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生潮 第13章 今朝-珠穆朗玛

往下的话张志杰没继续说。

听到李南星在承受几个字时，周时序像是想到了什么，整个人都冷了下来了，从开始的火急火燎要去找人，到现在，整个人塌了下来。

就像是蓄势待发的雄鹰，兀地被躲在暗处的猎人打了一枪，正中心脏，还未翱翔就没了。

周时序握着酒杯的手指节都在发白，眸光垂落，唇线抿直，下颚线崩得很紧。

张志杰在心里叹了一口气，突然心疼，但也就那么一点点吧，毕竟男子汉大丈夫，不为感情屈尊！

张志杰拍了拍他的肩膀，收起那些一本正经的神情，给他时间自己调整。

在场的其他人没察觉到不对劲，一个跟着一个起哄让周时序自罚三杯，然后讲讲雪山之行的经历和趣事，理由一个比一个离谱。

——比如自己身体不好这辈子是不指望爬一次珠穆朗玛峰，但可以听来转发出去吹牛装一波的。

——比如空气稀薄大脑反应迟钝时再想什么？

——还有好奇有没有和珠峰上的尸体合影的……

……

珠峰都多久前的事情了，这群人提起雪山估计也就知道珠穆朗玛这么一个，而周时序前几天去的南迦巴瓦，不关注的人可能都没有听过。

连张志杰都觉得无语的，周时序更不可能搭话。

他没吭气自顾闷了一杯，动作潇洒帅气，眉目间凝着几分不快，但人帅就算是臭脸也加分，妹妹们起哄声更大了。

男人的那点好胜心立马就上头了，气势不能输，张志杰跟着闷，然后差点没吐出来，真辣，53°的白酒这么喝帅是帅，就是遭罪。

程昊坐他旁边，小子心很细，短短几分钟已经发现了不对劲，凑过来问了一句，“谁招惹他了？”

还能是谁？除去李南星，还能有谁让周制冷机这个德行？

张志杰不嫌事大，“我们一中小霸王。”顿了顿又补充，“居然去相亲。”

兄弟就是这样，话不用说开，懂的都懂，两人意味深长的对视一眼，然后一起笑个不停，笑够了程昊竖起大拇指。

“南星什么时候回来的？”

“没几天，你就说这速度够不够劲，消失五年，回来就相亲。”

程昊同情地望向周时序，这小子平日里闷着不开口，但有眼睛的人都看得出来，什么和平分手各自安好都是狗屁。

小子压根没走出来，估计也没打算走出来，没哪个走得出来的正常人会和分手五年的人用着情侣头像，还有，把前女友的名字纹身上。

但走不出来又不去找的原因，无人知晓。

程昊激他：“今年过年应该不会太枯燥，我们南星那颜摆到相亲市场不得秒被抢走？赌一个什么时候喝喜酒？”

张志杰一看周时序那天塌的样子，明明打个电话就能解决的事，非要憋着，看来受的刺激还不够。

于是豁出去了，死就死吧：“新年新气象，恋爱一年，年底结婚，明年抱两，我压1万，当给南星随份子了。”

程昊：“杰哥大气，我压夏天结婚，毕竟咱小霸王喜欢夏天，你都一万我不能输，五万。”

张志杰：“靠，这你也要和我比？”

两人嘀嘀咕咕，也没有刻意压低声音，周时序当然一字不落全听了去，他拇指压着指关节摁了几下，发出“咔咔咔”的轻响。

语气很凉，“你俩死不死？”

张志杰像是讨债鬼，给他满上酒，满到快溢出来才停手，“行，喝死我，来。”

三人碰杯，全干。

坐对面的粉头发小姐姐刚刚就一直蠢蠢欲动，现在端着酒杯就过来了，意图很明显：想和周曦曦换位置坐周时序旁边，但同时又在打量张志杰，冲谁来的说不准。

周曦曦特无所谓，“行啊。”

