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燃情 第14章 没什么关系

冉晴一个人走在回家的路上，塞上耳机用手机放着英语听力，拼了命想要分散自己的注意力不去想任何跟夏渝有关的事。可那只白皙的手自然而毫不避讳的抓上夏渝手腕的一幕却怎么都挥之不去，冉晴觉得心里发闷，莫名的委屈一阵阵的往上翻涌。

之前在走廊里赵迪给夏渝递饮料的那一幕又出现在冉晴脑中，那一次夏渝到底有没有接过那瓶饮料她到最后也没弄清楚。

她会跟他说什么呢？是表白吗？夏渝会接受吗？还是其实他们已经在一起了，只是闹别扭了？

赵迪是个漂亮的女生，不仅漂亮，还开朗自信充满活力，走到哪里都是男生目光的焦点，不管从任何一个角度看都比自己这个令人讨厌的丑八怪强多了，换作她是夏渝，大概也会选择赵迪的。

会不会一直以来她都误会了，一厢情愿的以为他喜欢自己。他或许其实只是同情自己，毕竟他是个那么好的人。当初挺身而出解救自己，其实也不过是出于善良和正义感，不管换做其他任何一个人，他也一定会毫不犹豫站出来的。他或许只是想跟自己做朋友，只是想好好学习让自己帮帮他而已，毕竟自己除了会做几道题之外一无是处。夏渝对自己一直都很守礼，从没有过越界的言行，更从没表示过喜欢自己，其实这一切会不会都是她的痴心妄想导致的幻觉。

冉晴越想越觉得事实就是这样。她胸口憋闷，好厌恶这样的自己，竟然会自作多情到这个地步，像夏渝那样的男生怎么可能会喜欢自己这种人。她活得那样可悲，挣扎在黑暗里见不得光，而夏渝就像一轮耀眼的小太阳，让她不自觉的被他的光芒所吸引，一边假装冷漠一边又卑微的渴望着被他温暖和照亮。可他们之间的差距是那样的不可逾越，冉晴不知道自己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得如此得意忘形，居然会妄想他会喜欢自己，真是可笑至极。

快走到小公园的时候，突然被人拍了拍肩膀，冉晴拿下耳机转过头，只见夏渝正气喘吁吁的站在自己面前。

“呼……还好赶上了……”夏渝喘着气，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外套虽然穿在身上但是拉链完全敞开着，里面只有一件单薄的衬衣，在寒冷的北方十二月，他却依然流着汗，可见刚刚跑得有多急。

“那个…呼…刚刚不好意思，赵迪找我说点事儿，耽误了点儿时间，没能跟你一起走，我好怕赶不上你……咳咳！”他喘的太急，冷风刺激到喉咙咳了两声。

听到赵迪的名字从他口中说出来，冉晴的心刺痛了一下。

“没关系，我又没让你跟我一起走。”她冷冷的说道。

“你是不是生气了……我跟她没什么的……”夏渝犹豫了一下是不是应该告诉她赵迪对他表白被他拒绝的事，但又怕引起不必要的误会，搞不好还会让冉晴觉得他是在炫耀。毕竟他跟冉晴又不是情侣，他并没有跟对方报备的立场。

“我为什么要生气？我跟你又没什么关系！”冉晴看着他，眼里全是寒冰。

夏渝愣在那里说不出话，他被“没什么关系”几个字刺痛了，虽然这是事实。正因为是事实，才格外的痛。

“你好烦！别再跟着我了！”冉晴放下狠话就转身走了。

夏渝呆立在原地，看着冉晴的背影消失在小区里。凛冽的寒风穿透了胸前单薄的衣衫，把汗湿的身体冻得冰凉，可他完全没有察觉。此刻他的心如坠冰窟，已经无法感觉到更多的寒冷。

