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繁花（女尊） 第48章 怒火

三十日这天早上，薛恺悦刚刚醒来，就听见两个侍儿在他的寝殿外间小声嘀咕，一个道：“唉，咱们皇子真可怜，淑君主子也太不要脸了点吧。”另一个道：“淑君主子他向来都是这样啊，只管讨好圣上，什么体面都不管的。就是咱家皇子遭罪了，才多大一点啊，还不把嗓子给哭哑了啊。”

事关儿子，薛恺悦揉揉宿醉过后还有些迷糊的脑袋，喊那两个侍儿进来，“你们在外面嘀咕什么呢，给本宫进来讲！”

两个侍儿闻言走了进来，站在他面前的时候，神色都还有些愤愤不平。是两个负责洒扫的十五六岁的三等侍儿，这会子一人手里拿着一个鸡毛掸子，想是在外面打扫门窗上的尘土。

两个小侍儿没等薛恺悦再问他们，竹筒倒豆子一般把自己知道的消息全都说了，圆圆脸的小侍儿道：“主子，奴才们昨个儿下午听人说，咱们皇子在紫宸殿里可受苦了。自打淑君主子侍寝，圣上就只顾宠爱淑君主子，根本不管咱们皇子，皇子饿得直哭，圣上还嫌皇子烦，把皇子那么点点大的小人儿丢在外殿，她同着淑君主子在内殿寻欢作乐。”

薛恺悦蹙了眉头，他以对明帝的了解推测，明帝就算是再薄情狠心，也不至于对自己儿子这么差，他将信将疑地问这两个侍儿道：“有这事？你们听谁说的？”

尖下巴的小侍儿道：“皇仪宫里负责洒扫的两个侍儿说的，他们也很是看不上淑君主子，说起这事的时候气得不得了，可他们也只是侍儿，哪里管得住圣上怎么做？”

圆圆脸的小侍儿继续加火，“这事皎儿哥哥也知道的，皎儿哥哥连夜去找露儿哥哥打听了，露儿哥哥说是真的，皎儿哥哥怕主子知道了气得睡不着，没敢叫醒主子。”

薛恺悦心里头有些没底了，他想如果只有明帝一个，或许不至于，但事情牵扯到了第三个人，那就会有变数。

甩了甩宿醉之后晕晕乎乎不大舒服的脑袋，他从拔步床上坐了起来，吩咐这两个小侍儿道：“你去喊皎儿过来，你去给本宫拿衣裳，本宫要去见陛下。”

面圣的衣裳还没换好，皎儿就进来了。

“露儿怎么说的？”薛恺悦伸着胳膊让侍儿给他穿衣裳，口中问皎儿。

谈起自家皇子在天子殿中的遭遇，皎儿的脸色倒比那两个小侍儿要平静一些，可是口中的话让薛恺悦越发怒火中烧：“主子，露儿说圣上终究是女子，女子贪起欢来，那都是昏天黑地，哪里顾得上别的？可怜咱们皇子，本就见不到爹爹了，母皇也不疼惜，一个小人儿家在外殿哭得撕心裂肺，圣上连理都不理，皇子哭了一夜，圣上还嫌皇子吵着她和淑君主子了。”

宿醉之后，听到这样的消息哪里能够忍耐，薛恺悦猛地推开那服侍他穿衣的小侍儿，自己匆匆系了衣服带子，蹬上一双缎面鞋子就往后院跑，到得后院，从兵器架子上一把抄起自己的银缨枪，一阵风般地跑出了院门。

“主子，主子，您不要拿枪，露儿，露儿说只要主子递个牌子服个软，圣上就会把皇子还给主子的。”皎儿小跑着跟在他后面小声喊他，声音不敢太大，怕把周边的君卿侍儿给惊动了，可是心里头急得不得了。

薛恺悦在前面跑得脚底生烟，可还是听见了皎儿所说递个牌子服个软的话，这话不仅没把他的怒火消下去，反倒更加让他气愤了。

他想他家陛下怎么就成了这样的渣女，为了让他服软，就狠心折腾孩子！

那可是她的骨肉，她就一点都不心疼？这种拿自家儿子要挟夫郞的做法，同玄武的那些薄情渣女有何区别？

他当年在玄武曾经听闻过有些狠心渣女，欺负夫郞欺负得过狠，导致夫郞宁可逃回母家受母家的嫌弃，也不愿意继续留在妻家受苦，那些狠心渣女不说反思自己，反而变本加厉折腾小娃，可怜的夫郞不舍得小娃受苦，往往就会被威胁住，重新回到那冰冷无情的妻家。

