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繁花（女尊） 第86章 复宠

明帝自雅州回来之后，前朝后宫一派祥和。先是礼部主办的男子学诵一事正式结束，这次学诵很有成效，据礼部副尚书高莹上奏，男子们学诵认真体会深刻，有十名男子表现尤其优异。

明帝一目十行，见高莹所奏表现优异男子皆是各位青年重臣的夫郎，遂顺水推舟，全都予以赏赐。以镇国公秦瑛的正君陈语和为首的每位男子获得镌刻着贤德二字的金簪一枚、镂刻有恭顺仪范四个字的金镯子一对，适合做夏日衣衫的彩缎两匹、流烟纱四匹。

陈语和、岳晔、陶逸晨几个年轻的正君得了意外赏赐，各个欢喜鼓舞。正君心情舒畅，府里上下都跟着凑趣捧场，真正是家家花团锦簇、户户喜气洋溢。

明帝又因此番学诵源于大理寺卿叶衡的侧室齐苗所撰的那篇《侧室要义》，思及之前抑了齐苗一级诰命，此时命高莹给齐苗补足品级，并亲笔为齐苗书写告身。

齐苗前面得了六品安人的诰命，虽也觉得光彩，终究有些担心市坊百姓议论他之前与林瑶不清不楚的旧事，很难真正坦然。此时成为正五品宜人，又得天子亲书告身，自觉脸上有光，心里十分惬意，出府逛街都昂头挺胸。他此前虽然从来不认为出墙林瑶便是自己多大的过错，但也自知唾沫星子能淹死人，为避免平白遭人指点，他很少去逛天心楼、舞荷园这些京城男儿们都爱逛的热闹去处，就怕遇到那些个爱说人是非的长舌男，此番扬眉吐气，把天心楼、舞荷园、榴照园、曲虹园、鸣琴园排了个日程，逐日去逛，甚至连城隍庙都打算好好逛一回。

齐苗这样高兴，叶衡心中大觉安慰，替齐苗写了一封真情实感的谢表，盛赞圣天子宽宏大量，德布四海，虽卑弱男儿亦仰体圣心，悟旧日之非求今日之德。

明帝对于叶衡这些虚语并不怎么在意，但叶衡在奏表中还替高莹的正君陆氏表功，道是此番学诵盛事非礼部副尚书高莹竭力而为则不可成，而高莹之所以能洞悉男子心事，实陆正君内助之功。明帝虽知叶衡此举不过是投桃报李，借此结好高莹，但她念及高莹不好直接表奏自己的夫郞，叶衡提出，她正可施恩，便慨然封赏陆氏，将陆氏由三品淑人拔擢为二品良夫，并赐予陆正君镌刻有“内助有成”四个字的金如意一枚，流烟纱四匹。

高莹此番尽力办理学诵差事，本意在求仕途升迁，但明帝并未就此赏她礼部尚书的官位，她虽然明白明帝有意替江澄多保留一两年礼部尚书的官职，不会轻易将此位给予她，但心里头多少有些怨怅，甚至开始怀疑明帝是不是要将礼部尚书的位置留着给别人，眼下陆正君得到二品良夫的恩赏，既弥补了她没能够立刻晋迁的痛苦，也让她确信明帝是有意要让她做礼部尚书的，不过是早两年晚两年罢了。

心情大好之下，高莹在朝堂上很是顺着明帝的意思来，恰逢前阵子行事颇为桀骜不驯的皇贵君薛恺悦写了一封读侧室要义心得奏于天子，明帝将这份心得在朝堂上展示，高莹便第一个站出来称赞皇贵君文笔了得，天子御后宫有方，竟能让皇贵君感化如斯。颂扬天子圣德乃是人人都要做的事，高莹说完，以右相柳笙为首的大臣也纷纷跟着称赞明帝圣德化天下。明帝虽然明知此心得乃传奇作者代笔，但被群臣当廷夸赞御后宫有方也觉极有面子。