冉晴走过转角，悄悄回头看了眼，发现夏渝并没有追上来。从刚才转身离开时便拼命忍在眼眶中的泪水，终于不争气的掉了下来。

过去的冉晴曾经也是个活泼自信的女孩，她在父母的呵护中长大，有着漂亮的脸蛋儿聪明的头脑良好教养和丰富的物质生活，是多少女孩梦想中的样子。可这一切都随着她身世的公之于众而烟消云散了。她成了一个连她自己都厌恶存在的人。她的活泼被封禁在了冰冷的表情里，她的自信被辱骂和诅咒碾成齑粉烟消云散。她甚至不怎么喜欢照镜子，不想看到自己那副令人厌恶的面孔。在本应是情窦初开的年纪里，她失去了作为一个女孩的全部自信与阳光，而后来遇到的那些把她当成“easy girl”而靠近她的男生，又彻底的把她推向了自卑的深渊。当夏渝出现在她的世界里时，她本能的想要逃。她觉得自己配不上，却又控制不住的被他吸引。长期处于语言暴力阴影中形成的自卑已经深埋在她心里，因此在夏渝已经表现出那么明显的喜欢时，她仍是害怕这些全是自己的幻觉。

第二天早上夏渝被闹钟吵醒时，房间里还是像凌晨四五点一眼昏暗。他拉开窗帘，伸手抹去玻璃窗上的水汽，外面天空一片阴霾，星星点点的白色从窗前飘过，下雪了。

夏渝把丢在椅背上的外套挂回到衣帽间，换了一件浅灰色的羽绒服。

他拿起床头的手机，想要问冉晴要不要一起打车去学校。在输入栏里打好的字却久久不敢按下发送键。

“你好烦！别再跟着我了！”这句话就像一根刺狠狠的扎着夏渝的心。

他原本以为经过这段时间的接触冉晴对他是有一点点好感的，或者至少是明白他的心意的。却没想到原来对方只是觉得他烦，或许是跟她的其他追求者一样让她感到困扰。原来在冉晴心里他跟那些小混混没什么不同。

其实说到底本来也没什么不同，都是到处惹事打架的学渣罢了，凭什么她就应该对自己高看一眼呢？他觉得自己挺好笑的，居然会产生冉晴对自己有好感这种不要脸的幻想。

夏渝沮丧的把手机往旁边一丢，终于还是没有把消息发出去。他倒在床上，一只手臂遮在眼睛上，心情比房间里的光线更加暗淡。

冉晴到学校时，夏渝的座位是空的。她早上在小区门口没看到他，便自己打车来了学校。她知道自己昨天说的话过分了，一个晚上都拿着手机想要给夏渝道歉，可是却不知道该怎么开口。说对不起，你真的不烦，我喜欢跟你一起走？夏渝会怎么想她？会觉得她既莫名其妙又自作多情吧？一想到赵迪和夏渝站在一起的画面，冉晴就觉得自己像个可笑又可悲的丑角。

夏渝到学校的时候上午的课已经过去了两节，他回到自己座位上后就直接把头往胳膊里一埋继续睡觉。直到午休时间孔明硬要拉着他去吃学校门口新开的那家羊肉泡馍，说是下雪天一定要吃点带热汤的东西，夏渝这才没精打采的站起身跟孔明走了。

冉晴跟夏渝从昨天傍晚到现在没有过任何交流，哪怕连一个眼神对视都没有。她心里说不出什么滋味，整个人好像被抽干力气一样，做什么都没兴趣。

下午还得上课，再消沉也得填个肚子，冉晴想着去学校小卖部随便买点什么吃，反正现在吃什么都没味道。刚要站起身，赵迪走到冉晴旁边，“冉晴，有时间吗？咱们俩聊聊？”

夏渝跟孔明吃完饭回到教室的时候，一群人正堵在教室门口看热闹，教室门口被里三层外三层围得水泄不通。

“干嘛呢这是？”孔明对着一个正伸长了脖子往里看的男生问道。

“打起来了！俩女生打架嘿！”男生一脸兴奋。

“女生打架有什么好看的，谁跟谁啊？”

“赵迪和那个冉晴…”

