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燃情 第88章 虚惊一场

夏渝好不容易摆脱了那几个问他要微信的女生，名片给出去一打，让她们有需要咨询的问题就发邮件或者打他办公室电话。有的女生不甘心，甚至曲线救国跑去另外两位同事那里要夏渝的微信，同事出来的时候都直呼现在的姑娘真了不得。

夏渝走出大礼堂，看到冉晴正跟高律师站在不远处的栏杆前有说有笑，便走了过去。

“聊什么呢？这么开心。”他看见冉晴的眼睛笑得弯成好看的弧度。

“聊你。”冉晴托着下巴朝他眨眨眼睛。

夏渝转向高律师说道：“哎老高，区教育局的人在找你，里面儿等着呢。”

“哦，那行，我先走了。”高律师转身准备离开，刚迈出两步又转了回来：“小夏，回头结婚的时候一定记得叫我，我给你包个大红包！”他拍了拍夏渝的肩膀，转身走了。

夏渝有点诧异的看着高律师的背影，又看向冉晴：“什么情况？”

冉晴托腮笑着说道：“高律师作为娘家人把你许配给我了。”

“哦……那你愿意娶我吗？”

“我……”冉晴转了转眼珠：“看你表现。”

“如果咱们那时候有人像你这样在学校里做演讲做宣传就好了。”冉晴坐在操场边的看台上，双手撑在膝盖上托着下巴望着阳光下的球场。

夏渝打趣的看着她：“然后你也去找长得很帅的律师要微信吗？”

“讨厌！你怎么这么大言不惭！”冉晴嗔怪的推了他一把。

“嗯，我知道，”夏渝认真的说道：“如果那个时候有人像现在这样重视这件事，你当时的日子可能也不会那么难过了。”他摸了摸冉晴的头，回想起那些被语言暴力夺走阳光的日子，她的痛苦和他的无能为力还历历在目。

冉晴望着操场说道：“其实对于校园暴力而言，大多数还是触及不到法律层面的，孩子之间的欺凌和折磨很多是精神层面多于身体方面的。但这并不是说你的演讲就没有用处。法律也好、道德也好，最大的作用不是惩罚坏人，而是约束所有人。每一个人内心深处都有阴暗的部分，我们宣传的目的就是要提醒大家对自己阴暗这部分的管束，在他们想要去伤害别人时会在心里敲响警钟，知道自己的行为会受到惩罚和谴责。我们的宣传同时也是在那些被欺凌的孩子心里种下火种，让他们在遇到不公平待遇时懂得求救，懂得怎么去保护自己。你看现在的学校也比我们那时候好多了，还会组织这样的活动，有那么多的老师参与，还有好多家长来听。想想咱们那时候，哎……”她摇摇头叹了口气。

夏渝点点头：“嗯，如果当时有人到咱们学校做这样的普法讲座，或许刘川那些人再想欺凌同学的时候就会三思而后行，或许老师就不会对他们的行为视若无睹，受欺凌学生的家长可能也会多重视一下孩子的异常，或许……郭俊立也不至于走到那一步。”

“嗯……”

冉晴牵起夏渝的手，跟他十指相扣看着远方。两个人都面露遗憾，那是他们心中一直都放不下的一个结。

“还好，一切都在慢慢变好。”

“嗯，以后会越来越好。”

中午放学的铃声响起，操场上的同学全都纷纷撤退赶去吃午饭，只剩下初春的阳光陪伴着他们两个。不远处球场上被同学遗忘的篮球静静地躺在那里，崭新的球面反射出点点光芒。

“真的好久没有打过篮球了呢。”冉晴看着那篮球感叹道。

夏渝看了看她：“咱们去玩一会儿吧？”说着就把身上的西装和领带脱了下来。

“穿成这样？”冉晴看了看自己为了出席活动而穿的一身精致打扮。幸好她不喜欢穿高跟鞋，今天配的是一双粗跟小短靴。

“就投几下篮，走！”夏渝把衬衣的袖子挽到手肘。

冉晴看着他的眼睛，里面闪动着少年时的光芒，她笑笑，脱下外套，从包里找出根橡皮筋把头发随意的高高束起，然后牵起夏渝的手走向篮球场。

夏渝将地上的篮球捡起来传给冉晴，刚好到她胸口的高度。

运球、定点、起跳、出手。球应声入网。

“可以啊！”夏渝带着点惊讶的看着她。

“那是，也不看看我师傅是谁！”冉晴得意的朝他眨眨眼。

“这些年里练过？”夏渝话刚说出口就后悔了，当年那个在篮球场独自落泪的女孩落寞的背影又出现在他眼前。

冉晴完全没有注意到他的异常，还沉浸在开心的氛围里：“没怎么练过，我都好多年没摸过篮球了，不过我师傅帮我打的基础好！”