屁股还没有离开位置，周无情摁着她肩膀，“老实坐这。”

张志杰都替人尴尬，为了显示气度，挪了挪想说给人腾个地方，万一是冲他来的呢？

但周时序给了他一个眼神，很好懂：你敢动我打断你腿，意思就是今晚真的要喝死他，要是他跑了还喝个什么劲。

好的。

他举杯和妹妹干了一个，像操碎了心的长辈，“他今天心情不好，你别理他，要不，你坐我左边来？”

粉头发妹妹叹一口气：“有没有一种可能，我是李南星的朋友，都一中的，你们不记得我了？”

程昊一口酒全喷了，周曦曦笑得脸都变形了。

张志杰和周时序二脸懵逼。

不知道是喝酒喝的还是尴尬的，张志杰脸像着了火，他盯着粉头发看，如果这脸配上帅气短发，再换上一中校服 ，再壮一点凶一点狠一点，那不特么就是——

“盛宁？”

“现在想起来了？”盛宁酒杯嘭一下放回桌面，“你们几个还是和以前一样有病，尤其是你张志杰，周时序有资本自恋，你小子又是哪来的自信？”

张志杰肠子都快毁青了，早知道是盛宁这爷们，他心会和刀子一样锋利，心软个屁。

但盛宁还是挤开了他坐在了周时序旁边，然后下巴朝着周曦曦一抬，开口就直击要害，“介绍介绍？”

这话真特么耳熟，周曦曦当场翻了个白眼。

周时序：“我妹。”

盛宁：“哪种妹妹？”

周曦曦受不了了，“两个人的爹是亲兄弟那种妹，我以后再不和周时序出去了，昨天一拨人问问问，今天又一拨人，我是来玩的，不是找罪的。”

盛宁：“你昨天见着你哥前女友了？”

又看着周时序：“我们南星刚回来你就见着了？速度可以啊…”

张志杰佩服，李南星的人就是生猛，他们可不敢冲着周时序这么说。

周曦曦：“见着了，还有人误会我是他现女友，拜托，就我哥这种，谁要做他女朋友啊？”

盛宁印象里，周时序这三个字约等于“受欢迎”，喜欢过他的人不计其数，有时候运动会也好篮球赛也罢，他还没有开始，往那一站就会有人拍他，这样的草，怎么在小朋友眼里就成了“反面例子”？

时代差距？小朋友不喜欢又帅成绩又好的BKing？

盛宁问：“怎么说？”

周曦曦：“没有安全感啊，你想想，他成天漂着，居无定所，一年回来几次？甚至过年他都不回来，去的地方要是安安全全的那还行，可是打战的什么乱七八糟的都敢去，说不定哪天就没了，做他对象，心脏要够好还得耐得住寂寞。”

周时序：......

他看着周曦曦时候那帅脸上写满了：你有事没事？谁稀罕你喜欢？

盛宁看笑了，虽然道理是这个道理，但小朋友考虑还挺长远，周时序这冰山这几年也挺让人大跌眼镜。

张志杰搭腔了一句：“有人喜欢就行，那个喜欢的人可能比他还野，两人凑一对刚刚好。”

周曦曦：“所以南星姐姐也这样吗？”

张志杰嗤了一声。

李南星岂止是这样，李南星三个字约等于放荡不羁，她高中就有这种苗头，人生最不服的就是被管着被压制，所以但凡有个机会，这人是能跑多远跑多远，周时序都有可能是被她带的。

但现在怎么样说不好，人都会变的嘛，都能接受去相亲了，身上有多少棱角估计都在岁月里被磨平了......