男生的话还没说完，旁边的夏渝已经脸色一变冲了出去。

教室后半区已经狼狈不堪，地上到处都是散落的书本，课桌被撞得歪歪扭扭，两个女生完全没有了平日里的光鲜亮丽。冉晴的马尾散开了，发圈早就不知道去了哪里，乌黑的长发顺着肩膀铺洒下来，校服的领口被扯开了，露出里面的棉白T恤，脖颈靠近锁骨的位置有一道长长的指甲抓痕。赵迪这边也差不多，发辫松了一半，微卷的头发鸟巢一般炸开着，嘴角带着一片青紫，一边颧骨红红的，毛衣领口完全变了形。赵迪身材高挑骨架偏大，整个人比冉晴大了一号，纵使冉晴有一定的战斗力，依然免不了吃亏。两个人都已经打得筋疲力尽，冉晴拉了拉被扯松的衣服跟赵迪对峙着，此时的赵迪已经失去了理智，双眼通红恶狠狠的盯着冉晴。

“贱人生的野种！你这种货色也配！！你也不照照镜子看看自己是什么丑八怪！！！”赵迪啐了一口唾沫，像是嫌弃这世界上最恶心的东西。

“配不配也轮不到你来评价。”冉晴冷冰冰的说道。她被戳到痛处，知道自己不配，可她并不想就这样认输。她知道打过这样难堪的一架夏渝再也不可能喜欢上自己，既已如此，又怎么能随便让步，让人觉得自己好欺负。

“你这个恶心的婊子！”赵迪目光扫过旁边的课桌，想要随便抓一本书朝冉晴砸过去，却无意中看到了放在桌上的裁纸刀。

她在盛怒中一把抓起裁纸刀握在手里。

“贱人！去死！！！”她疯狂的挥舞着锋利的刀片，照着冉晴的脸就划了过来。

夏渝拨开人群，来到教室门口，看到的第一幕就是赵迪手里握着刀对着冉晴。他头皮都要炸开了，这辈子从来没这么害怕过，哪怕他爸喝醉后暴揍他的时候也没有。

赵迪扑过来的太快了，夏渝冲上来的一瞬间不确定自己能不能拦住她拿刀的手，一向战斗经验丰富的他突然乱了阵脚，怕自己护不住冉晴让她有个闪失。已经什么都顾不得，保护冉晴是他此刻唯一的信念，他冲过去把她护在自己臂弯里，用自己的后背挡住了来自赵迪的攻击。

裁纸刀结结实实划过他的背，鲜红的血迹立刻在划破的白衬衫上洇开。

在场的所有人都惊呆了，之前一直在看热闹的女生发出一阵刺耳的尖叫。失去理智的赵迪被尖叫声惊醒，她迷茫的低下头看到自己手上沾着血的裁纸刀，才恍然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吓得一把把刀丢到了地上。

被夏渝护在臂弯里的冉晴看不到他背后的情形，听到女生惊叫的一瞬间她整个人都要崩溃了。夏渝也不知道自己背后伤的如何，只觉得一凉，紧接着是火辣的疼，让他忍不住皱紧了眉头。冉晴抬起头看着他的表情，僵在那里不敢动，她不知道夏渝到底受了多重的伤，是不是被刀捅了。

“好多血！！！快叫救护车！！！”人群里有人惊叫起来。

孔明从人群里挤进来，冲到夏渝身后查看伤情。

“怎么样哥们儿，你能动吗？”

夏渝试着动了动，发现除了比较疼没什么不妥。

“没事儿没事儿，只是划了个大口子，不太深，应该不用叫救护车。”孔明扯着夏渝白衬衫上被划开的两侧，一边看着伤口一边说道。在场的围观群众都松了一口气。这两个打架王对这种场面很有经验，孔明说没事那应该就是没事了。

冉晴闻言慌忙转到夏渝背后，看着那一片鲜红的血迹，心里一阵绞痛，眼泪不受控制的掉下来。

一群人七手八脚把夏渝送到了校医务室，冉晴也跟着去了，只有赵迪浑身颤抖脸色苍白的呆立在原地，过了许久才捂着脸发出一声凄惨的哭声。

校医帮夏渝检查清理了伤口，所幸赵迪的目标是划伤冉晴而不是用捅的，并且虽然她下手时已经失去了理智，但是本能对犯罪惩罚的惧怕让她还是没有使尽全力。因此夏渝的伤口只是很长但并没有很深，并不需要缝合，清理干净血迹包扎好再打一针破伤风，再等待伤口自己愈合就可以了。

