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他们很晚才回家,回去后自然免不了被一顿数落。可感情刚刚升温的两个人毫不在意,回到房间抱着手机又继续聊到深夜,直到听着对方平静的呼吸声睡去。
第二天两人照常去上学,爱情仿佛在他们的周围形成了一道结界,将闲言碎语全部屏蔽在外。
上午第三节是英语课,秦秋言在讲之前月考的试卷,夏渝认真听着讲,冉晴在做着自己的习题,讲试卷这种没有任何难度的内容她向来是不去听的,因为她的试卷几乎是满分。
“接下来的阅读理解题,我先找同学来把阅读内容朗读一下。”秦秋言抬起头看向教室最后一排靠窗的座位。
“冉晴。”
冉晴没听到秦秋言叫自己,因为她几乎从不听课。秦秋言也知道普通的内容对她来说是浪费时间,不仅默认她做自己的事,还会主动找习题资料给她做,因此上课叫人回答问题或者朗读课文从来不会叫到她,这几乎是两人之间的默契。
听到老师叫冉晴的名字,同学们都诧异的转过头去看她。见她没反应,夏渝隔着过道伸手过去在她课桌上轻轻敲了敲,小声说道:“晴儿,老师叫你。”
冉晴有点莫名的抬起头,发现秦秋言正看着自己。周围开始有人露出不怀好意的表情,等着看她的笑话。
“冉晴,请你朗读一下月考试卷阅读理解的第一部分内容。”秦秋言语气很温柔,还带着一点鼓励的笑容,让看热闹的人闪过一丝失望。
冉晴赶紧从桌上的一堆书里抽出试卷,翻到阅读理解开始朗读。
那是一篇科技说明文,被冉晴读得好像听力材料一般的标准。她朗读的时候非常的自信,所有的吐字发音断句语气全部没有任何瑕疵,让人听着都十分享受。时不时有惊讶的同学转过头往她这边看过来。夏渝用试卷挡着自己,偷偷去看冉晴,他的女孩优秀的闪着光芒,让他忍不住勾起嘴角,露出骄傲的笑容。
冉晴读完放下试卷,看向秦秋言,她有点不明白老师是要做什么。
“请坐。”秦秋言抬了下手示意她坐下,然后对着全班说道,“冉晴读得非常好,有没有觉得自己能读得比她更好的同学想要挑战一下的?”她环顾着整个教室,大家都低着头不做声。
“没有吗?那我讲两句。我们为人处事的原则,应当是‘以责人之心责己,以恕己之心恕人。’但很可惜,我所看到的你们中的大多数人都是反过来的。那么我希望你们至少可以做到,在任意批评别人之前,先看看自己能不能做得比别人更好、更优秀。如果不能,就不要对他人肆意评论,否则只会暴露出你自己的粗鄙和浅薄。另外,不对他人妄加揣测,是一个人应有的最基本素质。”
教室里面一片安静,大家都面无表情的故作淡定,每个人都极力的想表现出秦秋言意有所指的那类人里不包括自己。
秦秋言拿起试卷:“好,我们继续讲题……”
冉晴望着站在讲台上的秦秋言,看着那个笑容永远如春天的阳光般和煦的年轻女老师,心里升起了一种从未有过的暖意。从她父亲去世她的身份被曝光开始,她一直是孤独一人在黑暗中挣扎,看不到希望找不到出口。世界对她充满憎恨,她对世界亦如此。她不记得改变是从哪一刻开始的,等她意识到时,一束光早已打破那深不见底的黑暗,有温暖的风吹进来。夏渝是她的光,那是因为爱,而秦秋言是温暖着她的风,那是因为善良。哪怕千夫所指,人群中只要有一丝善意,就能把坚冰融化。
时间缓慢又飞速的过去,转眼就到了五一假期。人们对于八卦的热情总是来的快去的也快,狂欢过、发泄过、存在感表现过,对自己没有利用价值后很快便不再关心了。夏渝和冉晴身后的指指点点也渐渐变得稀疏。大家都在忙着讨论五一去哪儿玩,跟着家人去远处旅游的忙着炫耀,还没着落的忙着拉帮结伙。
