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燃情 第44章 好聚好散

三天后，夏渝回到学校。他特意刮了胡子打了点发蜡换了身像样的衣服，让自己看起来很精神的样子，临出门的时候甚至喷了点古龙水。这些天的折腾让他瘦了不少，眼眶更深了些，下巴的线条也更锋利了，不过正好，这样看起来可以更渣一些。

夏渝走进教室的时候引起了小一阵骚动，毕竟开学快两周了大家都没见到他人。他像往常一样笑着跟同学打招呼，嘴角挂着一点不羁的痞气。

“呦，渝哥终于出现了啊，忙什么去了？这么些天都没见你人影儿。”

“对啊，你女朋友最近天天跑咱们班门口找你，也不见你人。”

“是啊，你们吵架啦？”

“哎？说曹操曹操到，人又来了，喏！”一个同学拍拍夏渝肩膀指了指教室门口的方向。

冉晴站在那里，脸上如往常一样平静的看着夏渝，开心、不安、激动、恼怒，所有的情绪都写在她眼睛里，只有他看得出。

夏渝走出教室，把人带到比较安静的角落。

“你还好吗？”冉晴说话的声音都在颤抖。她其实真的好想对他兴师问罪的，责备他为什么不回复她的信息，因为这些天夏渝的杳无音讯已经让她快要发疯了。可她还是克制住了，因为比起这些，她更在乎夏渝这些天过的好不好。

“我挺好的啊！”夏渝云淡风轻的答道。他目光看向别处，故意扯了扯衣领，让古龙水的味道散发出来。

“夏渝，你有什么事都可以跟我说的……”冉晴小心翼翼的说着。她怕夏渝把事情都藏在心里，不肯向她吐露。

夏渝一脸的轻松自然：“我没什么事儿啊！”

“那你为什么这么多天都不跟我联系？”冉晴终于有点生气了。

“我……”

“哎！渝哥！你来啦！你老不出现我还当你转学了呢！”一个跟夏渝相熟的男生路过他们，打断了夏渝的话。

“怎么可能！我这还不得罩着你们呢么！”夏渝笑着跟男生调侃道。

男生走过来跟夏渝说笑了几句，夏渝始终把冉晴晾在一边，直到男生离开。

他前一秒还在对别人笑着，下一秒转向冉晴，就又恢复成了冷冰冰的神情。

冉晴被他的眼神看得从心底发冷。

“夏渝到底你怎么了？”她伸手轻轻拉住夏渝的手臂，甚至已经无暇去顾及自己跟夏渝之间在学校不过多接触的约定。

夏渝抬了抬胳膊，甩开她的手，有点不耐烦的说道：“我没怎么。学校里别拉拉扯扯的！有什么事儿咱们午休的时候再说。早自习要开始了，我先回教室了。”

夏渝不去看冉晴的表情，转身头也不回的走了，留下冉晴一个人错愕的呆立在原地。

冉晴不记得自己是怎么走回教室的，也不记得整个上午都上了什么课。她满脑子都是夏渝那不想看她的眼神。到底出了什么事？他为什么不愿意见到自己？是她哪里做错了吗？是气她回来的太晚吗？还是她不在的这段时间里夏渝听信了什么谣言误会了她？再或者他只是在跟自己开玩笑？对，他一定是在恶作剧，也许是准备中午给她一个惊喜。应该……是这样的吧……冉晴只要一想到夏渝早上那不耐烦的神情，心里就一阵寒冷，从她认识夏渝的第一天开始，他从未用过那样的眼神看她，这让她从内心深处感到害怕。

学校后面围墙附近原本是一片绿化带，由于疏于管理而变得破败不堪，地上杂乱的碎瓦砾间满是肆意生长的荒草。二月的北方万物都还没有恢复生机，只有枯黄的野草被寒风吹得东倒西歪，草根和石头缝隙里残存着脏兮兮的积雪，放眼望去一片荒芜。