呵，他可不是那些个柔弱可怜的夫郞，敢折腾他的儿子来威胁他，就要做好承受他怒火的准备！

皎儿在后面看他越跑越快，像一团燃烧的火焰飞向皇仪宫，心里头暗暗担忧，总觉得这事，未必像露儿所料的那样。皎儿昨晚听到消息，就去找露儿询问真假，露儿同他讲事情是假的，皇子被圣上和淑君照料得极好，但为了让主子能够把皇子接回去，他要当成真的给主子汇报，最好能添些酱油醋把皇子的情形说得再凄惨一些，这样主子心疼皇子，就不会同圣上僵着了。

皎儿当时觉得露儿的话有道理，回来之后连小侍儿们也瞒着，只说自家皇子当真受到了圣上的疏忽，气得几个小侍儿咬牙切齿地骂冷清泉，今个儿早上小侍儿们果然把这事讲给了薛恺悦，皎儿暗暗欢喜，觉得事情终于要有所转圜了，岂料看主子这架势，好像是有点气过头了。

自家主子自己还不了解么？性子最是刚烈，气过了头，那是宁可玉碎，不会瓦全的。

薛恺悦哪里顾得上管皎儿怎么想？他的碧宇殿本就离皇仪宫不远，他又跑得极快，不过刚刚抬手沏茶的功夫，他就已经跑到了皇仪宫门口。

皇仪宫向着后宫方向开设的宫门，有两重守卫。面向后宫这边是几名男子军士守护，面向紫宸殿那边是几名女子亲军守护，宫内通向紫宸殿的方向，还会有三三两两的御前护卫来往巡逻。

薛恺悦手持银缨枪冲着这皇仪宫的宫门跑，守护宫门的男子军士老远就看见了，但他们都是当年的骑射营男兵，对薛恺悦这位曾经的男子军统帅那是非常尊重和崇拜。因而薛恺悦已经旋风般地冲过来了，他们都没想过要摆起武器拦阻他。

倒是薛恺悦瞧见了他们毫无防范的模样，有些怕他们被他牵累。

薛恺悦往后略退几步，当做助跑，跑到大门跟前的时候，将银缨枪往地上一支，借着这银缨枪的撑力，完成了极好的撑杆跳，在几名男子军士的惊呼声中，他单手抓住门檐，而后将银缨枪往地上一甩，在空中来了一个华丽丽的转身，没等银缨枪在大门这一侧落地，他已经跳到了皇仪宫的空地上。

大门这边的女子守卫一看这架势，立马就急了，哗啦啦摆起刀枪全都向他围了上来，转瞬之间就形成了一个包围的态势。

此时薛恺悦手中已经没有银缨枪了，但他无所畏惧，见有人敢上来拦他，便抢先出手攻击，一招“白龙探海”，去夺对方的兵器，一招“麒麟漫步”，狂扫对方的脚下。

这几个女子亲军，都是明帝的御前亲军，当初也都是在战场上九死一生陪着天子打过仗的，战场上血与火中淬炼出来的真武艺，同薛恺悦较量，应该说就算不赢也不会输。然而她们都是在宫中做守门护卫的，哪个不知道薛恺悦这一年盛宠无双，眼下贵为皇贵君，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膝下还有大公主，且不说将来大公主即了位，她们会怎样，单只薛恺悦这皇贵君的身份，她们便惹不起。

如果她们表现得过于勇猛，打伤了皇贵君，就等着将来被大公主报复吧，如果她们表现得太弱，让皇贵君打伤了她们，圣上还能替她们做主惩罚皇贵君不成？

因而她们虽然也做出努力迎战的架势，却并不肯当真出力攻击，每个人都是先防御后出招，重点在于保护住自己的身体，不要让薛恺悦烦躁之下把她们拍成肉饼。

这样只出人不出力的战斗，刚开始她们还能仗着人多手里有兵器占点上风，及至一个亲军的长刀被薛恺悦夺了去，她们的优势可就全然不复存在了。

长刀不是薛恺悦擅长的兵器，但是好的将帅是十八般武器都要练过的，薛恺悦对这长刀虽然陌生了些，却也不是一点不会。他拿这三尺长刀当枪用，上挑下刺左冲右突前拦后扎，几个女子亲军本就不打算出力，看他这般骁勇，哪里抵挡得住？