冉晴的假期自然是没什么安排的。她小的时候还经常跟着父母出去旅游,而且大多还是别的小朋友想都不敢想的国外游,那时候的冉晴以为自己生得比别的小孩幸运,现在回想起来才明白其实是父亲害怕在近的地方玩会遇上熟人。除此之外,冉晴回忆起自己儿时的生活,其实处处透着被掩藏的痕迹,只是她那时年纪小意识不到。他们全家很少一起到外面吃饭,如果要去就必定是包间,而对于那些小孩子之间流行的洋快餐,冉晴小的时候每次想吃都必定是冉婉悦一个人带她去。当年她以为再平常不过的一个个生活小细节,现在认真想来原来处处透着刻意的掩人耳目,而并不是她当初以为的父亲工作太忙。
从冉晴知道父母的真实关系后,她就无法再跟父亲像以前那样和谐的相处,一家人一起出去玩也变得很少。父亲去世后母亲终日沉浸在伤痛中,连家门都很少出,更别提出去旅游了。冉晴最近几年连峰海都没出过。
夏渝这边也好不了多少。随着年纪的增长,他跟父亲的关系越来越差,家里每次一起出游都是在唐慧贞极力的劝说下促成,但最后结果往往是大家败兴而归。长此以往,他们也就很少再一家人出去玩了。不过夏渝人缘好朋友多,这些年他跟着哥们儿倒是没少到处玩。
孔明这人一向爱张罗,这次更是好多天之前就开始订这订那,组织一群人一起去隔壁的绵川市玩。他这么积极当然是因为另有目的。他最近有了个新目标,是个有点矜持的女孩,他想借着一起出去旅游的机会把女孩追到手。为了消除女孩的戒备心,他邀请了一群人当僚机。这其中当然少不了夏渝和冉晴这一对,用他的话说是示范效应,这俩人的万吨狗粮一发旁边的人都想成双成对,到时他再一主动进攻很容易就能拿下目标。
夏渝本来是不想助纣为虐的,他想跟冉晴单独呆几天。但是冉晴看起来对离开峰海出去玩真的很期待。如果是他单独跟冉晴出去旅游,住旅馆的问题就变得很微妙。住两个单人间吧,有点刻意生疏的感觉,毕竟他们已经是恋人了。住一个双人间吧,他是真怕关不住自己身体里的那匹饿狼。跟一群人出去也好,让她们两个女孩住一间,自己去听几个大老爷们儿打呼噜,既能让冉晴开心的玩,也不用为住宿问题纠结。
夏渝如意算盘打得叮当响,背包里装满女朋友喜欢的小零食,牵着姑娘的小手跟大家集合。到场的除了孔明和他的新目标外,还有许霖和李杰各自带着自己的女朋友。大家一一打过招呼,年轻人很容易就打成了一片,没多会儿就变得有说有笑。李杰的女朋友是个很热情的姑娘,一直拉着冉晴说这说那,一时间夏渝都被打入了冷宫。
孔明包了辆旅游巴士,但是早上司机家里出了点事,正在临时调派其他司机过来。一行人就聚在一起边聊天边等车过来。
“哎,老张怎么还不来?”夏渝看看表,对孔明问道。
“老张来不了了,他上次考试考了个全班倒数第五,他妈给他花重金聘了个家教,据说是灭绝师太级的,档期很满,好不容易才请到的,他这个假期都要在家里跟灭绝斗智斗勇。”
“这么惨啊……”夏渝想想自己的那位美女‘家教’,心里忍不住一阵得意。
趁着冉晴被几个女生拉住聊天的时候,夏渝把孔明悄悄拉到一边:“我受累问一下哈,你那姑娘人随和不?晴儿不太会跟陌生人相处,我怕她俩晚上住一个房间晴儿会不自在。”
孔明像看傻逼一样看着夏渝:“你有病吧?冉晴当然是跟你住一个房间啊!”
“不是她们女孩一个房间,咱们大老爷们一个房间吗?”夏渝有点懵。
孔明瞪着夏渝压低了声音:“我滚你大爷的!谁他妈要跟你一个房间!老子搞这么一出是为了什么你不知道吗?我为什么找的全是一对儿一对儿的你不明白吗?”
“不是,你之前不是跟我说那姑娘还没答应跟你在一起吗?”
“你傻啊?她答应跟我出来玩还不明白什么意思吗?”孔明一脸看智障的表情,“我说大哥,你是真傻假傻?你以为冉晴跟你出来玩儿不知道什么意思吗?我告儿你可别坏我好事儿,老老实实跟你的女神睡一个房间去!”