她在阳光下尽情笑着，风轻轻拂动着她的发梢，阳光将她的瞳仁照成浅棕色。那笑容一如昨日。

女孩无知无觉的如花笑颜，看在夏渝眼里却是满心伤痕。

他不停帮冉晴捡着球，看她认真执着的投着每一个球，那倔强的眼神跟过去一模一样。他想起她醉酒后的那些激烈的情感发泄，那些撕心裂肺的伤痛或许才是她一直掩藏的真实内心。

夏渝看着她欢快的身影，心里却泛着隐隐的酸楚。其实她也想到了吧？那些一个人站在篮球场孤独回忆往昔的日子，那每一记精准进球都是她一个人固执思念的标志。她只是不想让他难过，才对那些日子只字不提，用笑容去掩盖回忆泛起的刺痛。

冉晴额头微微渗出汗珠，夏渝走过去替她轻轻抹去，然后把她抱在怀里。

“被同学看见了多不好……”冉晴在他怀里轻声抗议着，却未把他推开。

“就给我抱一下。”夏渝轻轻吻着她的头顶。

还好午休时间操场上除了他们之外空无一人，冉晴以为他只是想起了过去两个人一起打篮球的事有点怅然，于是任由他抱着自己。

她不知道的是，这是一个来自十一年前的拥抱，给那年那个夏天抱着篮球一个人默默哭泣的女孩的拥抱。

冉晴顶着乱糟糟的头发，穿着吊带睡裙睡眼惺忪的走到厨房。夏渝正在咖啡机前弄着咖啡，旁边锅里的煎蛋冒着香气。冉晴从背后抱住夏渝，把脸贴在他的背上像只小懒猫一样轻轻蹭着。

“小心别烫着。”他把手覆盖上那只正隔着T恤在自己腹肌上乱摸的小手，轻轻捏了捏，“去简单洗漱一下，然后吃早饭了。吃完饭咱们还得去给你搬家。”

“嗯……”她用脸颊在他背上蹭了蹭，又吸了两口他的味道，才把人松开。

自从上次夏渝跟冉晴提出同居后，她就在沙家浜扎下了根，再没回过自己租的公寓住。之前只回去过一趟把一些衣服和常用物品搬了过来，剩下的杂七杂八的物件就一直留在那边。反正她房租交了一整年的，也不着急搬。这一拖就拖到了离租房合同到期不远了，两个人才约好这个休息日一起去把剩下的东西都搬过来。

“其实我自己过去帮你打包就行了，你在家歇着得了。”夏渝喝了口咖啡说道。

冉晴嚼着煎蛋吐司说道：“我有些东西想要扔掉，你不知道是哪些。然后有些东西是房东的，我一样一样跟你说太麻烦了。再说，被你看到了我的小秘密怎么办？”

“你是藏了个男人在家吗？”

“不是一个，是很多个，他们一个比一个帅，还全都有男朋友。”

夏渝无奈的笑了下：“你的那些小说漫画我又不会去看，你担心什么？”

冉晴摇头：“那可不行，万一哪本书的封皮吸引了你，让你禁不住好奇心的诱惑打开了怎么办……”

“你怕我被掰弯啊？”夏渝笑道：“放心吧，我直不直你还不清楚吗？”他暗示意味十足的朝她眨了下眼睛。

“讨厌你……”冉晴瞥了他一眼：“那些漫画我答应周小芸全都给她了。反正我都看过好几遍了，再说它们跟你那严肃正经的书房也不搭，我留几本小说就行了。”

夏渝认真的说道：“晴儿，那也是你的书房，这儿是你的家。你想放什么就放什么，想怎么装饰就怎么装饰。”

冉晴笑起来：“嗯，我知道。但是想想看《刑事诉讼法》旁边放着一本《我与霸道僧侣的秘密往事》，那画面也太诡异了，以后我再看那些书搞不好脑子里会冒出严肃的法官脸，还是算了，我以后还是网上看吧……”

夏渝挑眉看她：“僧侣？还霸道？你整天都在看些什么？说的我都有点好奇了……”

