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个男生一走,周蛮蛮揉了揉**生的发顶,指间的发丝很细很软,让她有些舍不得放下。
“你发质好好呀,为什么不留长头发呢?”
盯着脚下的小石块,**生想,周蛮蛮的妈妈一定不会以长发/浪费洗发水这样的理由强迫女儿剪掉头发吧。
见她没回答,周蛮蛮语气还有些遗憾,“真想看看你长头发的样子,一定很好看。”
好看吗?
**生有些出神,她从没有想过平庸的自己会有被夸好看的一刻,但周蛮蛮似乎真的很期待看到长头发的她。
“我……”她轻声道:“明年应该就能变长吧……”
如果那个时候,她有勇气反抗的话。
没有多久的时间,祁序他们已经买完啤酒和饮料回来。
少年少女们并排坐在篮球框下,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生和其他人都不熟悉,便坐到了最右的边上。
夜风渐凉,月光皎洁,将每个人的身影拉得很长。
右手旁有人坐下,带来一阵清冽的皂香,像是初夏暴雨清洗过的枝头绿叶,气息水润又干净。
**生侧头,发现他今天穿的不是那双红色的NIKE,而是一双设计简约的小白鞋。
似乎,和孙婉妍脚上的鞋是同款。亦或是,情侣款?
难怪他对段晴霁那么不留情面,原来已经有了孙婉妍这个正牌女友。
她在心里揣测着,视线里突然出现了少年青筋尽显的手臂,手腕处的线条锋利,腕骨凸起,手窝凹陷,末端骨节分明。
程千峪单手支起撑在地面,微微俯身,另一只手递了瓶酸奶过来。
**生不接,他也没有催促,手握着酸奶瓶仍是悬在半空。
两个人莫名就陷入僵持状态,直到孙婉妍出声打断。
“你们在聊什么?我也想听。”
眸光中瞥见黄色的裙角,**生有些不自在,快速接过程千峪手里的酸奶。
有一瞬间,她的指尖擦过少年的掌心,触感有些粗糙,像是长期打篮球磨出来的薄茧。
回过神来,**生已经垂下头,手指紧紧握着酸奶瓶。
瓶身冒着冷气,上边的水珠晶莹,应该是刚从冰柜里拿出来的。
孙婉妍坐到了**生与程千峪的中间,声音软糯,带着不易觉察的撒娇意味。
“阿峪,高中的物理变得好难呀。”
程千峪往边上挪开了些,单手拉开易拉环,可乐的气泡声咕噜咕噜,伴随着少年暗哑的音色。
“还好。”
即使身旁的人是孙婉妍,他仍是那样冷淡。
气氛陷入短暂的沉默,**生用T恤下摆擦了擦手,用尽了全部的力气,仍是无法拧开酸奶的瓶盖。
她正要放弃,程千峪突然越过中间的孙婉妍,伸手抢过那瓶酸奶。
**生的手瞬间僵住,再抬眼时,他已经将瓶盖拧开,又把酸奶递了过来。
“……谢谢。”
不知道为什么,她的声音有些颤,像是被风一吹就会不见。
莹洁的月光照在他的身上,更衬得少年清冷内敛。
微微仰头小口尝了一口,浓稠的酸奶口感软绵绵的,草莓果粒带着酸甜。
**生慢吞吞尝着,舍不得一口气喝完,手腕上的红痕似乎也变得不那么疼了。
在这个没有看见星星的夜晚,**生从程千峪他们身上寻到了一点点的慰藉,即使在这个时候,他们还没有成为多么要好的朋友。
*
回家的时候,许慧芬已经睡下了。**生进门的时候,云建国正坐在客厅里喝着啤酒。
“今天和你妈吵架了吧?”他放下酒瓶,从裤兜里掏出打火机,慢悠悠点燃了烟,吸了一口才又说道:“你妈就是脾气急了点,你别跟她顶嘴。”
**生沉默着,不知道该说什么,事实上,直到这一刻,她仍是不知道自己错在哪里。
来到北涪的这两个月,她每天都胆战心惊,连睡觉都不安稳,生怕自己惹得父母厌烦。
但是她到底是做错了什么呢?
假期的最后一天,**生才知晓了答案。
许慧芬在外套口袋里放了一百块钱,那天回去的时候却怎么也找不到,她心急如焚,一会认为是女儿偷了钱,一会又觉得是自己洗衣服的时候弄丢了。
又因为当天被领导穿了小鞋,许慧芬脾气爆发,于是不分青红皂白就把**生当成了出气筒。
最后是许慧芬在儿子的抽屉里发现了一整套漫画,逼问之下才知道那一百块是被他偷走的。
女人又气又急,却还是没舍得打骂云日升,只是吼了云建国一句:“你看你养的败家子!”