冉晴站在夏渝对面，眼神里写满了不安。

“夏渝……”她冰冷的指尖触碰到夏渝同样冰冷的手，男孩没有拒绝她，但也没有回握住她。

“能不能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她声音颤抖而怯懦，直觉告诉她面前的人要说出的不会是她想听到的答案。

“我们分手吧。”

夏渝直直的看着她，眼神里没有一丁点温度。

“什么？”

冉晴瞪大了眼睛，根本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

“我说，分、手、吧。”

夏渝一字一顿的宣判着，每一个字都剧烈的切割着冉晴的耳膜。

“为什么……是……是我做错什么了吗？”冉晴的眼泪毫无预兆的掉了下来，“对不起……夏渝，我不知道我哪里做错了，你告诉我好不好……我一定会改……”她六神无主，紧紧的抓住夏渝的手，指甲陷进了夏渝的皮肉，“还是……还是你家里出了什么事？没关系你告诉我，不管发生什么，我们一起想办法，你……”她忍不住抽泣起来，“你不要跟我分手好不好？”

“你想多了，”夏渝嘲讽的笑了下，“我只是喜欢上了别人而已。”

“怎么可能……你前些天还说想我，我们……我们放假前还好好的……”冉晴摇着头，夏渝说的每一个字她都不愿意相信。

“就是这个假期里发生的事儿，那个人你也认识，就是之前跟你一起在许霖家酒吧遇见的吴帆。我们过年的时候又遇到了，怎么说呢，就是一拍即合吧。我觉得你说的挺对的，我和她才是一类人。”夏渝语气冷淡的说着，仿佛在说一件无关痛痒的事。

吴帆。冉晴听到这个名字的时候明显颤抖了一下。那个让她仰望的、羡慕的、自叹不如的女人。其他任何人她都可以不放在眼里，她都有信心可以把夏渝抢回来，唯有吴帆，只有吴帆，那个天生就应该站在舞台中央的人，和夏渝一样的人，会让冉晴在顷刻间失去全部自信。

冉晴被泪水模糊了视线，眼泪完全不受控的往下掉，一颗颗滴落在夏渝被紧握着的手背上，流淌过他的皮肤，再跌落进脚下的泥土里。

“我也不想瞒你，其实这几天我没来学校，是因为我一直都住在她那儿，你懂的吧？”夏渝猥琐的笑了下，看起来像个十足的渣男。

“不……不是……不对……”冉晴突然想起了什么，“我打过电话给孔明，他说你家里出了点事，而且我去过你家，你爸妈也不在家。是你家里有什么事对不对？”

夏渝嗤笑了一下说道：“他骗你的，兄弟之间互相帮忙懂吗？以前他躲前女友的时候我也没少帮他说谎。我爸妈过年都出去旅游了，不然你以为我怎么能住在吴帆家？孔明那时候不知道我的打算，怕我想两边儿都吊着，就帮我扯了个谎先稳住你。不过我这个人对脚踏两只船真没什么兴趣，我不愿意花费精力对着已经不喜欢的人演戏。”他轻蔑的看了冉晴一眼，像在看一个过期的物件。

冉晴难以置信的摇着头：“不……不是的……”

她被“已经不喜欢的人”几个字深深的刺痛了，可她还是不愿意相信，仍想做最后的挣扎，“夏渝，你在跟我开玩笑对不对？真的不好笑，别玩了好不好？”冉晴布满泪痕的脸上勉强挤出一丝微笑，那笑容让人心碎。

“你觉得这大冷天儿的我有心情在这儿跟你开玩笑吗？行了，话都说清楚了，你现在能放开我了吗？”夏渝不耐烦的说道，动了动被冉晴捏得生疼的手。

“你答应过我的……不会喜欢别人……”冉晴哭着说道。

她不知道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意义，可她就是不甘心。

“热恋的时候谁还不会说几句海誓山盟的话啊？那不都互相哄着玩儿的吗？你还真当真啊？”夏渝摇摇头勾着嘴角嘲讽的笑了下。

“其实我对你早就腻了，要不然我也不会跟吴帆那么就快好上。遇见她我才明白自己真正想要什么，跟她在一起我才能找到最放松的状态。跟你在一块儿我装的累得慌。”夏渝用嫌弃的语气说道。

