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柠檬糖 第31章 听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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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转身把房门关上，在玄关处换了双拖鞋，趿拉着走进来。

他就着月光，来到客厅，给自己倒了杯凉茶。

也没喝。

谢久辞就那么静静坐在沙发上，一动不动。

他的身子绷得很紧，微微弓了点背，整个人看起来落寞极了。

周薇抬手摁了下开关。

屋内柔白的灯光顺着门框的缝隙照出去。

周薇提步往沙发边走，脚步声不大不小。

谢久辞转头瞥了一眼，见到是她，也没有太大的惊讶，只问了句：“你怎么没回去？”

周薇看着他。

看样子谢久辞今天应该淋了雨。

此刻他的发丝粘成几缕，还正往下淌着水，模样有些狼狈。

周薇眨了眨眼：“阿姨让我留下的。”

“还说呢，我觉得你今晚就算给我磕一个都不过分。”见他没再说话，周薇掩饰般地打了个哈欠，“我们四个人在家里巴巴等了你一宿。你倒好，只顾着自己高兴，连谢伯父的鸽子都敢放？还不是得我在后面帮你收拾烂摊子。”

她轻啧了声，评价道：“李佚笙现在住哪啊？那边是不是下雨了？你也是，怎么不知道带把伞，淋着雨谈话多破坏气氛。”

“还喝凉的呢？”周薇看了一眼茶几上的茶杯，不赞同地嘟囔道：“也不怕感冒了。”

谢久辞没说话，起身，安安静静地往里走。

这个时候，周薇才察觉到了他的情绪。她伸手拦住他：“你这样子不太正常，出什么事了？”

“说话呀，到底怎么了？”周薇半晌没得到回应，心里不免着急，胡乱猜测道：“你不会没见到人吧？你别着急，我去问季繁……”

“不用。”谢久辞垂着眼，打断她：“见到了。”

周薇“嗯”了声，迟疑地继续道：“那你怎么还一脸不高兴的样子？”

顿了顿，她又问：“是因为她和你说什么了吗？”

“没有。”谢久辞抬眼看向她，声音平静得可怕，“周薇，如果我说我又想出国了，你会怪我吗？”

周薇没再吭声了。

大概过了那么一两秒，谢久辞忽地笑了声：“算了，逗你玩的，我什么时候出国不行啊。”

“你也不用担心，要是我再出尔反尔一回，不用你动手，我爸指定得先扒我一层皮。”说完，谢久辞重新往里走，在背后随意冲她摆了摆手：“我有点累，先睡了，记得关灯。”

“谢久辞。”周薇出声喊他，“谢谢。”

谢久辞的身形似乎僵了一瞬。

下一秒，

他毫无留恋地进了自己的房间。

这件事情的最后，是周薇在国外进行了为期三年的深造。

去的正是谢父原本为谢久辞打点好的学校。

而谢久辞，不负众望地在高考取得了傲人的成绩，拿下了A市的理科状元，给自己的三年交出了份满意的答卷，也让北辰附中大大长脸。

随后他听从谢父的安排，进入计算机领域最顶尖的南科大学，主修算法。

虽说故事的结局与他的高考志愿相差无几，也算是得偿所愿。

但其实，这“偿”，还的是对李佚笙“不再纠缠”的许诺；“愿”，如的是对父母“望子成龙”的心意。至于他自己，怕是早就，无所求。

后来，在录取结束后的那场同学聚会上。

谢久辞也有听季繁提起，李佚笙报考了B大的医学系，主修药学。

那天晚上，谢久辞拒绝了所有来敬酒的人，只在角落里自顾自地喝了一杯又一杯的闷酒。

直到周薇不顾众人反对出手夺下酒瓶，砸到地上闹了一场，他才堪堪作罢。

KTV里的音乐声震耳欲聋，吵得人头疼。顶上的炫光晃眼，周薇实在难以分辨他此刻的表情。

谢久辞的脸半明半暗，隐匿在光影之下，将最后的杯底酒一饮而尽。

喉结上下滚动，谢久辞顿了顿，像是有些失神。过了好久，他才低笑了声：“这样也好。”

那年暑假，人声鼎沸。谢久辞和李佚笙在不同的时间里都去了趟北辰大学，他们曾经约定的地方。

只可惜，如两道平行线没有相交点那般，他们好像差了点重逢的缘分。

又或许，在平行时空里，冥冥之中他们也有所感应，却纵容畏惧的理智战胜了勇敢的冲动。

大概是受不住酷暑的煎熬，暑假匆匆逃离。

盛夏的尾巴里，A市落了八月的最后一场暴雨。

翌日清晨，天光大亮，空气里还弥漫着淡淡青草香，仿若夏季永昼。

周薇在登机的前一刻，收到了来自谢久辞的消息。

谢久辞：【别整天乱想，我对去国外留学这件事没兴趣，你并不欠我什么。另外，我在这儿跟你交个底，就是人家没看上我，与咱两的绯闻无关，你也不用愧疚没有及时澄清。好好照顾自己，祝顺利。】

周薇闭了闭眼，收起手机。

她又怎么会不明白，谢久辞话里的意思。

毕竟，那是谢久辞第一次，在外人面前承认自己的感情，与……挫败。

平铺直叙地将彼此的心结摊开，已是他最大的宽容与坦诚。

行李箱的车轮滚动，飞机远航，目的地正是青春理想的乌托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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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天，李佚笙美美地睡到了自然醒才起。