高莹见朝堂一派熙和，便进一步投桃报李，为皇贵君薛恺悦请求恩典，道是皇贵君此前为赎他人之过，自请削减服用，虽是急公好义令德之举，然天子爱眷皇贵君至深，见皇贵君饮食有缺，服玩弊陋，岂能无动于衷？臣敢请复皇贵君一切用度如旧。

群臣其实有些没想到高莹会紧跟着要求恢复皇贵君薛恺悦的起居用度，右相柳笙沉默不语、左都御史陈语陌、吏部副尚书罗幻蝶也都不开口，但兵部尚书徐淳、工部尚书岳飘、刑部尚书关鸣鸾和新上任的户部副尚书宋海春都跟着高莹奏请，大理寺卿叶衡也在一边帮腔。

有了过半数大臣的认可，明帝虽然没有恢复薛恺悦的起居服用等次，却很顺理成章地恢复了薛恺悦的恩宠，六月二十八这天晚上她翻了薛恺悦的牌子。

靠着一张虚假的心得才得到虚旷数月的恩宠，薛恺悦接到露儿送来的消息不是很高兴，但他也没有发脾气拒绝明帝的恩宠。

明帝把代写心得的差事交给了董云飞去办，董云飞恐薛恺悦知晓后要闹起来，这几日天天在薛恺悦的碧宇殿里晃悠，明里暗里替明帝说了不少好话。什么“陛下只是要打磨一下苏澈四人的脾气秉性，并非是要将他们弃之不用，陛下不是冷酷无情的陛下，哥何必非要做拒天子千里之外的诤臣呢？哥只是陛下的后宫，又不是朝廷的大臣，那些劝谏陛下的事，让别人去做不好么？”

什么“以小弟看，陛下也不是非要哥万事恭顺，她要真是一定要哥由衷顺服，她就不会给哥物色代笔了，小弟虽不知她这么做是何用意，但她想要这个面子，哥就看在她以前待哥的情分上，看在她是辰儿和盈儿的亲生母皇份上，勉强配合她一下吧。”

还恳求薛恺悦看在他的面上千万别对明帝发火，“哥就算是瞧见那份心得不喜欢，也千万忍耐一些，陛下把这件事着落在小弟身上，哥要是发火，陛下铁定要把账算在小弟头上，小弟可不想被皇后哥哥罚抄宫规。”

薛恺悦听董云飞介绍，知道周璞几个在雅州并没有受什么折磨，心里对明帝的气恼就消了好些，他又向来视董云飞为幼弟，董云飞撒娇卖痴请求他莫生明帝的气，他如何好因为这点子事就动怒？

更何况，在明帝翻他牌子的前一日，他接到了江澄托人送过来的一封私信。江澄在信中叮嘱他事急需用忍，莫因一时之气，得罪陛下。江澄殷殷言道：“体仁堂之事，澄已尽知，案涉圣躬，陛下震怒，处置稍显峻急，亦在所难免。想皇贵君爱惜袍泽，见此不平，或将面圣直言。然某窃以为皇贵君乃男子军之统帅，一举一动，为男子军所仰瞻，不可过于触怒陛下。为天下男儿事业计，更须留得有用之身，图后日无穷地步，某恳请皇贵君善自保爱，勿因仗义直言，陷自身于险境。”

他对江澄向来欣赏，江澄的意见他自然会认真思量，江澄劝他要忍耐，他便选择忍耐。

明帝翻牌子的时候其实还有些忐忑，怕薛恺悦恼她不恢复起居服用只想着宠幸，恐他误解她只贪恋他身体的美好而不管他处境的好坏。

但侍儿们回来禀奏的消息却是：“皇贵君领旨之后，即刻梳洗，但要将持盈皇子哄睡方可过来，预计亥时可到，请圣上自行洗沐。”