“我也可以的……你不用在我面前装什么的，你做你自己就好，你可以在我面前放松的……”冉晴还在拼命挣扎着。

“哎哟，你怎么就听不懂呢？咱俩根本就不是一类人，就不该硬往一块儿凑，是我原来没想清楚，耽误你时间了，对不起啊！”夏渝毫无诚意的道着歉。

“不是……不是这样的……”冉晴边哭边拼命摇着头更用力的攥住夏渝的手，仿佛在用尽全力做最后的挽留。

夏渝表情冷漠的看着她，任由她哭任由她拉扯，直到女孩像是被一点点抽光了全身的力气，慢慢的松开了他的手。夏渝不动声色的把手收回进大衣口袋，没有人知道他被衣料遮挡下的手因为拼命的隐忍而紧紧攥成拳头，指甲狠狠的抠进掌心的皮肉。

“那咱们就这样儿了，我先走了。”夏渝转身就要离开。

“我想见她！”冉晴突然抬起头看着夏渝：“我不相信你说的，我不信你是这样的人！我要见她！”

夏渝烦躁的叹了口气，仿佛想要快点打发掉一个麻烦一样：“行行行，你想见就见，正好我今天约了她晚上下课一起去吃饭，你见了人之后就快点儿死心吧！”说完他头也不回的走掉了，留下冉晴一个人站在原地。

快走吧，夏渝，再走快一点，千万别回头，不能去看她。

撕裂的疼痛在心口疯狂蔓延，夏渝大口呼吸着冰冷的空气，好让自己不至于被那疼痛淹没到窒息。

她还在哭吗？天这么冷她会冻坏的。

求求你不要哭了，求求你快点回去好不好？你总是不喜欢戴手套，以后谁来帮你暖手？

夏渝好想不顾一切的冲回去抱住她，告诉她这一切都不是真的，告诉她自己只爱她，这一辈子都只爱她一个，只要她一个，不管天崩地裂，都不会和她分开。

他一步步的向前走着，每一步都是远离他此生挚爱的方向。

原来文艺作品里面的海枯石烂都是骗人的，现实世界哪有那么容易就不顾一切，多的只是无奈和放手。

这一天夏渝最终也没有回过头再看冉晴一眼。可是无数次午夜梦回时，他都能看见一个女孩独自站在寒风里哭泣，那样的真实，好像自己当时就站在她面前一样。每次当他伸出手想要去触碰女孩时，梦就会在此刻中断，他无数次从梦中睁开眼睛，看着黑暗中的天花板，回忆着记忆中那指尖触碰到的温度。

高三从上半学期开始就加开了晚自习，每天下午最后一节课下课后学生有一个小时的晚饭时间，然后回到教室开始自习。一个小时对于大部分人来说跑回家吃饭时间上都太赶了，因此大家基本上都选择在学校附近的餐馆解决晚餐。

夏渝和冉晴也不例外，除了两个人都绝对不吃的野味馆外，他们上学期几乎把学校附近的餐馆都吃了个遍。冉晴还把他们常去的几家餐馆自己评了分列了个排行榜，煞有介事的跟夏渝介绍了打分标准和各位的上榜原因，夏渝每次都一脸宠溺的笑着看她把一件无聊的事情讲得煞有介事的样子。那时的他做梦都不会想到，自己有一天和冉晴来这里，是为了见另一个女人。

“这边！”吴帆站在街角，朝夏渝挥了挥手。

冬天天黑的早，路灯已经亮了起来，将她的浅灰色羊绒大衣染上一层暖色。修身牛仔裤配黑色高跟短靴，简单的衣着放到她身上总能穿出亮眼的气质。站在夏渝身旁的冉晴不自觉的低头看了眼自己身上臃肿的羽绒服。自取其辱，她在心里对自己嘲讽着。