看热闹的同学都被遣散回去上课了，校医处理完就回办公室写病历了，观察室里只剩下孔明和冉晴陪着夏渝。

刚才跟赵迪打得那么激烈都没掉一滴泪的冉晴此时却一直控制不住的流泪，除了心疼，还有后怕。她看到夏渝伤口的一瞬间被鲜红的血刺得眼睛生疼，随之而来的是从恐惧中抽离后的脱力感。有那么一瞬间她以为夏渝会死，巨大的恐惧霎那间将她吞没，让她不能行动不能思考，整个人控制不住的往深不见底的黑暗里下坠。直到她看到夏渝的伤，知道他不会死，她才被恐惧释放。绷到极致的神经得以放松，让她无法控制的一直掉眼泪。

第一次见到冉晴哭成这样，夏渝整个人都慌了。

“那什么，你别哭啊，我没什么事儿，这点儿小伤几天就好了，你不用放在心上……”夏渝话还没说完冉晴的眼泪掉得更凶了。

“你还有哪里受伤了，脖子上的伤要不要让校医看一下？”夏渝小心翼翼的询问着。女孩的眼泪让他心疼，脖子上的抓伤更让他心疼，他很想看看她的伤口，却又不敢靠得太近。冉晴眼圈通红拼命摇着头，黑发从肩膀散落下来，遮住了伤口。

夏渝伸出手靠近冉晴垂在身侧的手，他很想去拉住女孩的手安慰她，可手指在空中犹豫了片刻还是收了回来。

察觉到夏渝小动作的孔明发觉自己此时就是个十万瓦电灯泡一样的存在。

“那个，你们俩有什么话好好说，我估计班主任一会儿就得过来，我先出去帮你们看着。”他给夏渝使了个眼色，意思让他赶紧把握时机。然后就出去把门带上了。

夏渝从床头柜的纸巾盒里抽了张纸递到冉晴手里，“不哭了，我真的没事儿…你这么哭，我……”夏渝顿了顿，最终还是没有把“我会心疼”说出口。

“对不起……”冉晴用接过来的纸巾擦了擦脸上的泪痕，结果对不起三个字一出立刻又有新的眼泪掉下来。

“不不，你没有对不起我！”夏渝赶紧说道，“其实……要说对不起，应该是我跟你说……”

夏渝犹豫了一下，起身来到冉晴对面：“其实这件事儿都怪我。之前赵迪跟我表白过，被我拒绝了，昨天放学她又来找我，我当时就想着跟她彻底把话说清楚也好，所以才会去跟她谈的。我跟她说我不可能跟她在一起，因为……”夏渝深吸了一口气，看着哭成泪人的女孩，“因为我喜欢的人是你！”

冉晴讶异的抬起头，女孩的眼睛里还噙着亮晶晶的泪水，睫毛上挂着点点泪珠，看起来格外可怜。夏渝的心猛的揪了一下。

他鼓足了勇气虔诚的看着她，“冉晴，我……”

“班主任来了！快快！！”孔明突然冲进来打断了夏渝的表白，他手忙脚乱的把夏渝按回到观察室的床上坐着，自己则站在夏渝和冉晴中间以抵消两人的嫌疑。

班主任徐春燕直接推门进来。

“到底怎么回事？！夏渝，你三天不惹事儿就皮痒是不是？！”徐春燕明显很不待见他。

“冤枉啊老师，我这回可是见义勇为！是吧？”夏渝戳了戳孔明。

“对啊徐老师！他是去拉架的，那么多同学作证呢！”孔明赶紧接上。

“伤的重不重？”徐春燕冷着脸问道。

“不重不重，一点儿皮外伤而已。”夏渝又恢复了嬉皮笑脸的模样。

“已经给你家长打电话过来接人了，你就在这儿等着哪儿都别去！你，”徐春燕指着孔明，“帮我在这儿看着，等会儿他家人来了，你去办公室叫我一下！”然后对着旁边一直低着头的冉晴说道，“你跟我到办公室来一下！”

“哎！老师！冉晴也是受害者啊！”

“你给我闭嘴！没你的事儿了！待会儿赶紧跟你家长回去！”徐春燕瞥了一眼还想争辩的夏渝，不由分说的把冉晴带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