明帝只觉不大真实，然而天到亥时，薛恺悦乘着七宝车准时到来。男子挺拔的身姿站在灯火烨烨的紫宸殿内，像一株流光溢彩的参天美树，让她不得不相信眼前的一切并非是幻梦。

“悦儿”，明帝将玉手伸给眼前人，唇角不自觉地就咧了上去。

薛恺悦抿了抿唇，一双纯真的小鹿眼中，光线幽暗。他自正月二十日诞育持盈，尚未侍寝过，此时已经过去五月有余，他的身体早已恢复如初，偏偏这阵子总在同明帝闹矛盾，不能一承恩露，心中多少有些急切。见明帝把手递了过来，他便毫不客气地接了过来。

明帝没有被拒绝，心头愈发欢喜，抬手便去揽他劲直的腰肢，薛恺悦放软腰背顺势推舟地倾在她怀里。明帝见他肯配合，心里头痒痒得难以自制，朝着人耳朵上吹了口气，迫不及待地询问人：“悦儿，天色已然不早，咱们进内殿去吧？”

薛恺悦见她着急，也不拿乔，很坦荡地点头，简单利落地道了声“好”。

两个闹了这阵子别扭，亲昵起来，自然不如之前那般亲密无间，谁都不去亲吻对方，更不像以前那般爱意绵绵地对视，两个都只凭感觉行事。但好在薛恺悦是个耿直的性子，既决定侍寝，就一点都不拧巴，仍旧像之前那般尽力伺候明帝，一点懒不肯偷，一丝力气不肯省。明帝虽然不像之前那般爱他爱到心底，但她素来温柔体贴，对这位去岁的挚爱，自然不会有任何粗糙苛刻的行为。

夜到三更，月明星稀，夏风清凉，两个身上全是汗水，却也都觉得欢畅。

明帝瞥了一眼人湿红的脸颊，调笑道：“悦儿，朕还担心你不肯来，看来悦儿也很想朕呢。”

薛恺悦眯了眯眼睛，很坦率地回答她：“陛下召臣侍，臣侍怎么会不来？陛下想多了。”

他这话算是印可了她的那句“他也想她”，明帝甚觉欢喜，低头在人柔软的丹唇上啄了一口，喃喃道：“悦儿，朕今晚好高兴，朕好些天都没这么高兴了，悦儿，以后不要再同朕闹别扭了好不好？”

薛恺悦被她这句话挑动了火气，怼了她一句，“这阵子不都是陛下先同臣侍闹别扭的吗？自打陛下伤着腿，陛下就总挑臣侍的错。臣侍不想在禁足期间承恩是错，臣侍出宫没带盈儿是错，臣侍替袍泽求情还是错。”

明帝一楞，她没想到他是这么想的，她喃喃地问他：“居然是朕在挑悦儿的错吗？朕还以为是悦儿同朕闹别扭。”

薛恺悦思量了一下，很是耿直地反问明帝道：“陛下没伤着腿的时候，来臣侍殿里，大白天的就想要宠幸臣侍，臣侍拒绝，陛下就发火走人，这难道是臣侍同陛下闹别扭吗？”

明帝被问得有些尴尬，扁扁嘴巴道：“那朕以后少挑悦儿的错，悦儿也不要再同朕闹别扭好不好？”

这有什么好不好的呢？薛恺悦不甚在意地答应下来，“好。”

明帝见人答应，很是高兴，抱住人的肩膀呢喃：“悦儿，朕还是好爱你的，不管你爱不爱朕，朕都爱你，朕好喜欢你。”

薛恺悦再次觉得明帝这话里有问题，他问明帝道：“什么叫不管臣侍爱不爱陛下？难道陛下以为臣侍不爱陛下吗？”

明帝声音虚虚的，脸上的神情也缥缈起来，“悦儿爱不爱朕，这个问题一点都不重要，朕知道朕是爱悦儿的就够了。”

薛恺悦敏锐地发现了问题的核心，他撑着手肘坐起来，不可思议地问明帝：“什么叫陛下爱臣侍就够了，臣侍也是爱陛下的啊，陛下居然否定臣侍的爱意，凭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