彼时云建国黑沉着脸,没好气道:“买就买了,别大呼小叫的,让别人听见了不嫌难看?”
夫妻俩因为这一导/火/索,噼里啪啦摔起东西对骂起来。男人嫌女人丝毫不懂体贴与温柔,女人嫌男人没用挣不到钱。
他们不停攻击着对方的祖宗十八代,浑然忘记他们彼此本应该是世界上最亲密的关系。
**生像是在看一场默剧,而她的弟弟缩在角落,还不忘朝她做鬼脸。
她厌倦了这一切。
时间依旧不紧不慢地往前碾过,**生渐渐在六中找到了不少的乐趣。
郑岚那一帮女生依然有意无意针对她,**生和段晴霁也因此越走越近。
如果说一开始,段晴霁吸引**生的一大因素是那张明艳大气的脸,那么到了后来,让**生发自内心喜欢上对方的,就是她那坦荡真诚的性格。
与总是温柔微笑着的孙婉妍不同,段晴霁经常摆黑脸,说话直来直往,她心里想什么都会写在脸上。
“郑岚那个丑八怪是不是脑残啊?我跟你做朋友和程千峪有什么关系啊,莫名其妙!”
段晴霁语气凶巴巴,戳向**生额头的手指力度却很轻。
两个女生朝着卫生间的方向走,这两天一直有传言称一班班花段晴霁找了个小跟班,屈尊降贵和她做朋友就是为了接近程千峪。
这传言也确实离谱,**生听到时都觉得不可思议,难道在其他人眼里,她和程千峪关系有那么亲近吗?
回想了下,这段时间以来两个人仍然很少交流,只是程千峪好像很喜欢给她布置作业。
**生不敢反抗,每次他布置下来的题目,她都会老老实实完成。说起来也奇怪,她发现程千峪每天给的题目都是同一类型的基础题,做得多了,她慢慢就懂得举一反三。
一段时间下来,她的数学成绩似乎也提高了一些。
“唉,程千峪那个兔崽子是真的难追。你说,他该不会是那个吧?”
段晴霁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表情看起来万分惊恐。
**生不明所以,反问道:“哪个?”
段晴霁意味深长道:“你再好好想想,难道你没发现,那家伙从不看女人吗?”
**生沉默了十几秒,终于反应过来,段晴霁说的“那个”是什么意思。
程千峪,喜欢男人?
她的嘴角抽了抽,实在没有办法想象程千峪和另一个男生在一起的画面。
结果就因为段晴霁一番惊人的言论和推断,导致**生这一节课都没有办法专心,好几次都没忍住偷偷往程千峪身上看。
最后一次偷窥时,她直直撞上了程千峪淡漠的视线。
“好看吗?”
少年嘴角淡扯,语气里藏着微不可查的揶揄与恶劣。
“……”
有种在犯罪现场被当众抓住的感觉,**生羞红了脸,连呼吸都停住了几秒。
“小、鹌、鹑。”
程千峪缓慢掀了下眼皮,神情疏懒,“我的脸上没有写答案。”
什么小鹌鹑,她才不是!
**生在心里第一百次咒骂了祁序,都怪这丧门犬瞎给她起名,没想到连程千峪也这么叫她了。
不过,少年音色清冽,连念这三个字,听起来都那么暧昧缱绻,比祁序那公鸭嗓好听了不少。
**生正恍神,耳垂上猝不及防传来微小的痛感,她错愕了下,有一瞬间以为是自己出现了幻觉。
僵硬地扭过头,程千峪已经若无其事缩回手。
然而,千真万确,刚才那一刻不是她在做梦,少年那修长白皙的手指确确实实刚离开她的耳垂。
程千峪的语气却仍是波澜不惊,“好好听课。”
他的唇角挂起很轻的弧度,冷峻的眉眼都温柔了几分,特别是眼下那一颗小小的泪痣,莫名的勾人。
居然还这么镇定!
仿佛刚才突然捏了一下她耳垂的人不是他。
**生瞪着他轮廓清晰的侧脸,说不清楚是恼怒还是害羞。
耳根处泛起一片红,皮肤上似乎还残存着他留下的温热。
心跳声格外剧烈,让她的呼吸都变得有些不稳。
搞不明白,程千峪到底是什么意思。
**生再次侧过头气呼呼的,少年略低着头,抬手撑着额角,黑短的碎发遮住他的眉眼,看不清表情。
静默了几秒,他的肩膀突然小幅度抖动了下。
似乎是,在憋笑?
**生觉得自己的想法有些荒谬,程千峪这样的高岭之花,会因为这种幼稚的事情偷笑吗?
她垂眸看回课本,可下一秒却突然听到从程千峪的胸腔溢出的一阵闷笑声。
低低的,微不可闻。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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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夏日(捉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