等到实验室的时候，已经快十点了。

李佚笙刚推开休息室的门，就看到了此时正靠躺在皮椅上玩手机的谢久辞。

其他人都没在，估计是实验还没有结束。

她缓了会儿，适应了一下暗漆漆的环境，才迈步往里走。

听见动静，谢久辞懒懒掀了下眼皮，往她这边瞅了眼，但很快又低头专注盯着屏幕。

摆明了是没空搭理她的意思。

李佚笙准备好的“早安”客套话，就只能这么干咽了回去。

来到自己座位后，她先是把包斜挂在椅子的背后，而后才拿了透明玻璃杯，绕过谢久辞去把窗帘拉开，让阳光洒了进来。

休息室里瞬时变得亮堂。

李佚笙转身，顺势从洗手池旁的置物架里取出一包速溶果汁，拆开倒在杯子里。

然后她又去饮水机处把热水接满，再用勺子搅了几下，把粉末化开。

做完这些，李佚笙才单手握住杯柄，垂着脑袋回去。

虽然不过几步路的距离，但她还是趁这个空档，点亮了手机。

消息通知里显示微信有两条未读。

李佚笙把杯子放到桌面上，坐进椅子里。

是盛翊礼十分钟前发来的回复。

盛翊礼：【不好意思，一直忙到现在。我问过那个朋友了，他说这件事没有问题，从法律上来讲，有能力的兄姐确实是可以承担弟妹的抚养义务。】

盛翊礼：【对了，看到你和谢久辞的朋友圈了。你们两现在是在一起工作吗？看照片，真是越来越般配了。】

李佚笙盯着“般配”那两个字看了会儿，才回道：【嗯嗯，没关系，那之后就继续麻烦你帮我牵线搭桥了。/抱拳】

李佚笙：【没有没有，我和谢久辞就只有纯纯的同学情谊，真的别不信，比“纯甄”都纯。而且本来也是在不同的大学读研，这次刚好是因为两边导师有合作，他才过来待段时间，估计很快就回去了。】

停了会儿，李佚笙又补了一句：【我改天真得去寺庙里求一卦，看看我们两是不是命里犯冲。你不知道，今早他看我的眼神，活像我欠账不还一样。/大笑】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

这句话刚发出去，李佚笙就听见旁边这人好像毫无征兆地嗤笑了声。

李佚笙心虚地往谢久辞的方向看了眼，见他仍低头摆弄着手机，才稍稍安心。

莫名有一种背后说人坏话被抓包的感觉，这难道就是最近流行的“偷感”？

盛翊礼：【说不定只是心里担心，我猜他应该在等人？】

李佚笙：【拉倒吧，我进门的时候，他就坐在休息室玩手机。】

片刻后，盛翊礼没再纠结这个话题：【其实你们两现在一起做课题也挺好。】

盛翊礼：【我这边经常忙，怕回消息也不及时，那个律师朋友谢久辞也认识，要不你和他说一声，让他约个时间带你去当面聊聊？】

“……”

李佚笙仔细想了想他这句话的意思，好像也不是拒绝。只是盛翊礼从他的角度，针对这件事提出了一个更合理的解决办法。

如果抛开一些主观因素不谈，确实这样的安排方便又得宜。

但私心里，李佚笙还是有些逃避。

李言沐这件事儿，甚至连季繁都不怎么清楚。说是自卑也好，说是羞愧也罢，她就是不太愿意接受熟人同情的目光。

就连厚着脸皮拜托盛翊礼这个八竿子打不着的“老同学”，都是多亏她一时冲动。

而且，跟盛翊礼的聊天中，李佚笙也只是避重就轻地陈述了自己争夺抚养权的想法。至于弟弟的情况，她一直都是闭口不谈。

于是李佚笙跟盛翊礼商量：【如果方便的话，要不你直接把联系方式给我吧？我去约就好。我和谢久辞……不太熟。】

这句话发过去，李佚笙暂时放下了手机，低头喝了口果汁。

几秒后，她才察觉到旁边似乎有道炯热的目光传来。

李佚笙抬头，正好撞进谢久辞的眼睛。

“听说，你和我不太熟啊。”谢久辞凉凉道。

李佚笙：“？”

她下意识摁亮了手机，瞟了一眼。

盛翊礼：【没事，我去和他说，多聊聊就熟了。/微笑】

“……”

李佚笙不知道盛翊礼究竟是怎么说的，就也没继续接茬。

过了会儿。

谢久辞又道：“都说了让你巴结好我一个就行，还不信？”

李佚笙继续装死。

“本来呢，我一般不怎么帮不熟的人。”谢久辞双腿交叠，整个人瘫在椅子里，慢悠悠接了句：“但看在盛翊礼巴巴求了我两分钟的面子上。这样吧，我现在有点忙，等下午再勉强帮你打个电话过去问问。”

“……”

玩手机也叫忙吗？

李佚笙默了默，提醒他：“你把电话号码给我，我自己打也行，不用耽误你的事情。”

“你有这个良心就好。”谢久辞闲散地评价道：“也算我没白浪费时间。”

“……”

“不过，电话还是我来打吧。”谢久辞挑了挑眉，说得坦然：“他这个人呢，不怎么喜欢别人打扰。”

“……”

这句话听得耳熟，李佚笙没忍住问了句：“你的朋友们怎么都有这个毛病？”

“当然，你都说了是我的朋友，所以还是我更了解他们，电话应该我来打才不算冒昧。”谢久辞瞥了她一眼：“怎么，你有意见？”

李佚笙：“……没有。”

既然话都说到这份上，李佚笙也不打算继续和他杠。想来，只是让谢久辞帮忙约个时间见面而已，应该也还好。

“那就麻烦你了。”李佚笙朝他弯起嘴角，“主要是看对方的时间，我这边随时都能抽出空。”

窗外的碎光此时恰好浮在她沾水的红唇上。这一笑，仿若罂粟初绽，绚丽到极致。

谢久辞突然感觉口渴。

他收回眼，极浅地“嗯”了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