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燃情 第42章 等我回来

夏渝狠狠的瞪了一眼牛奶。霸占了冉晴怀抱的牛奶无知无觉的打了个哈欠，完全无视来自主人的死亡凝视。

自打上次去夏渝家看猫未果后，冉晴时不时的就让夏渝把牛奶带到她家来给她玩。牛奶不愧是个男孩子，见到冉晴就往人怀里钻，一边咕噜咕噜叫一边在人身上到处乱蹭，看得夏渝火大。他现在算是看明白了，这猫跟他回家就是为了找个长期饭票和铲屎的仆人，它真正的目标其实是铲屎官的女朋友。夏渝十分确定一定以及肯定如果当时冉晴没跟自己在一起，这猫绝对不会跟自己回家。好一招一石二鸟！现在可好，这货一来就霸占了女朋友的大腿，毛茸茸的脑袋拱着冉晴的肚子，被冉晴一下一下的摸着背发出舒服的咕噜声，连他想要个爱的抱抱都不行。

忙碌的高三除了复习就是复习，早自习晚自习周末补课，两个人就只有在周日才能趁着在一起学习的间歇腻歪一会儿。现在他连这点可怜的时间也要跟一只猫分享，而且有猫在也不方便亲亲抱抱举高高，每次他准备对女朋友图谋不轨的时候这猫就开始在旁边一边叫一边抓他的裤脚，冉晴就说他是在教坏小孩子。哼，什么小孩子，这猫分明就已经到了成熟的月龄，昨天刚尿了他的一只鞋，夏渝准备一放寒假就立刻带它去做绝育手术。

这两天是元旦假期，身为高三党放假与不放假的区别不过就是学习的地点是在家里还是在学校而已。不过对夏渝来说还是很不同的，那是一手搂着一个香香软软的美人看书跟一个人苦逼的在教室奋斗的天壤之别。夏渝一只手环过冉晴的腰，悄悄的在那猫屁股上狠狠掐了一把，猫吃了痛立刻抬起头朝着夏渝“嘶”的一声恐吓。

“哼！”夏渝白了它一眼，继续看自己的书。

冉晴拍了拍牛奶的头安慰了一下受惊的小猫，让它继续趴回自己腿上昏睡去了。

“夏渝，我有件事想跟你说。”

“不是我干的，是那猫自己发神经。”夏渝一脸无辜。

“…………”冉晴对男朋友的幼稚举动无奈的摇摇头，“我是想说，我可能不能跟你一起过春节了。”

“啊？为什么？”放寒假和跟冉晴一起过年是夏渝现在最大的盼头，两个人也一早就商量好了到时候要好好放松几天。现在突然跟他说计划有变，他不能不失望。

“我妈妈的事我之前给你讲过，就是她跟了我爸之后就和家里断绝关系的事。”

“嗯。”

“大概就前几天吧，外婆给我妈妈打了个电话，说外公得了癌症，已经全身扩散了，没什么治疗的意义了。大概是时日无多了吧，我外公也觉得很多事都不重要了，就想在离世前再看一眼自己的女儿和从没见过面的外孙女。”冉晴轻轻搔着牛奶的背平静的叙述着。

“那你和你妈妈怎么想？”夏渝问道。

“我妈自然是想回去的，那毕竟是她的父亲。我嘛，说实话其实我也不知道，对我来说外公外婆其实就是两个从没见过面的陌生人，他们也从未欢迎过甚至承认过我的存在。虽然大家总是说血浓于水，可我总认为人的感情是相处出来的，血亲也可以互不相识甚至反目成仇，两个毫无血缘关系的人也可以互相托付，所以对于他们我其实是没什么感情的。不过既然这是一个老人的临终愿望，我想还是应该成全的，我也怕等我长大以后会觉得遗憾。而且我妈要回去，我得陪着她，她最近几年情绪都不是很稳定，他们这么多年没联系，再见面肯定都很激动，我不太放心她一个人。只是这样一来咱们俩一起过年的计划就要泡汤了……”冉晴抱歉的看着夏渝。