夏渝走过去很自然的牵住了吴帆的手，两个人就像交往了很久的恋人一样站在一起，站在冉晴对面。

“冉晴，好久不见，夏渝跟我说你想见我。”吴帆大方的跟冉晴打着招呼，神情是那样的自然，在她脸上找不到一丝尴尬，仿佛冉晴才是那个介入别人的第三者，是追在夏渝后面不知天高地厚的仰慕者，是吴帆随意露个脸就可以打发掉的对象。

一定是哪里错了，究竟是哪里错了？冉晴不敢相信的看着对面两个人交握的手，仿佛自己之前跟夏渝的一切都只是她的一场梦，是她幻想出的故事，而如今梦醒了，才发现现实中吴帆才是故事的女主角。

“我……”冉晴张了张嘴却什么都说不出来。该说什么呢？问她为什么要抢自己的男朋友吗？问她为什么要这样对自己吗？吴帆这样的女人面对任何的质问都可以轻松化解，而难堪的只有冉晴自己而已。答案不是就摆在眼前吗？因为她不配，因为吴帆才是更好的那个。

“我跟夏渝要去吃饭，你要不要跟我们一起？”吴帆打破了冉晴的尴尬。

“她就不用了吧，”夏渝在一旁开口道，“今天可是情人节，我想跟你单独在一起吃顿饭。”他对着吴帆暧昧的笑笑。

是啊，今天是情人节啊，差一点都忘了。冉晴的外套口袋里还装着准备给夏渝的情人节礼物呢，那个礼物她做了好久。为什么？为什么一切突然就变成这样？为什么她以为牢不可破的幸福这么轻易的就碎了？只剩下一地齑粉。

“人也带你看过了，现在可以相信了吗？要没什么事儿我们就先走了。”夏渝冷冰冰的对着冉晴说道，然后拉着吴帆的手准备离开。

“夏渝！”冉晴突然攥住夏渝的衣袖，眼睛里噙满泪水看着他。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样做，为什么要连自己最后的一点自尊也要抛弃，可是她真的没办法就这样看着夏渝和吴帆一起走掉。

“求你……再给我……一次机会……”

求你再给我一次机会。一年前的今天，夏渝对冉晴如是说。一年前的今天冉晴主动吻了夏渝，那是他们各自的初吻。曾经以为只要牵牢对方的手就可以永恒，却没想到美丽的梦分崩离析只需要一瞬间。

夏渝皱了皱眉头，用力扯回了自己的衣袖。

“别这样，咱们给彼此都留点儿尊严，好聚好散。”

仿佛害怕冉晴再继续纠缠一般，不等她做出反应，夏渝就牵着吴帆的手转身离开了。

冉晴一个人站在街角，一只手放在羽绒服的口袋里，紧紧攥着她给夏渝准备的情人节礼物，看着他和她的背影远去。

“麻烦你先别放手好吗？我怕她会追上来。”夏渝牵着吴帆的手边走边说道。

“嗯，我知道。”吴帆笑笑，从外人看来他俩真的就像一对令人羡慕的登对恋人，有说有笑的走过街头。

“今天真的很谢谢你，陪我演这一出戏。可能还得请你再帮个忙，万一…万一她单独去找你，麻烦你……不要心软。”

吴帆叹了口气：“好吧，我知道了，刚才看着她那个样子，我都觉得自己好残忍。”

“我知道，可是……”夏渝声音哽咽了一下，“只有这样才能让她死心……”他声音颤抖，带着一点鼻音。

吴帆指了指街角说道：“前面拐过去我就打个车走了，她应该不会再跟上来了。还是你想找个人哭一会儿，我还有点儿时间，肩膀可以稍微借你用下。”

“说什么呢，我不用……”夏渝笑了笑，一滴泪却悄悄爬上他的脸颊。他慌忙别过头，看向街边的小餐馆，到处都是廉价的红玫瑰，刺得人眼睛生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