眼看着温珣和周曦曦越聊越黑，而周时序酒越喝越快，最后忍无可忍，“换个位置，别围着我说个没完。”

然后挪位置，让两位“相见恨晚”的女生聊个爽。

程昊也跟着挪位置，跑C位去了，主持人身份立马运作，开始主导话题，把苗头带到了盛宁身上，聊起了从假小子到粉头发的转变史。

趁着这几人聊得high，张志杰凑近周时序小声说，“昨天南星在时候你不解释解释曦曦是妹妹，现在和人朋友解释个啥？”

周时序眉头还是蹙着，“星...她不至于误会这种事情。”

张志杰啧了一声，“是是是，她不至于。”

不至于时候不至于，一旦误会起来，吃起醋来，能给周时序脑袋拧下来。

张志杰：“可人林慧慧误会了啊，她那嘴叭叭叭说个没完，你想想啊，五年不见，加上闺蜜在旁边烘托氛围，你们这情况还和别人不一样，特别容易走偏，你不怕南星想多了或者说又跑了？”

周时序看他一眼，十分嫌弃地蹦出一句：“你好意思说人叭叭？”

“我真是狗咬吕洞宾，不管你了，人南星回国不去拜访亲朋好友，干嘛去？相亲，你自己品吧，要是真结婚，你别后悔了找爷爷哭。”

周时序手里要是个塑料酒杯或者纸的，这会可能已经裂开了，就已经这样了，发个消息会死？

张志杰很无语。

“还有，我还是心软，最后说一句——有什么想说的现在打电话也好发消息也行，还来得及，这个点我看快吃完了，要是看对眼了，你...”

周时序送了他一个字的温暖问候：“滚。”

他没滚，反而笑了——因为某人也就嘴硬。

周无情捞出了手机，虽然盯着别人手机看很没有礼貌，但张志杰想看某人真香，顾不上礼貌。

好在周无情不拖泥带水，没有酝酿个一时半会的，他目的性很强，解锁，打开微信，点击置顶的小狗狗头像——

虽然不知道分手这么久，为什么还要把人置顶。

点开的那一瞬间张志杰人傻了，满屏幕都是周无情单方面发的消息。

最近的是一张照片，雪山。

有语音，有表情，有字。

可惜李南星那边压根没回过，不，别说回了，不可能回的。

因为周时序的每条消息上都有个感叹号。

很红，很刺眼，每一个都在告诉你对方的拒绝。

他倏地有些难受。

那年李南星走后，张志杰第一次看见一直理智冷冷清清的少年红了眼眶一个人孤零零躲在水杉林崩溃。

少年单薄的身影仿佛还在眼前，就那样将脸埋在膝盖里，风雨无情侵蚀着他，少年满身的无助和不知所措。

一夜之间，没人通知他，毫无准备，猝不及防地，就带走了他的挚爱。

那也是他唯一一次情绪外露。

更多时候，周时序什么难过也好放不下也罢都喜欢往里收着，加上一年到头其实见不了几次，他不是在各个国家跑就是去沙漠去原野去雪山。

联系不上是常事，甚至有一年因为雪崩差点回不来，张志杰看见新闻时候差点没吓死，周时序却不冷不热的说了一句：要是哪天真回不来，顾好我的电脑存盘。

那里都是他的照片和视频。

张志杰觉得他在拿命走这个世界，偶尔回来南城顿足，本来是家的地方反而变成了中转站，也不知道图什么，他不说也没人知道。

聚餐也不爱说话，默默听，偶尔搭腔。

周时序演得太好了，好到张志杰经常忘记，他没放下，他自己守着回忆过日子。

刚刚那些话，一字一字往脑子里崩，他特别想抽自己两巴掌。

不应该说的，就算去了结果不好那又怎么样？

起码不后悔。

周时序手指在屏幕跃动，加好友申请没点击又退回，抬眸时候，眉心微蹙，凝着难过和不甘。

“怎么又停下了，继续啊，你加回来啊，再不行群里@啊，这么多法子是不是，犹豫就会败北，晚一秒人可能就...”

话还没说完，周时序手机一熄屏，飞出去了。

飞出去了？

沃日，这场景可真是似曾相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