“没关系的，反正过年一共才十天假，咱们以后还有很多很多的年可以一起过，不差这一个。”夏渝宽慰道。

“不是十天……我会跟老师多请几天假，因为我外公外婆那里交通不便，光是过去路上就要花两天时间，所以我可能至少要再多请一个星期的假。”

“哦……”夏渝脸上闪过一丝失望，但是很快就被他调整好，笑着对冉晴说道：“没事儿，咱们俩后面还有一辈子呢，这十几天算什么，你就好好陪你妈妈回去，如果见到他们有什么让你不开心的，你就跟我说，咱们俩天天视频好不好？”

“嗯，好。”

“你是期末考试一结束就走吗？”

“对。”

“你会想我的对吧？”夏渝把下巴轻轻搁在冉晴的肩窝，带着点撒娇的语气。

“我现在已经想你了……”冉晴微微侧过头，在夏渝脸上蹭了蹭。

“喵……！！！”

牛奶被夏渝一把拎起后颈丢到地上，一脸我是谁我在哪儿的表情看着四周。

夏渝把冉晴拉过来坐到自己腿上，将人牢牢锁在自己怀里，鼻尖嗅着女孩颈间的香气。

“多给我抱会儿，咱们在一起之后还没分开过那么长时间呢……”

“明天一大早就走吗？”夏渝用大衣裹着女孩抱在怀里，路灯把道边的积雪映成橘色，凛冽的寒风也拆不散两人的依依不舍。

“嗯，我定了车，明天一早去机场。”

“我真的不能去送你吗？”

“还是不了吧，你去我会哭的，我妈看见又要尴尬。再说我只去二十天，别搞的好像生离死别一样。”

“别乱说话……二十天很久啊，估计不到十天我就会想你想到发疯……”

“你过年要走那么多亲戚，漂亮的表姐表妹一大堆，到时候没忘记我就不错了。”

“怎么可能，跟我爸妈家那些亲戚吃饭就是煎熬，我宁愿想你想到发疯都不想跟他们吃饭。再说，我就是忘了自己都不会忘了你的。倒是你，到了新鲜的地方见了以前没见过的人，是不是就记不得要想我了。”

“不会的，我每天都会想你的，很想很想你。”

“记得你说过的话。”

“嗯，夏渝，等我回来。”

“嗯，我等着你！”

如果我能提早知道故事的结局，当初告别的时候就会更用力一些。

如果早知道这是最后一次抱你，我一定不会那么快就放手。

夏渝：【晴儿，到了吗？】

冉晴：【嗯，刚到，我都数不清这一路转了多少趟车了！】

夏渝：【很累吧？先休息会儿？】

冉晴：【还好，给你看我刚刚在路上看见了什么】后面跟着一张明显是透过车窗拍摄的雪地里一只不明四脚生物的照片。

夏渝：【这是鹿吗？】

冉晴：【哈哈，这是传说中的傻狍子】

夏渝：【这就是傻狍子？】

冉晴：【对啊，蠢萌蠢萌的对吧？】

夏渝：【嗯，你别说，越看越像孔明】

冉晴：【哈哈哈哈】

…………

夏渝手底下打字飞快，脸上不自觉的挂着笑容。两个人说好了要每天视频，结果冉晴还没到地方就发现那边的手机网络极慢，发张图片都要等上半天，视频则压根连接不上，两个人只能靠打字发语音聊天。虽然不能实时的看到冉晴让夏渝觉得很遗憾，但是能看到她发来的信息就已经很开心了，那一串串无关痛痒的文字就是他相思病的解药。分开了才发现，原来自从两个人在一起开始，他们每天都有见面。夏渝早已经习惯了有冉晴的生活，习惯了她是自己世界的中心，这短暂的分别让他更加坚定了这个女孩在他心目中无可取代的位置。