“不是我……”夏渝朝不远处冉晴那边望过去,确定她被李杰女朋友占住频道完全没空注意他这边,“我这边儿不是还没那什么么……”
“没那什么就给你个机会那什么,啊,别来搅合老子的好事儿!”孔明用鄙视的眼神看着他:“不是,我说你俩都在一起这么长时间了,你丫不会是真的有病吧?”
“你他妈才有病!你他妈就是精虫上脑!”夏渝呛了回去。
孔明完全不反驳,“没错啊,我就是啊,大家都是男人,别他妈跟我说你不想啊!哥们儿,有些快乐呢,你自己亲自尝过就知道了……”他一脸猥琐的笑笑,朝女孩们那边看过去。
“我……”夏渝有点心虚,这段日子他对冉晴的渴求愈发的强烈,让他对自己的控制力越来越没有把握。
“算了我不跟你说了,我去问问许子和老李,看他们谁能让女朋友跟晴儿一个屋。”
孔明发出一声嘲笑:“你去问吧,你看谁那么傻逼放着睡女朋友的机会不去干,跟你一个大老爷们儿住一屋。”
他这话明显就是把夏渝放到了傻逼的行列,但是夏渝懒得跟他计较,现在解决住宿问题才是当务之急。
没过多一会儿,夏渝就一脸生无可恋的回来了。孔明说的没错,他的确是普天下独一份的大傻逼。
车子终于到了,小情侣们各自归位,手挽着手准备上车。
冉晴回到夏渝身边,很自然的挽住夏渝的胳膊,她很开心遇到一个对自己热情没有敌意的女生,还沉浸在李杰女朋友刚刚讲的笑话里,完全没看出夏渝一脸的万念俱灰。
从峰海到绵川只需要三个小时的车程。早上大家起的都比较早,上车后聒噪了没一会儿就安静下来,互相依偎着打起了瞌睡。冉晴把手绕过夏渝的胳膊,与他十指交握,靠在他肩上睡着了。夏渝低头看着女孩浓密的睫毛在脸上投出一片阴影,柔顺的黑发贴着脸侧一路向下垂到胸前,粉嫩的唇瓣微微张开,安静均匀的呼吸着。女孩穿着一件款式简单的白衬衫,第一二颗纽扣打开,袖子卷到手肘,露出的雪白小臂,与夏渝肤色略深的小臂紧贴着。本来是一件再普通不过的中性风衬衫,引不出任何遐想,可偏偏夏渝坐的与冉晴极近,他又比冉晴高出许多,视角向下刚刚好能从领口看到里面内衣的边缘。夏渝赶紧把视线移开,可那丝缎材质的内衣边缘魔鬼一样的印在他脑子里,勾着他的大脑拼命的翻动记忆库,轻而易举的就把篮球赛后他在冉晴家失控的片段翻找出来。那柔软的触感和皮肤的温度好像都还留在他手上。夏渝指节默默的攥紧,恨不得能格式化一下自己不听话的脑袋。今晚他要跟冉晴睡一个房间,他真的不知道自己要怎么去应对。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把人给要了这个想法不是没在他脑子里闪现过,但很快就被他给否决了。他有着太多的顾虑,太害怕会让心爱的女孩受伤了,无论如何现在都还不是时候。
夏渝看着女孩漂亮的睡颜深深叹了口气,感觉自己正面临着一场渡劫。
绵川市是个旅游城市,其中最著名的是东岙山,有着起伏的丘陵和傍海的悬崖,是很多人选择的旅游胜地。大部分人到东岙山都是一日游,因为山上的住宿比较贵。但像孔明这样的败家子为了追妹子一向舍得下血本,更何况其他几个男孩也都是家境殷实,住宿对他们来说完全不是问题。大家在山上玩了一天后直接入住了山顶的度假村。
这天大家爬了山路,看了瀑布,走了海边悬崖栈道,玩了铁索桥,夏渝看着冉晴开心的模样就觉得这趟出来的值了。一群人玩了一整天都累了,决定先各自回房间修整一下,晚上再一起在度假村的休闲区自助烧烤。
分配房间的时候孔明很自然的把钥匙交到冉晴手上,让她跟夏渝一间。冉晴没有任何异议,直接叫上夏渝往房间走,折断了他的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夏渝心事重重的跟着冉晴到了房间,一进门就傻了眼。床么倒是有两张,一大一小。可那浴室是什么玩意?居然跟房间之间隔的是一整扇全透明落地玻璃!这他妈是动物园吗?里面的人洗澡外面的人参观要买门票吗?这是要玩儿死我吧?夏渝心里苦。
冉晴放下背包,看夏渝盯着那扇玻璃发愣,想了想忍不住笑了出来。她若无其事的走进浴室,找到电动卷帘的开关按了下去,让卷帘缓缓的下降,直到把整面玻璃全部遮住。夏渝看着玻璃那边的人影一点点消失,终于松了口气。冉晴走出浴室看着他的样子觉得好好笑。
她来到夏渝面前,仰着头看着他:“怎么?你是怕自己身材不好被我嫌弃?还是怕自己身材太好我会非礼你?”