“你看吧！这就是我不能让它们进门的原因！”冉晴瞪着他：“等下你不准靠近我的书架！”

“噗……好好，我不靠近你的男人们。”

打包的过程很顺利，冉晴回国不到一年东西不算多，家具电器又大多都是房东的，她自己没置办过多少物件。夏渝不愧是做律师的，严谨细心处处得以体现，把冉晴说要留下的东西分门别类打好包，易碎品全部用泡泡纸裹好，最后在每一个纸箱上写上物品类别是否易碎哪面朝上。冉晴基本上只需要负责挑出要扔掉的东西即可。

客厅除了冉晴不准他靠近的书架外都已经打包好，夏渝正忙着打包冉晴卧室柜子里的东西。看着柜子不大，里面却全是女孩子零七八碎的小玩意，有些东西夏渝都不知道是干嘛用的，只能全部放到一起等着她搬过去后自己收拾。

夏渝打开最下面一层抽屉，靠近外面放的是冉晴的护照学位证一类的重要文件，夏渝把它们用防水文件袋装好。抽屉靠里面放着一个纸盒，上面是一个笔记本。夏渝一眼就认出那个笔记本，是当年冉晴的物理笔记。本子里面夹了很多活页纸，夏渝随便翻开一张，他自己的字迹就清晰跃然纸上。那是当年两个人一起学习时夏渝胡乱涂鸦的，每当做不出题目的时候，他就会一边在草稿纸上乱写乱画一边等着冉晴把手头上的题目做完好给他讲题。有时他会画冉晴的画像，有时会乱编一些土味情话，有时干脆写上满篇的‘我爱你’。夏渝从来都不知道，原来这些纸她一直都留着。

他小心翼翼的把本子收好，仿佛收着一颗最珍贵的心。

笔记本下面是一个牛皮小纸盒，看起来有些年头了，盒盖上面用隽秀的字写着：“给宝宝”，那是冉晴的字迹。

夏渝心底蓦然升起一股不祥的预感。他打开盒盖，映入眼帘的是一双红色小皮鞋，看起来大约是给学步的宝宝穿的软底鞋，鞋子本身是全新的，但款式明显已经很旧了。

有年头的盒子，没穿过的鞋子，冉晴的字迹，给宝宝……

夏渝的脑子快速的转动着，他心跳加速手指颤抖，觉得喉咙被什么东西紧紧的扼住了。

“夏渝，你把我的眼部按摩仪放到哪个箱子里了？”冉晴手里拿着个充电器走进卧室说道。

夏渝呆立在原地，缓缓的把视线从小鞋子移到冉晴身上，用一种震惊中带着自责，自责里又带着心疼的眼神看着冉晴，看得她背后发毛。

“怎么了？”冉晴莫名其妙的走近夏渝，看到他手里的盒子。

“哦……这个啊……”她眼神暗淡的看着那双小鞋子。

夏渝在看到她表情的一瞬间差点崩溃，她的反应证实了他的猜测，他完全不知道要怎么去面对这个事实。无数的记忆片段不断涌上来将他包围，当年刚刚分手后她病倒那一场会不会其实另有原因，她是不是在刚刚被分手后紧接着就要独自面对这样措手不及的情况，不敢想象她当时遭受了怎样的打击和折磨，他竟然让她一个人默默承担了全部，只要一想起女孩那孤单落寞的身影他的心就痛到要窒息。他怎么会这么粗心，怎么会让这种情况发生，怎么会没有察觉出她的异常。这一刻夏渝想干脆死了重新来过的心都有，无论如何都无法接受他的女孩曾经经历过这样的痛苦，来自于他的痛苦。

夏渝看向还若有所思看着那双小鞋子的冉晴，他整个人都在剧烈的颤抖，深呼吸了几次才勉强从喉咙里挤出一点沙哑的声音：“晴儿……”仅呼唤了声名字喉咙就再次哽住，眼泪马上就要逃离眼眶的束缚。

“嗯？”冉晴听他声音不对，这才恍然抬起头看到他通红的双眼。

“你……这是怎么了？”她担心的抚摸着他的面颊，却被他一把捉住手指牢牢攥住。

夏渝喉结上下滚动了几次，才终于艰难的开口道：“这个……是……”

“这个？这是我外公留给我的。是我出生的时候他买给我的，可是因为跟我妈妈断绝了关系，一直到他去世前我第一次去看他，才把这个交给我。”

“外公？”

“对啊。”