没多大一会儿就被他打得连连后退，转瞬间就退到了紫宸殿所在的小院子前方。

这紫宸殿的院子位于皇仪宫后半轴的中间，虽然两侧有偏殿，背后也有倒座后院，但这个院子本身并没有院门，是直接通联着宫门前方的空地的。

此时侍儿露儿在紫宸殿廊下已经瞧见薛恺悦杀过来了，赶紧向明帝奏报。

然而明帝光应付持盈半夜醒来要吃汤汁，一夜就要醒好几次，又想着今日是假期的最后一天，明个儿就得早起了，同冷清泉两个抓住所有的机会缠绵悱恻。

这会子她和冷清泉、持盈都在酣睡。冷清泉睡在她左手边，持盈睡在她右手边，两大一小睡得正香。

露儿大声通禀，留神听内殿的动静，却根本没听见明帝有任何反应，他便知道天子这是还在睡着，露儿没法子，只好自己跑过来拦他主子。

薛恺悦哪里是露儿拦得住的？

他瞧着匆匆忙忙从台阶上跑下来的露儿，霸气十足地吩咐道：“去把皇子给本宫抱出来！”

他这时候还想着冷清泉在殿里，他贸然闯进去不大好，给冷清泉留几分面子，让露儿把持盈抱出来他就回去。

然而露儿哪里敢擅自进天子寝殿去抱持盈，露儿赔笑着劝他道：“主子，您消消气，圣上这会子还未起身，您且回去洗漱一下，拿了牌子再过来，奴才帮您通禀。”

这会子还未起身？薛恺悦抬头看了一眼天空，夏日里天亮得早，这会儿阳光普照，金光烁烁，把这紫宸殿前的空地照得亮晶晶一片。

已经日上三竿，天子还在睡大觉，再联想到皎儿说的“皇子哭了一夜，圣上还嫌皇子吵着她和淑君主子”的话，薛恺悦简直气得要爆炸！

怪不得他家宝贝哭了一夜，却原来是这个渣女同人家欢乐了一宿！

他咬牙骂了明帝一句，“狠心无情天下第一渣！我真是瞎了眼！”便不再同露儿多话，只把手中长刀舞得风雨不透，一步步逼着那几个女子亲军继续往后退，眼看着就要退到紫宸殿前。

此时几名腰上带剑的御前护卫看见这样的情形，向这边快速围拢了过来。那几名女子亲军本就抵挡不住，见御前护卫们来了，乐得脱手，她们把差事交给御前护卫，自己往后一退，只负责站岗保卫。

薛恺悦见状，便把火发向这几个御前护卫：“敢拦本宫？也看看你们的身手，别自不量力！”

这几名御前护卫却是真有些本事的，她们原本都被明帝派遣到外面去给慧卿沈知柔寻找治疗心疾的药草，最近方才随着御前护卫统领凌影一起回宫当差，因在外面漂泊了近一年，他们对于薛恺悦已经晋为皇贵君并且宠冠六宫的事，了解得就不那么清楚，因而并不觉得薛恺悦有什么难惹。

而且最关键的是，她们中很多人都是从小被皇家武功高手训练，略长大就做了天子的御前护卫的，脑子里只认天子这一个主子，至于天子的后宫，在她们心目中那就是天子的玩宠。天子喜欢，她们跟着喊声殿下以示礼貌，天子不喜欢了，她们就懒得搭理，玩宠胆敢冒犯天子，那就是十恶不赦大逆不道，不等天子发话，她们都要替天子收拾玩宠的。

因而听薛恺悦这么冲她们撂话，她们几个哪里还忍得住？脾气最暴躁也最容不得男子放肆的姓向的护卫一挺手中的剑就冲着薛恺悦攻了过来，口中骂道：“你个大胆卑男，竟敢持刃闯宫，本护卫今日就要代天子教训你！”

薛恺悦平生最恨人提起卑男两个字，听这护卫这么说，真是气得咬碎银牙，他也不同这护卫废话，只管举起长刀迎战，两个叮叮当当拼斗起来。