜味和苦味融合得很好，苦涩过后是令人意犹未尽的回甘。

不过这个小伙子显然不是它的受众，喝了一口之后，他的五官皱成了一团，痛苦的表情太过夸张，令他同行的朋友忍不住拿过来试了一下，随即露出了同样的痛苦表情。

小伙子忍不住吐槽：“帅哥，你是不是偷偷换了我们的卡？我不信我的手气有那么差！”

酒单盲盒的好玩之处就在于有机会与自己平时完全不会尝试的口味相遇，喜欢的讨厌的都有可能抽到。不过很多人都这样，又想享受抽卡的刺激感，又无法接受与自己预期不符的结果。

林唯悠正想解释，一个声音插了进来。

“后生仔，生活就是充满未知才迷人啊！”一个体型壮硕的男人拍了拍那个小伙子的肩膀，在他旁边的吧椅坐了下来，漫不经心地对说，“林哥，给我来杯尼格罗尼。”

哟，稀客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