夏渝：【年夜饭吃了吗？】

冉晴：【嗯，刚吃完，外公拉着我说了好多话，他跟想象中挺不一样的】

夏渝：【因为你招人喜欢啊，我早说过，你那么好，他们一定会很喜欢你的】

冉晴：【你呢？吃完饭了吗？】

夏渝：【还吃着呢，正在听我二婶炫耀她家大儿子品学兼优呢】【生无可恋.jpg】

冉晴：【好同情你哦】【我要陪外公去看春晚了，晚点再聊】

夏渝：【嗯，好】

夏渝收起手机，看着满屋子烟酒气中互相炫耀和吹捧的亲戚们，他好想好想冉晴。

夏渝：【看到期末成绩了吗？】

冉晴：【刚看到，男朋友你太棒了！】

夏渝：【还好还好，55而已，小意思 得意.gif】

冉晴：【你怎么那么厉害呢亲亲.gif】

夏渝：【也不看我的私人家教是谁 坏笑.jpg】

冉晴：【你想要什么奖励？】

夏渝：【要你】

冉晴：【我本来就是你的】

夏渝：【要不等回头抽空咱们一起去拍套照片吧？】

冉晴：【什么照片？】

夏渝：【就是咱们俩在一起的照片，留个纪念，毕竟高中生涯就快结束了】

冉晴：【好啊，正好咱们俩还没有特别正式的合影呢】

夏渝：【那就这么说定了】

冉晴：【嗯！】

冉晴：【男朋友，你在做什么呢？】

夏渝：【跟孔明他们吃饭呢，明天就要回学校上课了，他们说要在地狱模式开启前最后享受一下人间】

冉晴：【哦对，我都忘了明天你们就要开始上课了，是不是感觉生无可恋？】

夏渝：【不，我很开心】

冉晴：【这么积极的吗？】

夏渝：【因为开学十天后就能见到我女朋友了！】

冉晴：【嘻嘻，我也想你亲亲.gif】

夏渝：【你今天做什么了？】

冉晴：【今天外公跟我妈说了好多她小时候的事，两个人都哭了。我觉得等我要离开这的时候会很舍不得他和外婆……】

夏渝：【那就多陪陪他们，等咱们高考完，我再陪你一起回去看他们好不好？】

冉晴：【嗯，好】

冉晴放下手机，看向在客厅沙发上坐着的外公和母亲。当你知道跟某个人能够在一起的日子只剩下很少很少，当你知道跟这个人的这次告别就是永别，是一种怎样的心情？不是用力的哭用力的悲伤，而是每个人都在用一个叫做“等以后”的谎言来维持表面上的平静，尽管每个人都心知肚明，再也没有以后。

夏渝赶到医院时，唐慧贞的手术已经做完了。他走进病房，看见面色苍白的父亲坐在病床旁，而母亲还在昏睡中。

“到底怎么回事儿？”夏渝喘着粗气，因为奔跑而狂跳的心脏还没平缓下来。

“你来了……”夏广明目光躲闪着，“你妈她……不小心从楼梯上摔下来了……刚做了手术……”

“不小心？？是她不小心摔下来？还是你不小心让她摔下来的？！”他太了解自己的父母，更何况怎么样的不小心才能让一个人摔到做手术？

“你这是什么话？当然是她自己不小心！你怎么能这么跟你老子说话？！”

“爸，你就别在这……”

“家属都在呢，病房请不要大声喧哗。”一个穿白大褂的中年医生站在门口打断了两人的争吵。

“不好意思医生，请问我妈她情况怎么样？”

“病人第二胸椎脊髓横向受损，我们尽了最大的努力，但是依然有较大的可能会发生高位截瘫。”