“那……这个字……你写的字……”夏渝手指颤抖的把盒盖拿过来给冉晴看。

“啊，这个不是我的字，是我外公的字。超级像对吧？我第一次看见我外公写的字时也吓了一跳，这大概就是血缘的神奇力量吧。”冉晴拿过盒盖轻轻拂了拂上面的字。

夏渝长长的舒了一口气，整个人脱力的靠在墙上，趁冉晴不注意抬手抹去了眼角的泪痕。

“你到底怎么了？”冉晴奇怪的看着夏渝，又看了看他手里的盒子，想了一会儿，突然好像明白了什么。

“你……该不会以为我们曾经有过一个孩子吧？”冉晴瞪大了眼睛看着他。

夏渝没有说话，只是靠在墙上眼圈通红的看着冉晴。鬼知道他刚才脑补出了一个怎样的凄惨故事。

“你真是…………”冉晴一时不知说什么才好。夏渝这个神奇的思路让她觉得有点好笑，但看到他心疼到要崩溃的样子又觉得心里暖暖的。

她轻轻叹了口气，有点无奈的说道：“一般人看到这种情景难道第一个想法不应该是，我曾经要把这个鞋子送给某个有了宝宝的朋友但是没送出去吗？为什么你会想的那么奇怪啊？”

是啊，为什么他会想的那么奇怪。夏渝自己也不知道。或许是那一次的醉酒让他看到了冉晴深埋在心底的伤痛，让他知道了她给他的笑容和活泼背后隐藏着怎样的痛彻心肺，于是在面对这样的情形时他不由自主的朝着最坏的方向去想，以为这是又一个她不愿让他知道的深藏在心底的伤疤。

夏渝此刻只想庆幸那个故事不曾发生，他的女孩并没有承受过那样的痛苦，不然他真的要心疼到疯掉。

他深吸了一口气，眨了眨潮湿的眼睛，从冉晴手里拿过盒盖，小心的把小鞋子收到贵重物品的箱子里，然后转过身把冉晴牢牢的抱进怀里。

幸好那一切都没有发生，跟你分开十年已经是我此生都无法弥补的遗憾，如果再让你承受过那样的痛苦我真的不知道要怎么办。

冉晴能明白他此刻的心情，手掌轻轻摩挲着他的背安慰着：“好啦，什么都没发生，虚惊一场虚惊一场。”

她抬起头，用下巴抵着夏渝的胸口：“大笨蛋！我如果当时真的怀了宝宝，肯定会跑到你面前让你负责的！我怎么可能就这样悄无声息的让你什么都不知道！我会让你内疚！还会逼你跟吴帆分手！哼！”说着故意用下巴撞了他一下。

“嗯……”夏渝把人抱得更紧了些，吻着她的头发。他知道她不会那样做，如果他真的爱上了别人，她会藏起自己全部的伤痛然后放手，就像她当年那样。这也是为什么他会脑补出那个悲惨故事的原因。

“真的没发生过对吗……你没有骗我对吗……”夏渝带着浓浓的鼻音问道，他仍是不放心，怕她不想让自己难过才故意隐瞒。

“真的没有啦！”冉晴拍了拍他的背，“你看这小鞋子的款式也应该知道这不可能是我买的啊，这种三十年前的款式，我就是想买都买不到。你别自己吓自己啦……”

夏渝不是没有怀疑过那双鞋的款式，只是在他看到冉晴字迹的一瞬间就什么都顾不上了，只觉得自己在迅速下坠跌入无底的深渊。这种感觉让他半天都缓不过神来，只有紧紧抱着怀里的人感受着她的温度才能稍稍减轻心口处无端泛起的疼痛。

冉晴靠在夏渝胸口，有点惆怅的说道：“我外公是在我刚上大一不久去世的，当时我跟我妈妈回去看了外婆。外婆说外公一直都很后悔当初跟我妈妈断绝了关系，后悔没能抱抱小时候的我，他也很庆幸在去世之前见到了我。我一直把这双小鞋子带在身边，就是想提醒自己，在活着的时候要去好好的爱、好好的珍惜，不要留下遗憾。”她往夏渝怀里又拱了拱，“所以啊，我们以后一定要好好的，不许再瞎折腾。你不许再有事不告诉我自己做决定，我也不许再做那些幼稚的事情。我们要珍惜在一起的每一天，好不好？”

“嗯，我答应你，再也不会有任何事瞒你。晴儿，我们一辈子在一起好不好？这次真的是一辈子，绝对不会再分开。”

冉晴笑了：“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