夏渝看着面前含笑的女孩,心想我是怕我会非礼你。
“没有……我……只是没见过这样的设计……”他胡乱找了个理由。
“我先去洗个脸换件衣服,等下烧烤不想穿白衣服去,怕弄脏了不好洗。你要不要也换一件?”冉晴指了指夏渝身上的白色T恤。
“啊……好……那我也换一件……”
“嗯,那你先找衣服吧,我先去换。”说罢冉晴就拿着衣服和洗脸巾去了浴室。
夏渝背对着浴室坐到比较小的那张床上,冉晴正在里面换衣服。房间里非常安静,夏渝能听到浴室里传来的窸窸窣窣的声音,他知道女孩脱掉了白衬衫。在车上看到的米白色内衣边缘又幽灵般出现在他脑子里,勾着他去回想那下面覆盖着的部分。夏渝甩了甩头,想要把这邪恶的念头从脑子里铲除,现在还是白天,他就已经没完没了的胡思乱想,等入了夜他到底该怎么办,好希望有个人能来封住他的七经八脉。
夏渝叹了口气,打开自己的运动背包,准备从里面找件深色T恤出来,刚打开拉链,一样东西就从里面掉了出来,他下意识的弯腰去捡。
这啥?夏渝捡起来拿在手里仔细一看,脑子差点炸了。就在此时,换好衣服的冉晴从浴室走出来,看到夏渝正盯着手里的某样东西,整个人僵在那里一动不动表情好像被雷劈过。
“怎么了?”冉晴好奇的凑过来。
“……啊?”夏渝先是茫然的看向她,下一秒像是被按了什么开关一样突然慌张起来,“啊!……不是!……那个……这个不是!……”该死的,脑子短路了!
冉晴拿过夏渝手中的盒子,看着上面“超薄”“零感”的字样,正想翻过来看看盒子背面,被夏渝一把夺了回去。
“不是!不是你想的那样!这个不是我的!肯定是孔明那孙……那家伙塞到我包里的!我根本就不知道!”夏渝急的脸都红了。
“我想的哪样?”冉晴淡定的看着他,让夏渝看不出她是生气还是生气。
“晴儿,这个真的不是我的!我发誓我压根没……没想过……”没想过确实是假的,他心里发虚。
“哦,压根没想过…果然是我魅力不够。”冉晴轻轻叹了口气。
“不是,我不是那个意思……你魅力很够!我想过…不是不是,我我我我是说我没想过现在……”夏渝觉得自己要疯了,好想掐死孔明那孙子。
冉晴看着夏渝窘迫的样子,好怕他会原地爆炸。她轻轻笑了起来,环住他的腰,“好啦,我知道啦!刚才看见你的表情我就知道不是你谋划的啦,逗你玩而已。”
“…………”夏渝完全不知道该说什么了,他脑子里已经搅成了一坨浆糊,从进门开始就接二连三的受刺激,本来就不怎么富裕的脑细胞被炸死了一堆,现在只剩下一堆残兵败将,勉强拼凑出一个好消息:晴儿没有生气。至于冉晴故意逗他看他着急这回事,他压根顾不上去计较了。
冉晴把环着他腰的手换成勾住他的后颈,踮起脚在他唇上轻轻啄了一下,“不过如果你想的话,我没有意见,夏渝,我说过,只要是你,怎么样都可以。”她给了他一个温柔的笑容。
一声爆炸的巨响,残兵败将们被炸得灰都不剩。夏渝彻底死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