“什么？！”夏渝难以置信的看着医生，然后又看向那个罪魁祸首的父亲。

夏广明显然已经知道了这个结果，低着头不敢去看夏渝。

“家属先稳定一下情绪，现在只是可能，具体情况需要等病人醒过来做完全面检查才能下结论。现在只是让你们先有个心理准备。”

医生检查了一下唐慧贞的生命体征后又跟夏渝交待了一些注意事项才离开。

夏渝送医生出了病房门后，面色阴冷的走到夏广明面前。

“说！你到底对我妈做了什么？”

“真的是你妈自己不小心……不小心……”夏广明唯唯诺诺的缩在椅子里，头压得很低完全不敢去直视夏渝。

夏渝攥紧的拳头在愤怒中颤抖着，指甲深陷进掌心的皮肉。他在上方可以清晰的看到夏广明鬓边的白发，看到他略显伛偻的身型。曾经在他眼中，父亲是那样的高大健壮，是两只手可以轻松就把他举到半空中飞翔的存在，也是一巴掌可以把他打翻在地的存在，那个天使和恶魔并存的父亲，如今已是半个小老头了，不管是身型还是力量都不再如当年，可他依然可以对比他更弱小的对象施以暴力。死性不改。

夏渝从心底感到悲哀，不是为夏广明感到悲哀，而是为他自己。如今的夏渝早已比父亲高出许多，力量也不知比父亲大出多少，可他依然无法去替母亲讨回公道。这世界上的事如果真的可以单纯的用以暴制暴、以牙还牙来解决就好了，至少恶人可以得到足够的惩罚。然而现实却是坏人总是肆无忌惮，而好人却永远束手束脚。

夏渝深深的叹了口气，心里满是绝望。他离开了病房，一个人跑到医院中庭的小花园坐着。上一次来这里时还是夏天，也是在这里，他对冉晴讲了自己父母的事。谁能想到他再次坐在这里会是这样的情形，好像坠入了一场不会醒来的噩梦。

没了夏日阳光的供养，冬日里的小花园满目萧条，只有光秃秃的树枝和干掉的喷水池，以及没来得及融化的残雪。他好冷，虽然穿着大衣但从内心深处发出的刺骨寒冷冻得他直打哆嗦。如果冉晴在这里就好了，只要她给自己抱一抱就不会冷了，只有她能够温暖他，让他不会在这场噩梦里孤独绝望的挣扎。好想好想冉晴，哪怕只是听一听她的声音也好。夏渝拿起手机，想给冉晴打电话，却看到一堆未读消息。

【刚刚外公给我看了我妈妈以前的照片，他们都说我跟她年轻时长得很像，可我觉得一点都不像，你觉得呢？】跟随着是一张黑白老照片，上面的女孩跟现在的冉晴差不多年纪，相似的神韵，不同的眉眼。

【你还在跟孔明他们吃饭吗？】

【怎么不回消息？是不是跟他们喝多了呀？】

【明天要上课了，今天还是不要喝太多了】

【亲，你再不回复我要生气了哦】

【视频—对方已取消】

【视频—对方已取消】

【看到消息回复一下好吗？我有点担心你】

看着这一条条的消息，夏渝突然就不想把这件事告诉冉晴了。事情已经发生且无法挽回，冉晴又在千里之外，告诉她只会让她跟着白白担心而已，不如就让她安安心心的跟家人过完剩余的假期。

【对不起，刚才在跟他们玩狼人杀，手机放大衣口袋里没听见】

【你比你妈妈年轻时更漂亮】

【没喝什么酒，放心，我有数的】

【很晚了，你快睡吧，对不起让你担心了】

夏渝一连串回复完，放下手机，才发现自己脸上冰冰的，一摸竟然是泪水。

手机震动了两下。

【没事就好，那你也早点睡吧】

【晚安微笑.jpg】

【嗯，晚安】夏渝回复。

他抬起头看向幽深的夜空，依旧是看不到什么星星。不知道冉晴在那个遥远的小城里能不能看到星空。

好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